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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他想在他的仁慈来临之中显现,但不是以这种方式;因为既然有那么多的人都使自己配不上他的仁恩,所以他就愿意让他们被剥夺了他们所并不想要的那种美好。因而,他若是以一种昭彰显着地神明的方式而出现并绝对能令所有的人都信服,那便是不恰当的了;然而,他若以如此之隐蔽的一种方式而到来,以致他竟不能被那些真诚在追求他的人们所认识,那也是不恰当的。对那些人,他确曾愿意使他自己完全能被认识;这样,他既愿意公开地向那些全心全意在追求他的人显现,而又要向那些全心全意在躲避他的人隐蔽起来,他便节制了人们对他的认识,从而他就使得自己的标志为那些追求他的人看得见,而又为那些不追求他的人看不见。对那些一心渴望看得见的人,便有足够多的光明;而对那些怀着相反的心意的人,便有足够多的幽晦。”

        38—394(431)816—489

        没有任何别的宗教曾经认识到人是最优越的被创造物。

        有的宗教很好地认识到了人的优越性的真实,便把人类对自己本身天然所怀有的卑贱情操当作是卑鄙可耻和忘恩负义;而另有的宗教很好地认识到了那种卑贱是何等地有效,便以一种高傲的讥讽来对待同样是属于人们天然所有的那些伟大的情操。

        有的宗教说:“抬起你的眼睛仰望上帝吧;看看上帝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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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  想  录912

        是和他相类似的,而他创造了你就是为了崇拜他。

        你可以使自己和他类似;只要你愿意追随智慧,智慧就将使你和他相同“。

        艾比克泰德说:“自由的人们啊,抬起你们的头来吧。”

        ①另有的宗教则向人说:“低下你们的眼睛俯视地面吧,你们只是一些可怜的虫豸,看看禽兽吧,你们就是它们的同伍”。

        然则,人类将会变成什么呢?他们将等同于上帝呢,还是等同于禽兽呢?何等可怕的距离啊!然则,我们将成为什么呢?从这一切里,谁还能看不到:人类已经走入歧途,人类已经从自己的位置上堕落下来,他们满怀不安地在追求它,但再也不能找到它。然则,谁能引导他们到那里呢?最伟大的人也没有能做到这一点。

        384—295(432)789—491

        怀疑主义是真确的。因为毕竟人类在耶稣基督的面前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伟大还是渺小。而那些曾说过是前者或者是后者的人们,也对此一无所知,只是毫无道理地根据偶然在猜测;而且他们在排摒前者或者后者时,总是会犯错误的。

        Quod

        ergo

        ignorantis

        quaeritis,religio

        anuntiat

        vobis。

        ②

        ①引文见艾比克泰德《谈话录》卷1、第18章、第20节。

        ②〔凡是你们无知无识而在寻求着的东西,宗教就会告诉你们〕。

        《使徒行传》第17章、第23节:“你们所不识而敬拜的,我现在告诉你们”。按引文与原文意义显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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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2思  想  录

        426—409(43)523—479

        在已经理解了全部的人性以后——要使一种宗教成为真。。。。。。。。。。。。。

        的,那它就必须认识我们人性。它就应该认识人性的伟大与渺小,以及这两者的原因。除了基督教徒而外,谁又曾认识这些呢?

        438—246(434)223—492

        怀疑主义者的主要力量①——我撇开次要的——就是,在信仰与启示之外,除非我们根据自己身上天然所感受到的东西,否则就无从确定这些原则是不是真理。

        然而这种天然的感受并不是有关它们真理的一种令人信服的证明;因为既然除了信仰而外就不能确定人类究竟是被一个善良的上帝、还是被一个作恶的魔鬼②所创造的,抑或只是出于偶然,所以我们所接受的这些原则究竟(就我们的根源来说)是真是假还是不确定,也就有疑问了。还有,除了信仰而外就没有人能有把握说自己究竟是醒着的还是睡着的;这是由于我们在睡梦中坚信自己

        ①波。罗雅尔本在本段开头尚有如下的话:“人性之中最奇怪的东西莫过于我们在一切事物里都会发见相反性了。人是为了认识真理而生的,他热烈地渴望真理,他寻求真理;然而当他力图掌握真理时,他就缭乱颠倒到这样的地步,以致对于是不是掌握了真理竟然引起了争论。

        这就是产生了怀疑主义者与教条主义者这两派的原因,其中一派想要取消人对真理的一切知识,另一派却力图肯定它;然而两者的理由都是如此薄弱,所以它们就只会增加人的混乱与惶惑,因为人除了在自己天性中所发见的光明而外,就再没有别的光明“。

        ②笛卡尔《沉思录》第一编曾提示可能存在一个作恶的魔鬼,此处的论证全仿笛卡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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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  想  录12

        是醒着的,正如我们真正醒着时一样,我们相信看到了空间、数目和运动,我们感到了时间流驶,我们计算着它;并且最后我们还象醒着一样地在行动着;从而根据我们的自白一生就有一半是在睡梦中度过的,这时不管它向我们表现什么样子,但我们并没有任何真确的观念;既然我们这时的一切感受都是幻象,那末谁又能知道一生中我们自以为是醒着的那一半,就不是另一场与前一次(当我们自以为是睡梦时,我们却从其中醒了过来的)略有不同的梦了呢?

        〔假如我们梦见在一起,而这些梦又偶然相符,——这是常有的事,——而我们醒来却是孤独的,那末谁又能怀疑我们竟会不相信事情是被颠倒过来的呢?

        最后,我们既然常常梦见我们在做梦,梦上加梦,那末难道不可能我们一生中自以为是醒着的那一半,其本身也就只不过是一场梦境而已么?

        其他的梦就都是嫁接在这场梦上面,这场梦我们要到死才会醒过来,而在这场梦中我们所具有的真与善的原则,就正象在自然的梦里是同样地稀少;或许这些激荡着我们的种种不同的思想都只不过是幻念,正如时间的流逝或者我们梦中的幻景那样?

        〕以上便是双方的主要论据之所在。

        我将撇开次要之点,例如怀疑主义者所提出的反对习俗、教育、风尚、国度的影响以及诸如此类的言论;这些东西尽管束缚着绝大部分只会根据这类虚幻的基础而进行教条化的普通人,却被怀疑主义者不费吹灰之力就给推翻了。如果这还不足以说服我们,那末我们只消看一看他们的书,我们立刻就会被说服的,或许还嫌太多了呢。

        我要谈一下教条主义者独一无二的强点,那就是当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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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思  想  录

        满怀信心并真诚地在讲话的时候,我们是无法怀疑自然的原则的。怀疑主义者则用我们起源(其中包括我们天性)的不可靠性这些字样来反驳这一点;而教条主义者自从世界存在以来就一直在对此进行答辩。

        这是一场人与人之间的公开战争,每个人都必定要参与这场战争的,并且必然地不是站到教条主义的行列,就是站到怀疑主义的行列。因为凡是想要保持中立的人首先就是怀疑主义者;这种中立性就是犹太神秘哲学的本质:凡不反对他们的人就是出色地在拥护他们。〔他们的优点就表现在这里。

        〕他们并不拥护他们自己,他们是中立的、无动于中的、对一切都置身局外,对自己也不例外。

        然则,人在这种状况之下该怎么办呢?

        他将怀疑一切吗?

        他将怀疑自己是醒着的吗?是有人在针刺他吗?是有人在火烧他吗?他要怀疑自己是否在怀疑吗?他将怀疑自己是否存在吗?

        ①我们并不能达到这种地步;并且我还要指出,事实上从来就不曾有过完全彻底的怀疑主义者。天性在支持着软弱无力的理性,并且禁止它夸大到那一步。

        然则反之,他将要说他确实是掌握了真理么?但禁不起别人一追究,他就只好表明自己并没有任何资格这样说,并且不得不放弃自己的据点。

        因而,人是怎样的虚幻啊!

        是怎样的奇特、怎样的怪异、怎样的混乱、怎样的一个矛盾主体、怎样的奇观啊!既是一切事物的审判官,又是地上的蠢材;既是真理的贮藏所,又

        ①可参看笛卡尔《沉思录。沉思Ⅰ》,《哲学原理》第一部,原理Ⅰ—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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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  想  录32

        是不确定与错误的渊薮;是宇宙的光荣而兼垃圾。

        谁能来排解这场纠纷呢?

        ①天性挫败了怀疑主义者,而理智又挫败了教条主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