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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南幻岳老老实实的点头道:

“是的。”

潘巧怡小嘴一翘,悻悻的道:

“所以说,谣传固不可信,却并非全属空穴来风……我早就听过人家说你是出了名的风流种子,拈花惹草,薄幸成性,在女人堆里是坏透了的泼皮……”

南幻岳忙道:

“这个我却郑重否认——逢场作戏,偶尔涉猎是有的,因为这是一种享受,一种乐趣,也是人生在世必经的过程,只要不丧德,不败俗,不违礼,当然可以玩玩。

“我不欺骗人家的感情,不伤女娃娃的心,彼此说明了,好来好去,有什么不对的?至于有人背后诽谤我,中伤我,造我的谣,那只是证明了他们的浅薄及愚蠢,半点作用也发生不了。”

潘巧怡“噗哧”笑了,道:

“你倒有你的一篇歪论!”

南幻岳道:

“不是歪论,宝贝,这才是人生的‘真谛’,面对阳光下的万物,那蔚蓝的天空,青苍的山峦,翠郁的林野,绚丽的花草,在五彩缤纷的世界里,就应该把握青春,及时吸吮生命中的蜜汁。

“一抹云絮,半片紫叶,俱能咏之成诗,谱之成曲,为什么一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大男人便不能赞美情爱,在异性的温柔怀抱里获得一点慰借?至少,这比那些光能欣赏而不能拥之抚之的东西实惠多了……”

潘巧怡轻轻眨了眨眼,有趣的道:

“奇怪……你的想法竟是这样的特殊,但我承认,却是颇堪向往的……”

南幻岳笑了笑,道:

“很好,只要向往,凭你的本身条件来说,你便必定可以得到。”

潘巧怡迟疑的道:

“我——还能再得到?”

南幻岳用力点头,道:

“当然,这是无庸置疑的。”

潘巧怡木然一笑,幽幽道:

“你不知道,南幻岳,过去的那件事情,实在伤透了我的心,真叫我怕了……被蛇咬过一次的人,这一生见了绳子都会惊悸……”

南幻岳低沉的道:

“不然,一次的打击便令一个人失去了信心及志趣,这个人也未免太软弱了,人生在世,有许多的坎坷,有许多的逆境,也有许多的失意,只有跌倒了再爬起来,挫败了,再奋斗,才能抵达康庄,趋赴坦途。

“很少事情会在第一次便获至美满结果的,其中尤以男女之间的相悦为然!”

潘巧怡沉默了一歇,轻轻的道:

“多谢你对我的慰藉——以及启示。”

南幻岳踱了两步,道:

“希望你不要太过悲观才好,潘巧怡,这些年来,你的微僻执拗与自私阴狠的习性养成,多半原因在于你的寂寞孤独,你强行将自己束缚在一个小圈子里,逼自己脱离人群,生活在纯属你个人筑成的藩篱中,整日呼吸着猜疑的气息,不信任人与人之间的善意。

“长久以来,你的心绪怎会不起变化?当然,你也不能否认你自小便道受着同样性质的环境影响,你与寡母相依为命,过日子必然凄苦冷清,亦必然曾经忍气吞声于这现实又冷酷的社会里。

“你嫉愤这个世界,痛恨那些势利的。虚伪的、狡诈又卑劣的人群,于是你便想报复,想反抗,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你便开始迷信于财富、权势、私欲,相互利用。

“你也祈求学习狡诈、冷酤、阴毒及钳制,但你的本性却不是这样的人。

“潘巧怡,我见过真正的坏胚,那是从骨子里坏到汗毛孔的,那是在娘胎里便形成这种邪恶模子的,那才不可救药,但天幸这样的坏胚却很少,人间世上好人仍占多数,而你,我可以断言不是那种坏胚!”

顿了顿,他又缓缓的道:

“所以说,一个并不真坏的人硬要强扮得那么坏也不是容易的事,你现在回头并不算晚,一点也不晚,人间世上的幸福与温馨,你必定可以占一分。”

潘巧怡迷茫的双目中泛着晶莹的泪光,再也忍不住低低抽噎起来,她伤心又激动的道:

“这些年了……从小到大,从混沌至苏醒,从梦魇中走进真实——没有人说过这些,没有人指引过我,劝导过我,甚至没有人真正的关怀过我……

“连唐丹对我的情感也只是那么片断又脆弱的……幻岳,只有你,只有你把我当成一个朋友,一个相等的同类来看待。

“你说得对,你讲得是,你完全能洞烛我的隐衷,了解我内心的痛苦……幻岳,我需要温暖,需要友情,需要人家的关怀……幻岳,你能给我这些吗?”

南幻岳听到了潘巧怡对他改变了称呼,不觉有点儿喜,也有点儿忧,他很明白这一类的事——他知道一个女子对你改变了称呼——

由生疏进为亲昵的时候,往往便代表了一种什么意义的预兆,他也深切晓得有些外貌冷若冰霜的女人,当她一旦卸脱了这件冰冷的外衣后,内蕴的情感是如何炙热火烫,如何一发便不可收拾,现在,南幻岳只希望这是他自己过虑,只盼望不要再在这方面惹上烦恼。

潘巧怡流着泪,像江河决堤般啜泣着倾诉:

“对一个人,尤其是一个自负的女人,幻岳,你不知道什么才是她最大的悲哀,整日价凝望着镜中人影子,默睇着远远的山,悠悠的云彩,自己和自己说话,自己对着空寂的房间呢喃……

“有时故意幻想着为谁妆扮,妆粉好了却又用自己的泪水将脂粉洗脱,把钗钿抛置,在阴雨的天气,拥着被衾发呆,在烈日炎炎的季节,独自依在树下听那永远不改变的蝉鸣,它们‘知了’‘知了’的吟唱,但天晓得它们‘知了’些什么呢?


“那影子也烦,一天到晚跟着,却也死不吭声的跟着,时时刻刻对着它……一个人做事,一个人用饭,一个人枯坐,一个人说话,清醒是如此,连在梦中却也恁般孤单。

“这是精神上的枷锁,灵魂的煎熬——

“我只是个女人,我却不能得到任何一个女人都能得到的东西,一点点温柔的慰问,一点点真切的体贴,一点点爱,一点点情感……

“我只要那么一点点便够了,便满足了,但是这些年来,我何尝有过一点点啊……”

南幻岳有些动容的道:

“干静一下,宝贝,平静一下……”

潘巧怡长长吸了口气,拭着泪水,但新的泪水又再诵出,仿佛永远也拭不干了,她咽着声音道:

“幻岳……可能你还没想到,当你告诉‘白虎堡’那些凶手,说你将替我承担一切责任后果之时,我是多么的激动,多么的感谢,又多么的羞愧,我的心在震荡,且在沸扬,魂在颤粟……幻岳,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何况这个人更是我蛮不讲理准备加以迫害的人。

“那一刹间,我简直要羞死了,愧死了,幻岳,我对不起你,我实在不配接受你这么荡药的恩惠,和你一比,我算是种什么人呢?

“我好后悔啊……当你在涧谷那边转身高去的瞬息,我几乎已想给你化毒的解药了,但我又强制自己硬着心肠留下,我眼睁睁的看着你走开,看着你走向死亡,可是到最后回来救了我的人,竟就是我目睹他走向死亡而不加握手的人。

“幻岳,你原可杀了我的,但你却没有,你恪守道义,不忘受恩之报,你宁肯自己去死,也不愿杀害那曾经用卑陋手段怀有目的才救过你的人,幻岳,你这是多么宽阔的胸襟,多么仁厚的德行啊……”

南幻岳反而带点尴尬的道:

“快别再捧我了,宝贝,我也并没有像你说的这样伟大超然,我只是多少有点武林中人差不多都具有的光棍脾性罢了,委实算不上什么——”

潘巧怡揩去泪痕,幽噎的道:

“幻岳,你不用再谦虚——我也不是入世未深的女孩子了,我也见过许许多多的江湖人,我很清楚是不是每个人全像你这样,如果他们全似你,可能我早已醒悟了,早已不似如今的孤单了……”

南幻岳轻轻的拍拍她的肩膀,低柔的道:

“休息一下吧,你太激动了,伤后之身,是不适宜这样激动的,我可以在这里陪你些时,我们慢慢再谈,好吗?”

潘巧怡轻轻抽噎了几声,双目中有一股炙热期盼的光芒透自未干的泪的晶幕,她哀求道:

“不要离开我——幻岳,至少现在不要——”

南幻岳点点头,道:

“放心,你的伤势未曾痊愈之前,我是不会走的,你静下来歇会吧。”

潘巧怡渴切的道:

“不骗我?”

南幻岳正色道;

“‘创之魂’从来不对自己人打诳语!”

潘巧怡渐渐的,平静了下来,她轻柔的道;

“你真好,幻岳,真的真好。”

南幻岳笑笑道:

“这只是你的看法,并不是每个知道我的人都说我好的!”

潘巧怕羞涩的道:

“那是因为他们的无知或是粗浅!”

说到这里。她突然像想起一桩什么大事来一样,急切的道:

“幻岳,快点,拿出我挂在脖颈上的链子……”

南幻岳怔了怔道:

“链子?”

灌巧怡像是迫不及待的自己伸出左手吃力的往自己脖颈间摸索,于是,南幻岳赶紧走上前来帮她的忙,自她雪白粉搬的脖颈上拉出一条幼细的白金穿以翠珠的项链,在项链的下方,垂吊着一枚心型的黑玉坠饰,南幻岳望着潘巧怡道:

“你要做什么呢?”

潘巧怡道:

“在这枚心形黑玉的尖端轻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