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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我问华祺:“小祺,你们在干吗?她是谁?”华祺说:“她叫梅田田,是隔壁班的同学,她天天一个人到学校里来,我就来和她说话。”

梅田田不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长得有些瘦又有些黑,一把长长的头发扎在脑后,笑起来却是十分腼腆。她有一个很大的特点,便是喜欢看书;但是爱看书的梅田田却不能拥有看书的好处,她的成绩很不好。我没有告诉华祺我不很喜欢梅田田,不是因为他在等我的过程中却和这个女孩聊起了天,而是因为梅田田身上有一种叫人不舒服的东西。她在我走到他们面前看我的那一眼,总有一些想隐藏却隐藏不住的东西在她微笑却又不能让我感到友好的眼神里微微显露出来。梅田田的性格其实并不坏,也许是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这些东西非常不恰当地在她的行为举止里扎下了根。

时节已慢慢步入夏天,街边的花树有些都已经开始落花。黄黄红红的一片片细小花瓣散在泥沙子地路面上,迎面一辆小卡车驰过,它们都凌乱地飞舞起来,有的便远远地飞到了看不见的小沟道里。我和华祺朝着太阳落山的西边往家里走,那屋顶上方半规的火红夕阳嵌在周旁浓郁的白色云条里,整一片天空形成一块极美又极雄壮的景象。我们像平时一样拉着手向前走,可是那天的华祺却有一些些忧郁。

走过一半的路快要转进通往家里的小道时,华祺突然和我说:“佳佳,以后我可能不能经常等你下课了。”我问:“为什么呀,小祺?”华祺说:“梅田田很可怜,我想帮帮她。”我又问:“梅田田为什么可怜?”华祺说:“梅田田每天放学都要帮父母干活,所以她的学习才不好。”我说:“可她不是每天放学都到学校里来坐着吗?”华祺说:“那是她借口逃出来的,只有在学校她才能学习,平时上课的时候同学们都不愿意和她玩,她又不敢去找老师帮忙,所以只能放了学躲在学校里自己看书。”

下一次我去歌唱班训练,中途溜出来去找华祺。走到隔壁的一年一班,我看见他们坐在窗口,华祺一边用笔在书上指指点点,一边不停向梅田田解释问题。虽然九岁的华祺对于任何问题的解释都显得十分笨拙,但我看得出来,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经过认真思考并极力要达到能让梅田田理解的目的。

我在教室的门口站了一会儿,华祺和梅田田都没有看见我的路过。当我结束歌唱班的训练再回来的时候,梅田田已经走了,华祺却依然坐在窗口翻着那本《十万个为什么》。

劳动组长的光荣

华祺依然每天等我回家。在与梅田田一起学习的这段时间里,华祺的成绩也不知不觉地有了更大的提高;而我因为沉迷对音乐的爱好,这个学期的考试我落在了华祺的后面。拿到成绩单放假的那个上午,华祺第一个跑出教室到隔壁的门口向梅田田挥手。我整理完书包出来,正好梅田田满面笑容地迎过来,高兴地把自己的成绩单递给了华祺。

她的那张成绩单上除过写了两个100以外,在下面的批注处还有老师额外补充的“优秀”评语。我的眼睛一下子红了。出于小孩子天性中掩饰不住的妒嫉心情,我一把抢过华祺手里的那张成绩单塞还给梅田田,生气地说:“有什么了不起,有本事就自己考,不要叫小祺帮你。”梅田田的笑脸凝住了,红着脸看一眼华祺转回了教室。而霸道的我一点不知道自己伤害了她本就十分脆弱的自尊心,更向她走回的背影甩去了一个鄙夷的白眼。

华祺久久地没有和我说话,走的时候,他没有安慰梅田田,也没有指责我的任性。他的神情甚至看不到一丝为难或不悦的痕迹,可是一条路上,他没有和我说话。

他像往常一样拉着我的手,注意前方人来人往,坑洼不平的道路。每到一个泥泞沼泽的小沟旁,华祺总会将我轻轻一拉,把那平坦干燥的路分我一半地走过去。我心里知道华祺是不喜欢我这样对待梅田田的,于是用道歉的语气跟他说:“小祺,下个学期你还要帮她吗?”华祺低着脑袋只是点点头,却没有吭声。

我顿时感到委屈至极,也低下了头。我的成绩掉了下去,为什么他就没说要来帮我呢?我忍住已经渗在眼眶的泪水,说:“为什么小祺要帮她呢?”华祺依然是那句说过的话:“因为我觉得她一个人很可怜。”我说:“可是她也有那么多同学,她可以让别人帮她的呀。”华祺沉默了一些时间,才说:“梅田田的同学都在背后说她,不愿意和她在一起,你知道为什么吗?”我摇了摇头。华祺说:“是因为她妈妈以前跳河自杀过,救活了以后脑子就有了一点问题,所以梅田田要帮着家里干活,但是她生了病的妈妈却一直在打骂她,她才不得不逃出家来到学校去的。”

这个暑假,我和华祺一起看完了爸爸向别人借来的二年级上册的课本。当我对数学课本上那些简单的加减乘除还茫然无措时,华祺却已经帮着菊姨计算小店的进账和开支了。这一年的华小叶已有六岁,因为日日地缠着华祺给她讲我们语本书本上的小故事,一个假期下来,华祺便也把课本中一些短短的篇章给背下来了。

开学以后,华祺的功课学得很轻松。功课之余,华祺因受到老师的喜爱和他自身的要求,便在班里担当了一些更重的职务,而其中的一项就是每日放学都要留下值勤的劳动组长。劳动组长在当时我们的学校里拥有很多的义务和权力,他不仅要负责保证班里每天放学后的劳动值日,同样在早晨早自修之前必须将学校分配给每个班的包干区打扫干净。每一周学校都会评出一周劳动之星,发给一面红旗挂在教室里。这对班里的每一位同学来说都是一种极大的荣誉。

华祺被选为劳动组长得到了班里大部分同学的支持,虽然我们大家在一起学习的时间才只有一年,但是我们中很多同学都多多少少地得到过华祺的友谊和帮助,于是在华祺的分配下完成我们每日早晚的劳动就成了一件很自然的事。直到学期期中考试为止,我们班已经获得过五次劳动红旗,其中有三周这面可爱的红旗都没有离开过我们可爱的教室。

天渐渐冷了下来。每晚放学,尤其是上了三节课的下午,天色已经开始笼下一层雾蔼。尽管阳光还在一束束地从云里泻到地上,可那已是日暮西山的最后景象,走到家里的我和华祺仿佛有了一些披星戴月的味道。遇到我要去歌唱队的那些天里,我们便不得不带着一件厚厚的外套在晚上回去的时候穿在身上。而在冬天临近的这些日子中,华祺仍然和从前一样与梅田田一起做功课等我回家。

那个星期三,我们上完下午的第二堂课放了学,华祺留在教室做值日,而我便去了歌唱班训练。周三的值日生里正好有我们班两个男生王小川和徐强,徐强是个体育尖子,而王小川却是班里垫底的倒数第一。因为倒数第一什么都不行,王小川平生也就最佩服徐强这个振臂一呼,全班男生皆应的头号强人。

本来华祺在他们中间也是颇有影响力,生性比较爽快的徐强虽不太喜好华祺那种柔软缺乏阳刚之气的性情,却也是一直将他当成好朋友来看待。华祺有帮他功课的时候,徐强就有为他出头的时候。然而这一天不巧的是,以往一直都等到全校走光了学生才回到学校来找华祺的梅田田却突然出现在我们教室的门口。

王小川看到隔壁班不受人欢迎的梅田田来找华祺,又是一副非常熟悉的模样,他满身的调皮神经便一齐统统地跳了起来。他大步跑到教室讲台上,对着教室里剩下的同学挥动手里拿着扫帚的胳膊膀子大声地喊:“哟哟哟,新闻,有大新闻咧,那个跳河变成神经病家的找上咱们班华祺啰,赵思佳,赶紧去叫赵思佳来瞧一瞧,她的小祺哥哥跟别人好上啦。”

徐强猛地拽下王小川,拍他脑门骂了他一声,又走到华祺身边,说:“华祺,你怎么跟她在一起,她妈是那个啊。”华祺说:“她妈是什么跟我没有什么关系啊,她功课不好找我帮助一下而已。”徐强呵呵一笑,又说:“那那个,赵思佳知道吗?”华祺说:“知道的,怎么了徐强?”徐强搔搔脑门又傻笑了一下,说:“其实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但又不敢说。”华祺点点头,等着他往下说。

徐强把华祺拉到一边,小声说:“华祺,你跟赵思佳这么好,学习活动都在一起,现在你跟那个人好了,那以后让赵思佳来帮我做作业,课外活动的时候也跟她一起玩好不好?”华祺看了他两眼,说:“可我不知道佳佳愿不愿意帮你。”徐强推搡着他说:“那你跟她说呀,我跟她说会难为情的。”

我结束训练回到教室,梅田田走了,华祺身上背着自己的书包,手里拎着我的书包正在门口等我。回家的途中,他告诉了我徐强和他说过的那些话。我一时弄不明白怎么回事,到第二天来到学校听王小川在教室里添油加醋地大肆宣扬梅田田昨天来找华祺的情形,一气之下,冲到徐强的桌子旁把他桌上的书本全捋到地上,指着他大声骂说:“你个坏痞子,为什么要我教你做作业,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玩,以后不准再叫小祺跟我说你的坏心思。”

在我转回身的那一刻,我看见徐强的脸已经红得像熟透了的西红柿。

足球场里的报复

华祺的成绩好,品德好,但是他从未被评上过“三好学生”,因为华祺的体育很糟糕。华祺小的时候很少生病,几乎没有去过医院,偶尔有几次的小感小冒,也只是吃了点药便复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