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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燕铁衣歉然道:“我却不能如此鲁莽,朱兄,还得请你包涵!”

    朱世雄急道:“你可别想岔了,我决不是绕着弯埋怨你!”

    笑笑,燕铁衣道:“他们已经探明虚实了,知道车箱里有着两个活人在——你与我。”

    停歇了一下,他又接着道:“或者他们早就知道了,只是更进一步的求证而已。”

    朱世雄愕然道:“怎么说?”

    燕铁衣深深的道:“我的坐骑就在对岸,他们若是稍加留意,定可发现,此刻,必

然已由这匹马儿连想到它主人的行踪何在了。”

    似是响应燕铁衣的这几句话,车箱外,一个苍劲又隐隐含蕴着威严的嗓音响了起来:

“朱世雄,你好命大,这一摔居然还没摔死你,乖乖的给我滚出来,免得我们多费手脚,

你可免除皮肉之苦!”

    勃然大怒,朱世雄瞋目吼叫:“娘的个屁,你又是什么鬼头蛤蟆脸?人五人六充你

娘的那门子大霸天!”

    外头,那人冷森的一笑:“你不认得我,我都早就听人描述过你这副熊样,朱世雄,

你也该值得骄傲了,我‘大鹰爪’姜宜亲来请驾啦!”

    呆了呆,朱世雄吸了口气道:“原来是这老小子亲自来了。”

    燕铁衣喟了一声,神色间有些无奈,他低沉的道:“那确是姜宜,他已有多年不曾

亲自出马办案,这趟他来,可见对此事看得极为严重!”

    朱世雄恨声道:“这老鬼逼人太甚,半点余地都不留,他既然如此赶尽杀绝,我他

娘也就豁上这条命,同他耗到底!”

    燕铁衣苦笑道:“眼前的场面,可真是叫我左右为难了!”

    朱世雄凛烈的道:“老兄,你搭救我一场,大恩大德,今生不报待来世,你放心,

我不会拖你下水再替你增加麻烦,好歹我一个人承当!”

    这时,姜宜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朱世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是注定难逃此

劫了,干脆点认命了吧,再要缠赖下去,打得你爬出来未免太不好看,我敬你是个有头

有脸的角色,特地留个台阶给你下,你可别不受抬举!”

    朱世雄双目中凶光暴射,气涌如涛的吼:“姓姜的老杂碎,老公奴,老狗腿子,你

他娘的就认定吃稳我啦?你这替官家为虎伥,为衙门做帮凶的鹰爪孙,专门坑害江湖同

道,谋算武林忠良,我只要一口气在,也誓必与你周旋到底,决不屈服!”

    一阵狂笑起处,姜宜语声高亢的道:“我为虎作伥,为帮凶?我坑害江湖同道,谋

算武林忠良?朱世雄,任得你含血相喷,横加诬蔑,都胜不过事实,瞒不了千万人的眼

睛,姜宜身在公门,修的是德,结的是缘,讲的是义气,论的是是非,多少冤屈在姜宜

手上得以洗雪,多少无辜在姜宜手下得以平反?不但江湖朋友,武林同伴,三教九流的

任何人物,在我姜宜心目之中也一样要先比那个‘理’字,较那个‘法’字!”

    朱世雄怪叫着:“你要说得如此中听,姓姜的,你要不是徇私苟情,为了巴结你那

阔亲戚,为了替你自己争颜面,你又岂会这般紧紧相逼,寸步不饶!”

    姜宜的声音更加透着厉烈了:“朱世雄,我身在公门,执的是法,先论刑律,再谈

亲情,你恃强行劫,逞凶伤人,正乃法所不容,职责所在,何能轻纵?不要说你劫的是

我姜某亲人,便是贫家小户,也概不可饶!”

    朱世雄咆哮道:“我叫你尽放些堂皇屁,姜老奴才,你待捉我结案,行,姓朱的人

是一个,命是一条,有本事你就来动手拿我,想我俯首就缚,你这美梦还是尽早别做!”

    姜宜在外面暴叱:“大胆凶犯,张狂虱贼,你当我便制你不住?任你顽抗拒捕,我

要不用枷锁套你回去‘金坛府’落案,就算你这盗匪之属成了气候!”

    “呸”了一声,朱世雄怒喊:“姜老杂碎,你这六扇门的一套陈腔滥调拿去吓唬那

干鸡鸣狗盗,三流宵小去,在我面前张扬,你家太爷是不受这个调调的。”

    姜宜似是接近了一点,声音更大了:“说得像个人样的人,朱世雄,你便窝在那辆

破车里充你的英雄好汉去?有种的滚出来现现你的硬气,缩着脑袋只算个挖壁打洞的鼠

穴之流!”

    朱世雄“霍”然站起,由于起身太急,车箱的角度又是斜陡的,他身子一晃,险些

跌坐回去,猛一跺脚,他靠在车角上吼叫道:“你少充能,姓姜的老狗,我会叫你称心

如意,玩个痛快,老子即便豁上这条命,你也包管囫囵不了!”

    外面又是一阵狂笑,姜宜在道:“瓮中之鳖,网内之鱼,口气倒还不小,朱世雄,

我见过似你这等蠢贼宵小不知多少,未有不手到擒来者,你便替你自己多鼓上一口气吧,

待到了‘金坛府’大牢,有你提不住劲道的辰光!”

    朱世雄大吼:“你等着,老子这就出来,老子一步登上黄泉路,你们这些狗腿子少

不得多半陪着上道,‘金坛府’的大牢囚不住老子,充其量,你们运具尸首回去!”

    姜宜残酷的回答:“尸首也一样结案,朱世雄,死活我姜某人会收下!”

    努力调匀着呼吸,朱世雄向一边沉默无语的燕铁衣低促的道:“这老狗……他是非

整倒我不休的了,说什么我也不能咽下这口乌气,就算拚上一死,也叫他们便宜不了,

我定得剐他们一个七零八落。”

    燕铁衣缓缓的道:“你拚得过姜宜去?还有他手下一干公人?据我所知,他的左右,

很有几个功力扎实的硬把子,非是等闲杂役可比。”

    朱世雄挫着满口钢牙道:“去他娘,管他什么王八兔子贼,总会有人替我垫背,我

宰一个狗来,宰两个有赚头!”

    燕铁衣道:“我看,你便设法突围也罢了!”

    悲烈的一笑,朱世雄道:“话已说绝了,突围岂不等于退缩?这种贻人笑柄的事我

不干,宁可拚死,也不能落个‘不好’字,再说,他们人多,我也跑不了,不如豁起来

卯上,弄不成同归于尽,好歹也要拚个两败俱伤!”

    燕铁衣低声道:“怕的是你胜算之望不大。”

    朱世雄握拳透掌,气涌如涛:“人在道上混,混的就是个名,求的乃是口气,老兄,

生死皆不足论,遑言胜败二字!你的关怀我永世不忘,眼下我却难承美意!”

    燕铁衣咬咬下唇,道:“那么,你是非要和他们正面对上不可了?”

    用力点头,朱世雄大声道:“我别无选择,老兄!”

    喟了一声,燕铁衣道:“也罢,我陪你一齐出去!”

    朱世雄急忙道:“不,老兄,你我萍水相逢,多蒙屡加援手,救我于困窘危急之中,

老兄待我,业已仁尽义至,我又怎能再加拖累?这是万万使不得的!”

    燕铁衣道:“朱兄,我们要顾及现实,无须客套,照目前的形势看来,我若不居中

替你挡上一挡,只怕你不但求生不能,连死也不易,咱们既在这等情景上相遇,也算缘

分,我总不忍眼睁睁的看着你遭罪。”

    朱世雄犹豫倾刻,不禁感激涕零的道:“我心领了,老兄,也不知我朱某人在前世

敲破了多少木鱼,积下多少阴德,方才修来这段福祉,于苦难中碰着你这样一位贵人,

老兄,我向来粗鲁不文,满肚子的恩铭盛德之意,越到了这等关头,竟就表达不出万一。”

    燕铁衣道:“不必表达什么,朱兄,我这样做,是我乐意如此,我说过,我欣赏你,

只这惺惺相惜,除此之外,你对我并无所欠。”

    不待朱世雄再答腔,车箱外面,姜宜的嗓音又响了起来——在焦躁中包含着鄙意—

—显然,他已更往这边接近了:“朱世雄,你真个畏惧了么?含糊了么?这就是你自吹

自擂的江湖好汉典型?像一只缩头的王八,破胆的癞狗!”

    狂吼如啸,朱世雄厉叱道:“姜老杂种,老子这就叫你看看谁是缩头的王八,破胆

的癞狗!”

    啸吼声中,手铐间的铁链“哗啦!”暴响,朱世雄已长身飞腾,有如一阵旋风般扬

出车箱之外!

    于是,燕铁衣自己向自己扮了个苦笑,懒洋洋的追掠跟去。

    车箱左侧,在那野草黄土交双的斜坡上,朱世雄已经身陷重围之中,约莫有七八个

人将他团团圈住,和他对面而立,站在较高处的一位,是个年近六旬的魁梧老者,老者

生了一张透青的长脸,鹰目阔嘴,一把灰胡子迎风蓬飞,气势好不威武雄壮,也只有他

是身着一袭黑色夹袍,并不似圈住朱世雄的其余那些人,个个都是公差的装扮!

    燕铁衣也才刚刚落地,斜刺里,又猛的冲上五条大汉来截拦四周——敢情他们早就

分派出人手来端候迎驾了!

    由于燕铁衣和那老者隔得较远,再加上中间有人遮拦着视线——或许,老者的注意

力太过于集中在朱世雄身上,他并没有仔细对燕铁衣端详,只是凛然交待:“孩儿们给

我把稳了,来从各犯俱须一律捉拿!”

    朱世雄瞪眼如铃,像要吃人般吼叫起来:“姓姜的老公奴,你休要瞎他娘摆你的臭

威风,人家那位老兄与我所犯的事毫无牵连,甚至不相识,你凭什么要拿下人家!”

    那老者——“大鹰爪”姜宜,冷笑着道:“是不是有牵连,该不该遭捕拿,这是老

夫我的事,朱世雄,你还是多为你自己打算打算吧,你的一干党徒爪牙只怕不是你能包

庇得了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