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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朱世雄重重一哼,道:“不要我这条老命来衬这片好风水地啦!”

    倪良紧绷着一张黑长窄脸道:“别得了便宜卖乖,朱世雄,我们站在地主立场,让

你一步,却不是怕了你,江湖情分做到,再要不识好歹,你就怪不得我们玩粗的了!”

    朱世雄侧首望向马上的燕铁衣,燕铁衣点了点头,他才拉开嗓门道:“很好,我便

把来意明白抖露出来,我们两个顶着大日头,呛着满口鼻的灰沙,远巴巴的跑来这里,

为的就是要找你们讨个交情!”

    倪良与贺明仁全不由一怔,一怔之后,他们已经感觉到不寻常,而且,他们也查觉

燕铁衣的分量和身价乃在朱世雄之上;他们发现,朱世雄每在开口或有所表示之前,都

以眼色先行征求燕铁衣的同意,显而易见,朱世雄虽已是响叮当的人物,在目下的情形

里,真正拿主意的,却乃骑在马上未发一言的那位主儿!

    抿抿唇,倪良木然道:“找我们讨什么交情?”

    朱世雄粗声道:“前几天,在‘金家店’通往省城的道路上,你们哥几个劫掠了一

票粮款,数目是十二万两现银,分成十车装着,钱主是两个人,一姓赵,一姓李,由

‘勇泰镖局’押的镖,可有此事?”

    倪良回答非常干脆:“不错,是我们干的!”

    朱世雄沉稳的道:“这票油水和我们有关连,站在武林一脉,江湖同道的立场,我

们今天特为赶来向列位说明原委,还请列位卖个交情,赏几个薄面,抬抬手,把这笔银

子赐还!”

    面孔上的表情立时变得愤怒又狞厉了,倪良的一张黑脸透出褚赤,他急促的呼吸着,

额头上青筋浮起,两只眼里光芒如火:“朱世雄,这是你该说的话,该办未办的事么?

光棍不挡财路,更遑论同为一道?你凭着什么要伸手包揽这件事?又凭什么到我们口中

挖食?如果道上朋友人人似你,还要不要咱们活下去?尚容不容我们讨生活?那你简直

吃里扒外,罔顾行规,我真不明白,这些年来,你的万儿是如何闯下的!”

    “黑扇儿”贺明仁也厉烈的道:“姓朱的,你少给我们来这套过门,什么与你有关

连?什么和你有渊源?我看你纯系见钱眼红,妄图混水摸鱼,想在我们身上捞一票!姓

朱的,你做得好梦!”

    朱世雄勃然色变,粗狙的道:“老子出道捧这只饭碗的辰光,你们两个还窝在娘怀

里讨奶吃,个龟孙居然尚用得着你们来告诉我这劳什子的传规?老子敢在光天化日之下

挺着胸膛来索取这票银货,自就有老子的仗恃,老子良心摆在正中,头顶着义理两字,

任你们给扣什么帽子,老子一概不在乎!”

    倪良的声音冷得发涩,从齿缝中并出来:“朱世雄,我们倒要看你的仗恃,听听你

是顶着那个义字,那条道理?”

    朱世雄强硬的道:“行有行规,道有传统,既便我们连无本生意的勾当,也照样讲

究‘三纵不劫’,三纵者,纵孤寡、纵残废、纵夫役,三放者,放苦主、放盘底、放线

信,四不劫,妇孺不劫,清贫不劫,方正不劫,亲敌不劫,这其中你们就他娘堂堂犯了

好几条,十车白花花的银子你们是一扫而光,那有一丁一点的盘底给人留下?伤了人家

的人,抢了人家的财,更没有搁个万儿摆个道号出来,这不是分明想打胡涂仗,即使苦

主央人出来说合,都没个谈斤两的对象?再说姓赵姓李的两位乃是老实本分,规规矩矩

的买卖人,够得上正当二字,他们更乃与我们沾有关系,这方正不劫,亲敌不劫的条例,

列位也是通通不论了;就凭这些,我们还能不来讨个公道?列位要混下去,要活命,莫

非我们哥儿就该他娘抹灰了脸去撞死!”

    倪良和贺明仁二人脸上的神色十分难看,贺明仁先干咳一声,提高了嗓门道:“姓

朱的,想不到你还真个好记性,能把这一行的传规背得恁般滚瓜烂熟法,但人的嘴两片

皮,正反是非全靠舌头搅合,我们如何能相信你与姓赵姓李的主儿有什么渊源!你光是

红矛白矛空说不行,得拿点凭据出来!”

    嘿嘿冷笑,朱世雄道:“我来了就是凭据,否则为什么别人不来!设若你们不信,

只要允下个期限把银子送回去,当面点交苦主,也就知道真假了!”

    倪良阴沉的道:“你这个德性,又是强吃八方的出身,朱世雄,你怎么会有做买卖

的朋友?”

    朱世雄瞪着眼道:“这话可叫得荒他娘天下之大唐了,我干我的老横(强盗)他做

他的生意,只要我不把歪脑筋动在他们身上,大家相处得好,又为什么交不成朋友?我

不但有做生意的朋友,还有在朝为官的朋友哩,就好比婊子上床是婊子,下了床,难道

就没有良家妇女的伴着走动走动!真正岂有此理!”

    贺明仁接口道:“那么,姓朱的,在你这套歪理之外,恐怕就是你自凭有所仗恃了?”

    朱世雄大声道:“不错,老子是先礼后兵,把义理交待过去,列位若是仍难成全,

那就对不起,只有手底下见真章了!”

    眉梢子一挑,倪良微带讥诮的道:“单是你?”

    朱世雄大马金刀的道:“单是我,就足够叫你们不能安稳享受那十二万两银子,何

况除我之外,还有马上的这位高人!”

    倪良与贺明仁的四道目光,再次凝聚在燕铁衣的身上,燕铁衣仍旧毫无反应,就好

象参禅般端坐鞍上,一派四大皆空,悠然出尘之状。

    猛一咬牙,倪良狠狠的道:“不要说你,朱世雄,就算你搬了大罗金仙,十殿阎王

来,十二万两银子也休想讨回去一厘半钱,随你有什么仗恃,我们豁了命也全接着!”

    贺明仁也咆哮道:“要钱不必做梦,要命倒有几十条,姓朱的,只要你有这个本事,

便好歹一起收下!”

    朱世雄狂笑一声,虬髯箕张,两眼如铃,他石破天惊的大吼:“你们是在吓唬你那

个爹?我操你们的老娘亲,今天我早就打定了主意,银子半文不能少,缺了一毫一厘,

便必定用你们的狗头来抵,你们既也有豁命之心,正和老子的想法不谋而合,行,大家

卯起来看!”

    斜走三步,倪良双手一翻一抖,原本扎在他腰际的那条宽长黄带立时怪蛇般扭动着,

拧成了直拓拓的一条,又“呼”声绕着搭下。

    贺明仁更是干脆俐落,他那把乌亮的钢扇“刷”一声展开,乖乖,十二只扇骨立时

短矛般弹现于扇顶,就连扇面的结构,居然也是由一条条极薄极韧的钢片所串成,略一

摇动,便发出那种金属磨擦的铿锵声,相当有着威胁力。

    朱世雄喉头响动着低沉的咆哮,铃戟上指,八字步扎地,用这般一夫当关的架势叱

喝:“咱们省时省事,不必夹缠磨蹭,你两个还是一齐上,彼此打发起来都要便当快捷

得多!”

    倪良表情木然,慢吞吞的道:“在这里,在我们强取豪夺的圈子里,原也就没什么

规矩可言,无论你说不说出来,一旦打开豁斗,我们弟兄都是一体侍候!”

    眼角一挑,他又冷硬的道:“不过,你也不用客气,马上你那位伴当,正好请下来

一并凑合,好歹帮衬你几分,免得你吃了亏,栽了跟头又有说词!”

    忽然,朱世雄吃吃笑了起来,先是抑忍着从喉管中笑,终于扬脸朝天大笑起来;他

笑得如此狂放,如此亢昂,却在呵呵的笑声里流露出一种十分强烈的轻蔑又讥诮的意味,

彷佛刚刚才听到一段荒诞不经的滑稽故事一样。

    倪良愤怒的道:“朱世雄,什么事值得你这么好笑?”

    忍住了笑,朱世雄抹着溢在眼角的泪水,仍然想笑:“我眼前,光天化日之下,就

在我眼前,竟活活的站着一双呆鸟,偏又净放些叫人喷饭的狂屁,自家业已把脑袋伸进

了虎嘴,却还以为虎心举手可摘,姓倪的,这等楞头楞脑怎不让我笑得前俯后仰,直不

起腰来?”

    倪良阴森的道:“你是指我们兄弟两个?”

    朱世雄眼珠子四转,故作讶然之状:“除了二位,莫不成你们还看到别人?”

    贺明仁不屑的道:“姓朱的,你自喻就是那头虎?”

    摇摇头,朱世雄笑瞇瞇的道:“我不是,但我得十分诚恳的向二位做个忠告,当二

位明明白所冲撞的人是什么样的主儿,就最好不要肆言无忌,徒放狂言,否则,犯克当

然不说,叫我这了解底蕴的人听在耳中,就免不了感到可笑之至;一笑你们不自量力,

胡说八道,二笑你们神智不清,昏头昏脑,三笑天下之大,为何偏生两个这等瞎眼迷心

的人,真是两头丝毫不会察颜观色的土驴!”

    缓缓转过脸去,倪良注视着马上的燕铁衣,僵硬的问:“你,又是何方神圣?”

    朱世雄大笑着插嘴:“我操,这也叫混世面的?你们列住在这一亩三分地沾荤染腥,

秤金分银,大碗喝酒,大口吃肉,逍遥快活这一阵子,弄到头来却竟不认得马上的人物

是谁?混回去啰,真叫越混越回去啰!”

    贺明仁怒叱道:“没有问你,少在这里搅合!”

    双目中光芒如火,倪良重重的道:“我在问你,你到底是什么来路?”

    燕铁衣一直远眺的视线,这才悠然回转,他望着倪良,安详更且淡漠的道:“倪良,

在黑道上,你们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但我却惊异于你们的判断力竟低劣至此——反应

迟钝与观察粗略,便往往是这一行中致命的悲哀,你们混得出名堂来,实在令我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