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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心能执静,是禅道。禅无情,故而能静。就连佛都说,浮生若劫。浮世中的苏浴梅又如何躲得过这一劫。

        兰嫂煎了药端进来:“太太,药好了,喝了好吃饭。”

        她说:“放下吧。今天没人来,早点关了门,你们也早点歇。”

        兰嫂关了大门,苏浴梅却从小门出去。屋里太静,她怕。

        沿着小路植满了树。天竺桂挂起肥厚的叶,榴楠木结了相思果,一株株她亲手浇灌的,全是荒芜。

        她沿着这条荒芜走下去,脚下虚浮。腹中的胎儿早就榨干了她的气血,仍不满足,她想,他真贪啊,就像他的父亲。夕阳刺进她的眼,缭乱的光晕不停旋转。她扶住身边的树,可是,臂上一点力都没有。缓缓的,她感觉自己向下瘫软……

        似乎有人抱起她。恍惚中,她攀上他的脖子。眼角有泪滑下,她咬着嘴唇:“你终于肯回来了……”

        当她切切实实抓住那只手,确定那不是梦,心底突然一片澄明,她是盼他回来的,由不得她不承认。

        她连睁眼的力气也没有,虚弱的动了动指头,在他掌中摸索。那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光滑而细腻,却绝不是庭于希。

        苏浴梅一阵惊恐,张开眼,霎时一身冷汗。

        “全……全禄?”

        “浴梅——”黄全禄紧紧抓住正欲抽离他掌心的她的手。

        兰嫂在这个时候进来,他收敛一些。

        “太太,你在外面昏倒了,多亏这位先生送你回来。”

        “知道了。”她已缓和了恐惧,却依然惊奇。

        兰嫂出去,她问他:“你还活着?你怎么逃出来的?”

        “我知道是你救了我。”

        “我?”

        “枪决的头一晚,有人放我走。”

        “不是你自己逃走?”

        “浴梅,你为我做了太多,我若再辜负你,还是人么。”

        苏浴梅蹙起眉。

        “我现在在汪先生的南京政府任职。”

        “伪政府?”

        “别说这些了,我这次来重庆,是带你走。”

        “我……”

        “跟我走吧。去南京。”他说着便拉她。

        “别这样。”

        “你怕他知道?”

        苏浴梅不语。

        “那走啊,车就在外面。”他发急。

        “我不能走。”

        “为什么?你怕他?他心里根本就没有你!”

        “这是我和他的事。”

        “你们才结婚几年?他就娶小老婆?他都多久没回来,你们家新来的佣人,怕是都不认得他吧?”

        “你……”

        “我已经来了很久,留意很久了。不保万全,我不会贸然行事的。”他又拽她,“你放心,南京和重庆对立,到了那边,庭于希鞭长莫及。”

        苏浴梅挣脱:“你走吧,我不能跟你去。”

        “为什么?”他想了一下,“这样的人,值得你为他守?”

        “你不懂……”

        他有些焦急,手上力气大些:“这里通缉南京方面的人,我不能久留,你赶紧跟我走,其他的以后再说。”

        苏浴梅一时解释不清,又怕佣人听到,情急之下,虚汗如渖。

        他干脆抱起她。苏浴梅低声道:“我有他的孩子了。”

        “什么?”他一愣,手差点没松开。

        她挣扎着缩进床里。

        “你……真的?”

        “是。”

        “浴梅,你……”。

        她实在无力多说,索性问:“他的孩子,你不计较么?”

        黄突然道:“浴梅,你把孩子打掉吧。我可以什么都不计较。”

        苏浴梅笑了,缓缓摇摇头。

        “这个孽种,你留着干什么!”

        “我要这个孩子。”她淡然,“你走吧。”

        “我……”

        “于希的脾气你知道。他三十岁了,只有这一点骨血,就算他……就算他已经不在乎我……”她的心里酸了一下,“也在乎这个孩子,我跟你走,他决不会放过你。你不怕么?”

        “我……”他烦躁的揉着头发。

        “走吧。全禄,如果你还念及一点我们自幼的交情,听我几句话。于希肯放你,这一生都会自责,你不要再昧着良心替日本人做事。”

        “我没有……”

        “伪政府是做什么的,你当我一点都不清楚么。”



        “是他姓庭的诬蔑我!”

        “他不会诬蔑你。”她轻轻笑了下,“他这个人啊,什么都放在心里,什么都不肯说。”

        他什么都不肯说,什么都放心里。她明白这些时,他已在别的女人怀里。而且,是她亲手把他推走的。

        她有时也想,他做下的孽,为什么要她一人承担。她想过去找他,告诉他。可是人家会怎么说,说她矫情干誉扮清高。她也想过委婉的暗示小归,可连自己都不屑。

        日子太苍白,苍白的似乎要吸掉她身上的血。

        苏浴梅再三犹豫,向精锐师师部挂了个电话,小归说,师长不在,有什么他可以转达。她咬了咬牙,不用转达,不要躲避,她要当面跟他说清楚。

        正当她准备动身出门时,兰嫂慌张的跑进来:“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