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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还未走出林子,已望见一大排茅草房子,一端正有烟向外冒,敢情是在做午饭了。

这时候,有个四十岁左右的大汉,双手叉腰,金刚怒目的站在一块大石头上,他口沫四溅的正在对一众人等解说什么,见六人走出林子,早一抬手,道:

“也站过来听听。”

虬髯壮汉古成文对身后的金小山道:

“那就是头儿,且等一等我给你去引见。”

金小山看着这堆人,约摸着也有三十多个,一大半全是年轻汉,且又背着形状不一的钢刀。

“金沙河上游已有不少人去了,咱们这伙人夺村抢镇不足力量,死守这条山道早晚会饿肚子,三五天内大伙往金沙河移去——”

早听得一人高声,道:

“头儿的话对,我们把力量扭起来,合着也在金沙河上淘金去,比在此做这没本生意招人咒骂可强多了。”

此话一出,不少大在点头,不料大石上的大汉指着那人喝道:

“淘金听起来不错,但有几个淘发财的?你小子可别把我的话会错了意,领你们往金沙河上走,为的是去看看那些淘金的人是不是油水足,值得我们去眷顾他们,合着你小子还以为我领你们人手一盆,风刮日晒的站在河水里淘沙金呀,呸!狗屁。”

立刻,三十多人全鸦雀无声——

就在这时候,突然一阵激碗声传来,大石上的大汉一摆手高声叫道:

“吃饭啦。”

立刻,所有的人全向茅屋走,虬髯壮汉领着金小山到了大汉前面,施礼笑道:

“头儿,这小子是大槐树下来的,日子没混好又要回老家,我把他领来见头儿。”

这时候大汉边把穿的衣裳扣整齐,边向金小山道:

“你叫什么名字?”

“金小山。”

大汉呵呵一笑,道:

“名字不错,金子像座小山,哈……”

金小山同虬髯壮汉也跟着哈哈起来——

不过金小山只笑了一半,笑意却在他脸上僵住了,因为他看到对面这位头儿的上衣缺了一个扣子,一个同样的铜扣。

暗中咬咬牙,金小山很想拔刀就砍,但他却在对面大汉那种泰山石敢当的厉烈模样中,强压住心中怒火。

大汉施力的搔着腮上短胡子,手指一旁另一汉子道:

“嗯,是块料,朱大刚,就由你好生调教吧。”

虬髯大汉一听,一巴掌拍在金小山肩头上,笑道:

“成了,头儿这是点头答应了,还不快谢头儿收容。”

金小山勉强握拳,道:

“谢谢。”

金小山看来真的落草为寇了。

当然强盗也不是容易当上的,每个人全得有两下子,除了心狠手辣外,手中的家伙还得要有板有眼舞上几招。

金小山当天下午就参加这帮强盗的操练,光景是这些人中还真有几个能人,他们交替着教各人施枪抡刀,只是金小山十分留意的大个子头儿,总是双手叉腰站在大茅屋前面,有时点头,有时却摇头不已!

这天晚上是个满月天,一天银光洒下来,金小山在忍无可忍下,悄悄走进头儿独住的那间草房中。

“有件事想找头儿聊聊。”

坐在木架支起的床沿上,那头儿道:

“什么事?金小山。”

金小山缓步上前,道:

“有件秘密大事,我想向头儿说。”

大汉顺着烛光看着一股木纳的金小山,道:

“秘密大事?说吧!”

金小山手指外面,道:

“崖边清静,我在那儿等头儿。”

说罢也不容大汉再说什么,转身朝着茅草屋西端一处崖边走去,而使得大汉一怔,随即起身找好腰带追上去。

一泓山溪,就在这数丈高的悬崖下面形成了个小潭,然后回流向东,沿着山崖,有一丛藤蔓,山崖上金小山望向如洗的夜空,仿佛看到娇妻在流泪,小儿在啼哭,于是他开始目眶欲裂,咬牙格格,左手掌上握的那枚扣子已在汗水中浸湿。

一声沉喝,大汉浓眉上扬中,道:

“金小山,看你神秘兮兮的样子,可有什么事要对我说!”

金小山猛回身面对比自己还高半个头的大汉,道:

“头儿,你的大名我想先知道。”

大汉一怔,但仍缓缓的道:

“坐山虎张耀。”

他一顿又道:

“过午领你上山的大汉子他叫古成文,只可惜他文未成却干上强盗,哈哈——”

“坐山虎”张耀一阵笑,却发现金小山面无表情,不由得一愣,道:

“说吧,你有什么事要向我禀告的。”

伸出手掌,金小山的左掌上面有个烧黑了的铜扣,月光下发不出一丝光亮,而使得张耀沉声道:

“你手上什么玩意儿?”

金小山冷冷道:

“不是头儿衣衫上面的铜扣吗?”

一把抢在手中,“坐山虎”张耀迎着月光仔细看,缓缓点着头,道:

“不错,这是我的扣子。”

猛然的圆目怒睁,“坐山虎”张耀喝问:

“那个女人是你老婆吧?”

金小山双肩耸动,全身颤抖不能自已的道:

“不错。”

忽然打个哈哈,“坐山虎”张耀道:

“这么说来,你小子是来寻仇的了?”

金小山怒进: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原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轻点着头,“坐山虎”张耀道:

“嗯,还算有种,不过你小子应该把事情弄弄清楚,再来兴师问罪。”

金小山怒道:

“什么事情?”

张耀反把双手后背起来,极其轻松的道:

“你知造老子是干什么的?”

金小山未开口,张耀早又接道:

“老子这是干的杀人买卖,既然是干上在—行,我说小子,当然也不怕有人找上门来寻仇,你说呢?”

金小山双目几乎迸出血来,道:

“姓张的,你怎么下得了手,竟连个一岁大的孩子也不放过,临了还一把火呀!”

嘿嘿一声笑,“坐山虎”张耀道:

“干什么得像什么,卖什么当然也得吆喝什么,张大爷干的就是杀人放火,你何必明知故问多此一举!”

金小山缓缓扬起手中柴刀,横肩斜步向“坐山虎”张耀身前移动,口中厉烈的喝道:

“畜牲啊,拿命来吧!”

金小山把“坐山虎”当成那头野猪似的,却是张耀面露不屑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双目直视着渐渐走近的金小山笑道:

“看样子你很爱你那个俏娇娘嘛,要不然你怎会为她拼命。”

金小山怒骂道:

“你娘的!”

迎头一刀劈向屹立在崖边的张耀,只可惜张耀不是山猪,只见他双肩打横上身后倾,已让过金小山一刀,左足就在金小山回刀上撩中,疾快的钩住金小山右足上踢,“咚”的一声,金小山已被钩翻而仰面跌在地上!

一声哈哈笑中,“坐山虎”张耀并不立到对猛翻身的独来的金小山下手,依然轻蔑的道:

“你小子决心可嘉,行事愚不可及,就恐怕称这点能耐,他娘的也敢找上门来寻仇,老子随便找个手下,就能三把两式的送你夫妻团圆去。”

金小山这时候才感到“武”到用时方恨少,然而眼前可正是骑虎难下,只怕今晚再难幸免了,欲其伸头一刀是死,何不死得轰轰烈烈。

心念间,金小山暴喝一声,抡动砍柴刀不停,直往迎面“坐山虎”张耀怀中冲去,敢情是豁上命要同仇人来个同归于尽了。

没等金小山接近身子,张耀怒叱一声,双掌交替换了个劈打式,“叭”的一掌正砍在金小山的右腕,右掌怒挥如电,狠狠的扭打在金小山的肩头——

于是,刀落山石的声音,伴奏着金小山的尖叫声,却见金小山被一拳击飞三丈外,连翻跟斗不断中,落下山崖下面去了——

山崖上面,“坐山虎”张耀正拍着双手,连多看一眼也没有的大步走回山崖下的茅草屋去了。

夜来山泉寒。

山崖下的水潭并不深,却也相当寒冷。

金小山被张耀一掌劈下山崖的时候,全身已是痛得不自在,加上跌入潭中而又全身撞及深及五尺的潭底,更令他几乎昏迷过去,万幸潭水冰凉,才未昏死在水中。

金小山怕张耀派人下来查看,忙爬出水潭,强忍着一身作痛,连夜穿荒林朝着来路上走去——

来路,当然就是重阳镇,因为他想到客店中的老者曾对他说过的话,虽说至今想来仍有些不敢相信,但总归是要试一试的,再说仇人就是“坐山虎”张耀,而姓张的又是一身好本领,除非自己放弃为娇妻小小与儿子的报仇,否则自已就得先找到老者再说。

金小山一路奔回重阳镇上的时候,已是肌肠辘辘而精疲力尽,他几乎是一跤跌在他家客店门口似的。

“哦,不就是昨儿一早迎的客官嘛,怎么会——”

店里伙计惊奇的望着金小山。

金小山喘息的道:

“告诉我住在店里的老爷子还在你们店里没有?”

伙计一怔,嘿然笑道:

“怎么的,你气急败坏的回来,敢用为了再看看后房那个老家伙呀!”

金小山道:

“你只告诉我他还在不在?”

伙计点点头道:

“今天喝过一碗稀饭,那是我们掌柜的好心送给他喝的,你这时候再去找他,难保他不狠狠敲你一顿。”

金小山缓缓站起身来,边对伙计道:

“下两磁盘子面送过来,我也还未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