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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青面阎王心里哆嗦,脸上也沉不住了,他急切地道:“各堂好手还有几人?”那瘦小汉子左右一看,忙道:“铁马堂与上隆堂合起来尚有十一人,加上红旗之下的‘五条鞭’,共有十六名撑得起场面的……”罗小成一跺脚,吼道:“快召太苍派来援!”瘦小汉子答应一声,嘴里尖锐地打了个唿哨,箭手中的二个巳迅速在弓弧上安搭一只烟哨火箭,淬溜溜地射上了高空!

一声狂笑起处,秋离已在一片银芒的闪耀中带着四溅分射的满身莹光流电般掠进,这情景真是令人目眩神迷,他已能将体外的光辉缠沾于本身的躯体上,这虽是刹那之间的幻象,却也够得上匪夷所思了。前排的弓箭手还没有来得及退后,银牛角“呜”地长呜,一阵连串的骨路碎裂声夹杂在凄厉的嘶号声里传来,热血飞溅中,已似狂风扫落叶般栽倒了二十余名大汉!

青面阎王罗小成大叫一声,舞着手中短楼直掠而上,惨怖地大吼:“秋离,老夫与你拼了!”秋离候忽落向地下,上身微弯,银牛角一抖淬扫,七名大汉打着转子摔了出去。他脚踵突旋,银牛角上下交舞,翻滚有如长江大浪般浩浩而去。在这阵翻滚之中,一片鬼哭狼嚎的惨叫声此起彼落,连续不断地传来,马刀、弓箭满天乱飞,鲜血、人头凌空跳舞,瞬息之间,地下已躺着四十多具新添的尸体!

一个大翻身,秋离狂笑着追上了青面阎王罗小成,银牛角晃起千百条白练也似的光带暴卷而去,照面之间,已将罗。

小成逼得左招右拦,狼狈退后!两条人影厉吆声中,自两侧扑来,一条倒须鞭和一条蟒皮鞭,在空气中打着呼哨分头缠向秋离上下盘。秋离哼了哼,银牛角一扬直捣,左掌却划过一道飘忽的点线颤抖着劈去,攻击者“嘿”了一声,迅速后退——秋离身躯蓦地腾空,在空中一个急旋,银牛角洒出万千晶点,“呜呜”的号叫声响得宛如冤鬼夜泣,那两名使鞭者还没有来得及再退,已象突然吃醉酒似的双双摇晃着倒下,他们身上,俱皆布满了拳头大小的血窟窿!

一咬牙,秋离左掌闪电般朝再度扑上的罗小成劈出十七掌,暴翻之间,银牛角已向一名掩到身后的高大敌人胸腔内插进又拔出,牛角尖映着烈日一晃,斜偏着左右砸飞了两个手执短戟的壮汉,平肘猛缩之下,银牛角急啸着硬硬磕掉了一把三环大砍刀,角身一擦而起,那把大砍刀的主人脸上五官已被挤得血肉模糊,不成人形了!

秋离发狂了似地一坐身,银牛角呼啸着急攻青面阎王罗小成,在一片汪洋般盖下的银光里,罗小成素以擅长的“万宗楼法”竟已丝毫施展不开,七招之下,他的短柄月形铲已被脱手震飞!

一个蓄着满嘴大胡子的大汉拼死扑来相救,他肌肉虬突的双臂一圈猛推,劲风旋舞中,双腿候扫秋离!秋离闪电般侧身斜转,银牛角飞点敌人双目,银光浩荡中,他的左掌已一平倏斜“鬼在哭”,淬斩那个胡子踢来的双腿!“咔嚓”一声刺耳的折骨之响传来,大胡子厉吼一声,重重摔倒,秋离低沉地道:“马大胡子,抱歉了!”“了”字出口,银牛角的尖锐已插进了大胡子的小腹,在黑草原上,他曾与秋离对过手,而那时,他就应该明白今番不该再来的……。

罗小成面色全变乌紫,在地下连连翻滚而去。他的双手虎口全已震裂,鲜血淋漓中,他的目光惊骇地发觉已方之人皆已在这瞬息之间奔逃一空!心惊胆裂之下,他急忙挺身跃起,当他尚未及回头注视,一阵巨大的痛苦已令他几乎又仆倒下去,低下头,一只尖锐的牛角前端正透出在他的胸腔之外,角尖上,一滴浓稠的鲜血正缓缓淌下……罗小成面色惨白如纸,他僵硬地侧转过头,嘴角抽搐看:“秋……秋……离……”秋离目光澄澈,但是,却澄澈得那么寒森而不带一抹暖意,他生涩地道:“如何?”罗小成眼皮翻了翻,低哑地道:“我………我……不能……不能活了么?”抿抿唇,秋离冷森道:“我想是如此。”罗小成喉头咕噜了一阵,声如游丝:“太……太苍派……派………的援兵……呢?”秋离哼了一声,道:“至今末见。”全身蓦地痉孪了一下,罗小成瘦削的身子软软倒向尘埃,银牛角自他背心滑出,沾满了厚厚的血迹!

秋离怔怔地注视着自己手中的银牛角,好半晌,目光再在这片丑恶的丘陵地上移动,四处都是些形状惨怖的尸体,都是摊摊点点的鲜血,兵刃弓刀丢置一地,甚至连马匹的遗尸皆是那么凄厉古怪。

人生下来的目的乃是活着,但是,却又往往为了一些形势上的争斗而放弃了生命,这种争斗,有的在于必行,有的却应可避免,难得言的,却是在于参加争斗的人们是否分辩得清楚。

人类是最聪明的动物,但,又何尝不是最愚蠢的呢?烈阳下,秋离转过身来,一步一步朝前面走去。前面髯虎何大器已由坐骑依持着爬上了道路,他显然已为眼前这——片片活生生的地狱景象震慑住了,张着大口,双眼直愣愣地瞧着,连眨都不会眨了。

秋离慢慢行到他的面前站住,何大器艰涩地咽了口唾沫,道:“这……这都是老弟你一个人干的?”秋离没有表情地点点头,何大器觉得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沉默了半响,他低沉地道:“有没有活口?”秋离的神色忽然古怪地一变,没有回答他的话,只管转过身去搜索。在通往仰宛县城的那一道路上,一个高大魁梧、全身黑衣、脸上蒙着黑色面罩的大汉,正孤零零地一个人缓缓向这边行来,他宽大的黑色披风.微微在他行走时飘起,那模样,怪异而阴森。散发着一股冷冰冰的肃杀气息,就象……是一只吸血的编蛹!何大器也看见了。他吸了口气,低低地道:“咦,这,这人是谁?”秋离疲倦地露出一丝微笑,道:“我看是,恩,除了你我之外此地唯一的活口!”阳光越发炙烈了,晒得有些令人眼睛发花,从路那边走过来的黑衣人,却是显得如此安详而冷沉地一步步走近,黄土路上,有一层厚厚的黄尘,但是,在这人举步落足之间,却连一点儿灰沙也没有带起。

空气里仿佛荡漾着一股看不见的寒瑟,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溺闷,很沉重,何大器舔舔嘴巴,哑着嗓子道:“老弟.这家伙有点邪门………”:秋离双目毫不稍瞬地注视着来人,冷冷地道:“但愿他不要邪到我们头上,他已令在下有些生厌了。”黑衣人安闲地走着,一步一步,终于,他隔着秋离与何大器两人已不足五丈的距离了。

秋离懒懒地将银牛角扛倚在肩上,懒懒地道:“现在,朋友,你可以止步了。”黑衣人果然停止了行进,隐在面罩后的一双眼睛却宛如一双鹰眸般隼利而尖锐地凝注着秋离,那双炯然而冰冷的目光,象是能穿透人们的肺腑!

秋离用左手擦了一把汗,轻轻弹洒于地下,疲乏地道:“你要什么?或者,你想要什么?”黑衣人静静地瞧着秋离,好一阵子,他语声平淡得就象一抹薄薄烟云:“地下这些人,都是你杀的?”秋离笑了笑,道:“不错,没有任何一个帮手。”黑衣人目光闪了闪,冷漠地道:“你不觉得过狠了一些?”秋离望着对方,道:“我不愿如此,但是,只要开始,结果便往往成为这样。”沉默了片刻。黑衣人道:“方才,有太苍派三十余骑惶然北遁,我心知有异,加步进来,却已来不及阻止这场悲剧。

秋离轻蔑地用舌尖勾勾唇角,道:“你想阻止,就该‘决’步奔来,否则,你便来不及,因为我的出手与动作都颇讲究时效。”黑衣人冷厉地盯着秋离,愣愣地道:“为了天下苍生,为了替死者伸冤,决不能要你这等狂人继续跋扈下去,对付你这等人,除了一个杀字,将不会有更有效的办法!”秋离懒洋洋地一笑,道:“说得好。朋友.但你须要有两下子才行。”黑衣人退后一步,冷冷地道:“报名。”秋离用舌尖顶顶嘴唇,淡淡地道:“于苍生之间,名字该不算是一件有意义的东西,是么?”听了这句话,黑衣人似是有些意外地又打量了秋离一阵。

旁边,何大器已有些憋不住了,他沙着喉咙叫道:“喂,小老弟,你这叫疯狗过街乱咬人哪,怎么青红皂白也不分就要替人打抱不平?你可知道这桩事情到底是谁对谁错?”黑衣人极为不悦地冷哼了一声,道:“看你这副模样,便也知道不是什么人物,满口粗俗之言,活了这一大把年纪,都活到谁的身上去了?”几句话是又锋又利,直气得何大器满脸通红,汗如雨下,他大大喘了两口气,狂怒地吼道:“咦,咦?你他妈竟敢教训起老夫来了?你这不开眼的乳臭小子,老夫横着打江山的时候,只怕连你师父还在你师爷腿肚子边打转呢!”黑衣人冷笑一声,道:“打!”他的右手凌虚一转,一片淡淡的、无形的、却又强劲之极的掌风已“刷”地扇向何大器的面颊!秋离眼皮子也不撩一下,左掌一平候斜,“波”的一声轻微震响传来,那片掌风已被震得无形!黑衣人双目突睁,脱口呼道:“鬼手!”秋离微微欠腰,一笑道:“对老年人,朋友,须要谦和有礼。”黑衣人死盯着秋离,良久,他低沉地道:“难怪如此歹毒,难怪如此凶狠,除了你,秋离,只怕世上难有第二个人有此残忍!”秋离平静地一笑,道:“他们要杀我及这位前辈,所以,我在劝说无效之下只好用了一句老词儿,以牙还牙,以眼还眼!”黑衣人呸了一声,愤怒地道:“一杀就是两三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