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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学徒生活如何可想而知了,没有工钱,任劳任怨还得任打任骂,好容易熬出徒,又得从伙计做起,哪那么容易就能熬出师。哪天运气好,终于可以给人看病了,半辈子时光已经过去啦。

可见他的运气不算十分坏了,只要不跟那些个做生意家有横财的比,不跟那些出身满蒙大族生下来就高人一等的比,眼睛往下边瞅瞅,也该在心里暗自庆幸了。

处的久了,自然就容易生出感情来。

小猫小狗养的久了这样,一枝笔一本书一个小摆设用的久了是这样,何况是人,更别说这身体对陈浩夫妻俩有种本能的依恋。

陈旭日眼下就是这个状态。不论是从生存的角度考虑,还是从感情的立场出发,他都要陈浩好好活着。就目前来说,陈浩好他才能好。

可是,问题这就来了。

历史上顺治皇帝和董鄂妃所生的儿子只活了一百多天,时间不等人,那日子说话间可就到了,陈浩是太医,到时候他要是成为四阿哥的诊治医生怎么办?

若是如此,四阿哥终将不治,据说天子震怒之下,因之而招致杀身之祸的太医可不老少,父亲怎么办?十有八九要因此获罪,那么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陈旭日绞尽脑汁,想的脑仁儿疼,殊无良策。

若想扭转命运,只有一个法子:父亲请辞。

他试着提过,理所当然的被陈浩拒绝了。

是啊,换了他是陈浩,有一家子人要养,眼瞅着老婆就要生育第二个孩子,正等米下锅时,毫无缘由的顺从儿子的话,把工作说辞就辞了,能吗?

况且在太医院当差,就是要辞工,那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脱得了身的事。这时节正是年关底下,便是一切真依他所愿,怎么样也得拖过年下才被受理。

到时候、到时候这边陈浩刚辞工,那边四阿哥出了好夕,像他这样无职无势又没有后台的太医,有心人若要算计,却是很有可能成为平息顺治怒火的替罪羊。

而且因为那一株百年老参,陈浩对四阿哥充满了感激之情,别到时候四阿哥病了他主动要求去给四阿哥诊治才好!

人心烦乱,不关***。

时间仍然按着既定的步伐一步步向前走,出了冬月,进了腊月,过了年,便是正月份了。

陈旭日算计日子,约莫着祸事就在这月了。

只急的他食无味、寝不安。

眼瞅着儿子一天天瘦下去,大过年的眉间也不见半点喜色,陈浩和袁珍珠两个都以为他身体不妥。

陈浩数次给儿子把脉,陈旭日忧心冲冲,多思多虑,岂不是肝火上升,五脏阴阳不谐?等着他的,自然是喝不完的药了。

嗯,家里有个医生,便有宗坏处,动不动就有碗黑乎乎的苦药水等着你喝。

人心都是肉做的。

陈旭日承了这份关怀,出于回报也好,出于自身需要考虑也好,他是真心想做点什么,让陈浩避开这场即将到来的灾难。

日子一天天逼近,恍若一个定时炸弹,说不准什么时候便会“嘭”的一声,炸了。

所以说无知方是福,很多时候,预知未来,尤其知道的是不好的未来,实在是种煎熬。

一个九岁小儿能做的地方有限,陈旭日确实想不出行之有效的方法,只能抱着一个侥幸心理:希望父亲没有成为四阿哥的主治太医。太医院不是有那么多医生么?论资历论年限论位份,似乎也轮不到陈浩出头。枪打出头鸟,只要不是主要责任人,受些训斥罚些俸禄,事情总归能躲得过去吧?

然而,现实最终告诉陈旭日:侥幸心理是抱不得的。

陈浩到底还是中了大奖:四阿哥病了,他是御笔亲点负责诊治的太医之一。

这时候太医院分为大方脉科、小方脉科、痘疹科、伤寒科、妇人科、疮疡科、针灸科、眼科、口齿科、咽喉科、正骨科等十一科。

陈浩分在痘疹科。

此次四阿哥病情突然发作,小小的婴儿,先是表现出厌食、哭闹、烦燥不安,很快就隐入昏迷不醒,伴随着心悸、心促,阵发性手足抽搐等症状。

太医们也说不好小阿哥到底哪里不妥,索性就猜测是不是要出痘了?

顺治皇帝急命痘疹科的太医们立即给小阿哥诊治,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治内好小阿哥,“否则按重罪论处”。

正月十八,陈浩领命进了宫,从那时起,陈旭日一颗心就悬在了半空中。

忐忑不安的挨了三天,二十一日晚上,陈浩回来了。

短短三天,他面上就露出了明显的憔悴之色,眼睛里满是红丝,显见这三天压力之大。

袁珍珠在桐月和新月的双双扶持下,到房门外接丈夫回府。

夫妻俩个在屋里坐好,袁珍珠吩咐厨房盛两碗粥,配些小炒,再端盘松软的花卷,一并送过来。

粥容易消化,不积食,这几天府里每顿饭都有,并刻意多做了些,盛到煲里放热水里温着,以备陈浩回来,可随时吃用。

白菜切细丝用醋溜过,自家做的萝卜酱菜咸香脆,是配粥的极好佐料,肉末、香菇切碎与豆腐一并入锅快炒,粉丝入水氽过,加入多种调味料最后洒上几滴香油,虽是一道小凉菜,吃进嘴里只透着清爽,很下饭。

这几样简单易做,不费多少工夫,也适合晚上来吃。

等着上吃食的间暇,陈伯打厨房送来热水,陈浩简单梳洗过了。

到了这会儿,他是真的觉出饿来了,风卷残云般划拉了个饱。

冬天夜长天短,今夜赶着多云天气,北风呼呼就刮了起来,刀子似的,一阵紧似一阵,浓浓夜色早已笼罩了大地。

桐月和新月收拾了碗盘出去。

因着袁珍珠产期就在下月,如今已是正月下旬,左右不过半月二十天的光景,而且这生产一事也没个准点,说不得就在这三五天。

防她夜里有事唤人,新月和桐月这两天就睡在外屋。今晚陈浩回来,袁珍珠急于知道丈夫这趟差办的如何,就打发两个人去桐月的房间睡,不必在外屋守着了。

这两人答应一声,便往外走,要关门时,却有一个小身影用极快的动作钻进门里,惊的新月差点叫出声。

此人当然就是陈旭日了,他竖起食指,让两人噤声,并挥手示意两人只管走自己的。

新月觉得奇怪,正要问,桐月牵了她一只手,略福了福身,转身离开。

小少爷自打落水醒来,就像换了个人。这种感觉,她这个专门伺候他的人最清楚不过。

从前的小少爷就是个孩子,爱玩,也贪玩,喜欢腻着她说话,有时候跟前跟后像个小尾巴。

现在就不一样了,更喜欢一个人静静的呆着,只是一本书,就可以好生坐一上午。

不知道是不是她太敏感了,偶尔,桐月觉得他的眼神,根本就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眼神。她不会形容,也说不出到底哪里变了,怎么个变化法,总之就是不一样了,真的很不一样。

“姐姐,老爷和夫人要休息了,小少爷进去做什么呀?”

新月好奇的摇着桐月的手追问,等了半晌不见回答,她也不急,偏着头想了想,“咭”的一声笑出来,自言自语道:“不让我们出声——他不是想去偷听老爷和夫人说话吧?老爷几天没回来了,想是牵挂着夫人生小娃娃的事,今天晚上一定会谈起这事。桐月姐,你说小少爷是不是嫉妒了呀?想偷偷听老爷夫人都是怎么说的,对不对?”

她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越发笃定自己的猜测,忍不住又道:“嘻嘻,小少爷这些日子瞧着像个小大人,原来竟不是,他也就是一个小孩子嘛。”家里始终只有他一个,现在突然就要多个弟弟或是妹妹,分薄父母的爱和注意力,小少爷会觉得不习惯吧?

桐月默然半晌,回过神来道:“以后不能再叫小少爷,该改口叫大少爷了。”

“大少爷,大少爷——”

新月好玩的似的叫了两声,煞有介事的点头道:“你还别说,这样叫,感觉像在叫大人的样子了。”

第一卷  眼花缭乱的世界--第二卷  禁宫水深  第五章  毒

陈旭日轻轻关上门,蹑手蹑脚走到里屋门边。

这种行为俗称“听墙角”。

这是不对的,听一对夫妻夜话不对,听父母的墙角更不对,也是对长辈的不尊重。

虽则这样想,陈旭日却还是毫不犹豫的把耳朵贴了过去。

屋里,陈浩先把袁珍珠扶上床,随后自己也脱掉鞋袜,不急着躺下,半靠坐在床头,小心把妻子揽进自己怀里。

两人贴了贴腮,一同低头,四只手都放在袁珍珠高高耸起的肚子上。

陈浩未敢施力,怕压迫到妻子腹中的胎儿,只松松的用自己的双手覆住另一双女性的手,磨挲着,无比珍惜又怜爱的磨挲着。

“孩子动了!”

腹中的小小胎儿,隔着肚皮仿佛感受到来自父母的疼惜,调皮的在里面翻个身,用小拳头挥出一拳、亦或是小脚丫蹬了一脚,恍若在同父母打招呼。

我的孩子!

陈浩忍不住移动身体,把头贴在妻子肚子上,静静的聆听,很清晰听到了另一个小小的、有力的心跳,和着母亲的心跳一起在他耳边跳动着。

袁珍珠觉得肚皮上传来微微的湿凉,手指摸索过去,却从丈夫脸上摸到隐隐的湿意。

“怎么了,告诉我好吗?”她用双手揽住丈夫的头,一下一下抚摸,“我在这里,跟我说说,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