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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顺治南下进京称帝,一晃过去了十多年,恰克莫大萨满依旧留在关外。

她觉得关外的白山黑水,那一望无际的森林和数之不尽的各种动物,让她更亲近大自然,从而可以更好的和诸多神灵交往,聆听天神的旨意,转达人的愿望,也能更准确的传达神的意志。

顺治和董鄂妃的儿子、四阿哥出世后,顺治皇帝龙颜大悦,决意起用最好的萨满为皇儿祈福祭祀,爱新觉罗·恰克莫大萨满即是在这种情况下应诏入京。

她的车驾一行刚进直隶地界,就接到快马送来的急报:四阿哥告病,烦请大萨满加快行程,尽早进宫。

正月二十二日下半晌,终于赶在城门关闭前到达京师。

到底是年纪大了,一路颠簸,人困马乏,最近两天尤其赶路赶的急,大家都累了。萨满祭祀前,虽则不需沐浴熏香以示诚意,却也决计不会在精神不济时行祭祀大礼。那样做既是对神明的不尊敬,人体虚乏时也不能准确转达人的愿望和神的意志。

恰克莫一行准备在某位族人府内歇息一晚,待第二日入宫再行求福祭祀。

陈旭日早已经等的急了。

冬日天短,日头下去却早。他在寒风中哆嗦了好几个时辰。

既是事急,推测远道而来的一行人势必不能也不会绕路,他们从哪个方向来,将要从哪个城门进城,陈旭日大概能猜得出八九,剩下的跟过路的老人打听一二,互相对照也就有数了。

怕只怕白日里等的人没到,倘若那些人挑了夜里进城,彼此错过就麻烦了。

不过,陈旭日估计他们应该不会选择夜里赶路,这时代路况不好,又没有适当的照明工具,而且也要考虑到大萨满的身体,反倒是白日里进城的可能性最大。

陈旭日所虑之事非此一件。

他十岁了,虽然满十岁的时间不及一整月。但似乎在旁人眼里,这年岁上了两位数的男孩儿,跟个位数的就是不一样,好比一个分水岭般,待遇都不一样了。

也或许是这些日子来,他的表现还算沉稳,让人觉得可靠或是可以信任,总之,现在陈旭日已经有了出府的权力,不像去年,基本上就圈在家里的那进四合院,整天除了背书习字就是学习中医。

大部分时间,他要出府,还得陈伯跟在一边,偶尔短时间的外出则不受此限。

而今天,陈旭日却是一个人出来了差不多一整天的时间,为防母亲阻止,只简单留了个字条。耽误到这时候,连中午饭都是在外面胡乱找了个面摊,吃碗热汤面解决掉,晚上回去,一番审问责备指定免不了啦。

哎,若是今日没等到人,明天再想出府就不容易了。

想到这个,陈旭日的眉头皱的死紧。

枯燥无事单只盯着城门口等人,不管怎么说,都不是件让人觉得舒坦的事。

等的心焦气燥时,陈旭日也就做了最坏的打算。这种守株待兔,成功率只有一半,或许能再多点?总之不会是十成十。

他已经在这边白白耗了一天,若无意外,后天四阿哥即将夭折,明天即是最后一天了,今日不成的话,明天他还要再耗在这边吗?

早晨时间短,陈浩后来急着走,到底没说宫外边哪家的福晋是萨满,他一个小孩子,到哪里打听去,又能跟谁打听?

这话且说回来,陈浩说了又怎样呢?他即便是巴巴的找到人家门上去,谁家的王公福晋肯折节见他?怕是门房那边直接就打了回票。

难道真的无法可想,就这么坐以待毙?

陈旭日怎么想都觉得不甘心。

寒风刀子一样吹在脸上,生疼,疼到最后都麻木了,寒气从衣领处渗进来,那种冷直从骨子里泛出来,整个人恍若成了一个冰块般没有一丝暖意,牙齿时不时咯咯响一阵,要用了十二分的力去压制。

到最后陈旭日索性放松了脸上的肌肉,牙齿要打架随它去。

只是脚底板实在冰的难过。

逼的他只能跳来跳去,以期让自己好受一点。他怀疑运动生热的原理在这时候已经全然失效了。

陈旭日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头?

到最后,他在心里发狠道:一定、他一定要等到那位远道而来的大萨满,如果不能,今个儿晚上,他就挨家拜访王公亲贵的府递,总之一定要在明天得到进宫的机会……莫名其妙来到陌生且落后的几百年前也就罢了,他都打算适应环境,好好生活了,非要把他拖进这一档子倏关生死的破事……贼老天,你让小爷不好过,小爷也不会顺了你的意,即便赌上这条命,也非要把这时空搅一个翻儿!原该死的皇子,他偏要救,哼哼,按着历史本来的轨迹,三年后顺治就该殡天,他偏要从中生生插上一杠子……

叛逆的想法充斥在陈旭日的脑海里,一经占领地盘,便即盘旋不去。

陈旭日开始在心里盘算:今晚该找哪些王公贵臣?据说顺治跟许多个八旗亲贵不对付,一些人背地里,或者就巴不得四阿哥这次一就不治,省得一位出生不久的奶娃娃就成了国之储君。

嗯,他可要好好合计一番,不能盲目的送到人家门上去,别到时目的没达成,先送了自己一条小命给人家。这条命自己觉得珍贵,那些人眼里,未必比得过一条看家护院的狗。

陈旭日极力回想清朝历史。

学生时代,他的专业是医科,对历史所知不多,大概的印象都来自于一些个小说话本和电视剧,这其中史实占了多少,又渗了多少水分和后人的妄自揣测,实在不好说。好在他极喜欢中央台一档百家讲坛的栏目,从中听到过一些清史。

渐渐的,一个人名浮现在陈旭日脑中:汤若望!

汤若望是意大利人还是英国人来着?他一时记不大清,只知道是一位来自欧洲的洋神父,据说他和顺治关系密切,亦师亦友。

他似乎也是一条能见到顺治的途径。陈旭日几乎就想拍自己的脑门了,真是,怎么才想起来?他自己的英语说的极好,过去有一位同学,是来自法国的留学生,他还跟那位同学学会了一些简单的法语呢。

嗯,这外语若运用的好,似乎也可以编成一种“神迹”,那位洋大人定会感兴趣……

正在胡思乱想的当口儿,城门口一阵骚动,一辆马车驶了进来。

马车前后都有骑兵护送,那辆马车上并且有奇特的标识……

陈旭日眼睛眯了起来,他咬咬牙,再不迟疑,身体立刻向那边扑过去……

第一卷  眼花缭乱的世界--第二卷  禁宫水深  第九章  借天命(二)

皇城,养心殿。

朝东向摆着张紫檀书案,上面放着文房四宝,一高一矮两摞奏折,顺治皇帝正坐在书案后翻看奏折,微低的侧脸轮廓分明,神态认真,眉头却是微微拧起。

厚重的门帘被人轻轻揭开,一位面白无须身着青衣的内侍,轻手轻脚走近来,以极轻微的动作奉上冒着热气的茶碗。

顺治看完手里的奏拍,朱笔做了批示,放到左手边那撂看过且做过处理的折子里,顺手端起茶盅。

揭开茶盖,一股人参特有的香味,随着热气萦绕在顺治口鼻间,他小啜一口,参茶的香气在唇齿间化开。

奉上参茶的这人,就是向来随侍顺治左右、最得顺治信任的大太监吴良辅,这时轻声禀道:“皇上,这参的味道还不错吧?这是恰克莫大萨满此次进京带来的礼物,昨夜里一起送进宫来。大萨满送来了两株千年老参,另有几十株过百年的。”

顺治点点头,“大萨满什么时候进宫?”

“回皇上,今个儿一准进宫。大萨满昨儿晚上在安亲王府上歇息,估莫着这就快到了吧?”

顺治想起儿子的病,心头顿沉烦燥的紧,再无心翻阅奏折。

手头新拿的一本折子看了一半,到底没弄明白写了些什么。心烦意乱的掷于书案上,定了定神,吩咐道:“那两株千年老参,给太后送去一株,另一株给贵妃、不,给四阿哥留着。其他给贵妃留一些,剩下的……”

他说到一半,没心思一个个点名,遂挥挥手道:“按往年的制办。”

吴良辅躬身道:“是,奴才省得,这就告知内务监分好,按去年的制。”

“四阿哥情况可有好转?”

“回皇上,刚刚四阿哥身边的小顺子来报,小阿哥现在的情况仍旧和昨天一样。”

“那些个太医是干什么吃的,不过是一点不舒服,凭他们折腾到现在,怎么就一点起色都没有?”

他声音里的压抑的不耐烦和焦酌,自是瞒不过伺候他多年的贴身大太监。当此之际,吴良辅赶紧垂首做恭顺状,眼角余光瞧见主子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顿了顿,小心出声道:“皇上,这天儿冷了,小阿哥年纪小,只怕有点着凉受寒是有的。再等一阵子,春天到了,天气转暖,白天不冷不热,到时候四阿哥病好了也大了些,您和贵妃娘娘带着四阿哥外出走走,对贵妃和四阿哥身体也好……”

顺治心情烦闷,吴良辅有一招法宝万试万灵——把皇贵妃鼓动来,陪着皇上下下棋说说话,不用多久,一准儿拨云见月。只是这会儿因着四阿哥的病,皇贵妃一直守在那边不得脱身,他只得更加着意小心伺候了。

顺治看看手里的茶碗,又看看书案上摆着的书,没心思继续,遂放下茶碗,起身道:“朕去看看四阿哥。”

走没几步,忽然停了脚,吩咐道:“一会儿恰克莫大萨满进宫,立刻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