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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而在这里,公然把人像货物一样出售,竟是一件合法的众人见怪不怪的寻常事!

无论如何,把人跟牲畜一起公然售卖,于他总是一件别扭的没有办法适应的事。呃,别扭中也有一点好奇。

买人的主顾并不都是穿绸着缎的有钱人,也有些粗布衣衫的人间杂其中。

然而在人牙子那里就是两种待遇。

前者得到的是热情招呼,后者便是爱搭不理的,颇有点冷淡。

陈旭日从旁经过,连听带猜得知:一些个普通人,却是因家贫无力娶妻,只好拼命做工攒钱,然后过来买个女人回家成亲好延续香火。

就听一人道:“大牛,那些女人都戴着头帕,你可得看仔细些。上月里前街的王哥买了个女人。回去取下头帕,竟是个老妇人,比他母亲岁数还大……”

又一人道:“这些卖的便宜地都是些长相不出众和上了年纪的妇人,只盼咱们运气好,挑上一个差不多的,来年给大牛生个大胖儿子就好,别的也不去管它了……”

而有钱人的眼睛只管盯着那些没戴头帕的年轻女孩,更有甚者,直接就对小姑娘动手动脚,美其名曰“验货”。

一个四十许的璋头鼠目的中年人。手里扯着一个女孩儿。正对着前面一位旗人打扮的男人口沫横飞的推销:“爷,您瞅瞅这个,十一岁地丫头。瘦是瘦了点,瞧瞧这小脸蛋,清清秀秀地,还是个雏儿。回头吃几天热乎饭,身上长点肉。身材一准错不了,养些日子开了脸,您屋里头可不又多了个便宜的?白天不耽误干活。那劲头来了把房门一关……嘿嘿。”

他笑的委琐,露出一口参差不齐地黄板牙。“爷要是好那幼女,小的这边还有几个七八岁的女童。您挑两个合意的?不瞒爷说,这次真有几个好货色。都是南边好人家出身,被家人宠着长大,受了逃人法的干系,被咱们弄过来地。丽香院的阮妈妈前些日子拜托给她留几个可心的,爷是我们老主顾,您要乐意,小地当然是仅着您先来……”

那男人仍着摇头不语。这人眼珠子转了转,压低了声音又道:“您若好那口,咱这边也有几个伶俐的小童,细皮嫩肉地,绝对鲜嫩……”

那主顾终于咧了一张嘴,使劲拍着他的肩膀笑道:“还是你小子知道爷地口味。跟你说,那些软绵绵的娘们爷玩够了,年下里胡爷请爷去了个得意地地方,爷才知道,原来男娃有男娃的妙处,呵呵……爷不耐烦那些一动只会哭哭啼啼抹眼泪的软蛋,你给爷挑两个性子烈的,爷就喜欢驯服烈

这两个旁若无人的高谈阔论,只把陈旭日给恶心坏了。

人渣!

这一刻,他真有种想把这两个送进十八层地狱的冲动。

却见那人牙子转手从后面待价而沽的人群里拽出一个戴着镣铐,衣服褴褛不堪的少年。“爷,这孩子性子最犟,记吃不记打的东西,这些天给我找了不少麻烦。您瞅着他怎样?您这样的大英雄肯定能降伏得了他……”

人的命,在这样一个世道,若不能投个好胎,多半就很不值钱,甚至可以任人随意轻贱。

在没有节育手术的现在,有了就只能生,生下来养不起,要么直接溺死,要么扔到外边去,要么,当个小猫小狗一样随便给口吃的东西,长不长得大就看各人的命了。

小石头便是这样一个孩外,被几个过路的乞丐,一时发了善心收留下来,于是也顺理成章做了乞儿。

当初收留他的人,未必就安着多大的善心,也许只是想借着一条刚出生的小生命,要饭时多个因由,可以引得别人发发善心多给口吃的。

辗转吃了很多苦,结果终究是,他活了下来,靠着有一顿没一顿,风餐露宿的要饭生涯活了下来。

收留他的几个乞丐,多年下来,各分东西的有,没捱过冬天的大风雪的也有。

城外破落的民宅,或者年久失修的庙宇,常常为乞丐提供一个遮风之所。有一天,小石头和一群乞丐,照例挤在一间已经废弃的庙宇里过夜,天刚蒙蒙亮,还未等大伙出发各自去寻口吃的裹腹,却被一起捉了起来,说他们是叛军是反贼,公然反叛朝廷骚扰地方。

其实谁都明白,这只不过是那些人抓不到真正的匪人,胡乱捉他们去顶缸交差……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这个世道就是这样。

辗转吃了很多苦,大部分人都死去了,小石头是仅活下来的几个人之一。然后仅活下来的几个人也知道,他们也肯定是要死的,不会再有生路。就在他们等着被杀的时候|Qī+shū+ωǎng|,一天夜里被从死牢里拖出来带走,以为是要踏上黄泉路,没想到却是被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黑心贼又卖了一次。反正差事应付过了,剩下的几个杀不杀什么时候杀也就无所谓,赶上有人出了钱到这里来采买少年孩子,小石头等年纪小的就又被转了一次手。

人的心,究竟可以有多么凉薄贪婪残酷?当人变成兽时,就比兽还坏!

小石头咬牙忍住人牙子动作粗鲁给他带来的疼痛,却在抬头时,望进一双带着怒火的眼睛……

第一卷  眼花缭乱的世界--第二卷  禁宫水深  第三十九章  买多了

人在难中,究竟应该抱有怎样的态度呢?大多数人会选择认命,选择妥协。而有那么一些人,会选择抗争,始终不屈服。

陈旭日欣赏后*。

当然,那代表着要遭受更多的折磨和苦难。但这样的人,却让他有了伸把手帮一下的冲动。

他不是救世主,这个世道,不平之事遍地都是,他也做不成救世主。他只愿把有限的精力和能力,用在那些个经历过磨难,仍旧对人生充满斗志,或*说仍旧不放弃自己不愿意认命的人身上。

就好比现下这个孩子。

跟自己差不多的个子,或许还要矮一点点,破碎的衣服处,隐约可见结着血渍的伤口,嘴唇看得出因为干渴有些许细小的裂伤……

就是这样,这孩子还是用了最大的力气去反抗——陈旭日握了握拳头,心里做了决定。


人牙子陪笑道:“爷,您别瞅他脏不拉叽的,回头让人给洗洗,包管活蹦乱跳的像只刚出水的虾子。您瞅他怎样?”

“唔,这精神头是不错,就是瘦了点,也黑了点……”

“哎哟我的爷哎,穷门小户的,就没吃过一顿正经的饱饭,见天的风吹日晒,想白也没法子不是?您要是多点耐性,养个十天半月的,再瞅瞅,指定长胖了变白了……这小子可不是个听话地主儿。要不是您指名要那性子烈的,小的也不敢跟你推荐他道,察颜观色那是行家。但凡哄得他高兴了,这人可是个出手大方的主儿,忙不迭谄媚道:“要不怎么说还是您有眼力架呢。小的没用,这小子在小的手里。就是个刺儿头,到了您地手里,您有的是正经手段,怎么折腾您说了算,哈哈,一准能让您尽

那旗人主顾伸手欲捏着小石头的脸看端详,却被他挣脱开来,不怒反喜,“哈,爷就喜欢这性子!瞅瞅这眉眼。长的倒还端正,皮肤嘛——也算不错,有点滑不溜手的感觉,不比大姑娘的差多少。”男人的手抚上小石头的脖子缓缓滑动,一边点头表示满意一边品评。小石头厌恶的侧过头,却是挣脱不开,突然使足力气冲他脸上吐了一口唾沫。

事出意外。那人脸上正正被吐个正着。当下大怒。回手就是一巴掌。直把小石头打地跌到了地上。

旁边地人牙子狗腿地赶紧颠儿颠儿递上一块汗巾。一边冲地上地小石头踹了两脚。|(/|*“贱皮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做死啊?看我回头打不死你。”

那人却是嫌脏。不肯接。自个儿把脸用衣袖蹭了蹭。闻闻味道。一脸嫌恶地又擦了擦。恨声道:“狗东西。你算个什么玩艺儿。敢冲爷亮爪子?反了天了。爷这就牵你回去。玩不死你算爷白长了这一百多斤……”说着话。伸长了手就要去扯小石头。

小石头几天来每天只吃一点点不足以裹腹地稀粥。根本就没有一点力气。男人那一巴掌。打地他耳朵都跟着嗡嗡做响。脸颊火辣辣地*麻*木。人牙子气急踹地两脚。一脚中了心窝。一脚踢在腰侧。俱使了蛮力。一时之间。他只能抱着肚子。憋着气任那股不适慢慢在全身扩散。

眼看着他就要落入魔掌。陈旭日动了。

他上前一步。伸手一格。嘴里边道:“这孩子多少钱?小爷买了!”

他出手时已经暗中运气,把力气运到胳膊上,却还是被震的两只胳膊*麻,好在没有丢脸,到底挡住了男人地两只胳膊,没让他抓到小石头。

把手藏到背后,手掌屈伸几下略做活动。人牙子和那男人来看,就是一个少年负手而立,当中横插了一杠子。

陈旭日今天穿的是一套进宫后得到的常服,人与衣服配到一起,活脱脱一个显贵人家的大少爷。官牙子常与京中各色人等打交道,眼睛最毒,从衣料好坏就能大概判断出一个人的出身。这时打眼一看,这少年岁数不大,那份气势却绝不是普通人家的子弟能培养出来的,当下不敢小觑。

那旗人也一是一般心思。天子脚下,皇城里边,最不缺达官显贵。他充其量就是个中等人家,在普通百姓跟前尽可以耍耍威风,真正的权贵之家面前,他这点子威风,当收敛些才好。

当下不急着*作,小心问道:“这位小爷,不知打哪座府里出来耍的?我是步兵营出身,现今在六部做司官。”

这话中,既透露了自个儿的出身,又交待地略做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