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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狂卷的气场中间,唐烆与那白棋居士对目而视。

        一人眼中寒冰,一人眸中簇火,隔空激烈碰撞着。丝毫不受外界的惨叫混乱影响,也没有罪魁祸首的自觉,自顾自的展开对决。

        白棋居士首先发难,一掌运功直接拍向棋座的一边,那盘面上的棋子受到振动,居然一子不落的翻了一个身,瞬间移位改变了盘面上的劣势。

        那唐烆面无表情,一手翻起也拍向棋座的另外一边,刚刚翻腾的棋子们就如同热锅里的咸鱼,翻个边,这下又翻一个边,恢复了原貌。

        两人各自注入内力,那盘面纹丝不动,就看到黑白棋子变化来去,翻盘的速度也随着男子内力加深而翻腾得越来越快,“劈啪”之声不绝于耳。劲风一吹,那些细小的棋子们受不住如此残酷的折磨,纷纷碎裂成粉末,飘散在空中。

        黑的,白的,在两人四目之前扬落着,白的越白,黑的越黑,似乎时空也停顿了。

        蓦地,一阵幻影闪过,还是白棋居士先发招,直接借着这飞扬的末子攻向唐烆的面门。明明攻击的只是一只手,瞬间就幻化成众多掌影,乍看之下如那千手观音的千只手掌,疾速地扑面而来。

        这边速度快不可见,那边唐烆却是眼睛也不眨,看似轻轻松松慢慢悠悠的挥出一掌。

        “啪——!”地脆响,两人受到强大的震力,将岌岌可危地棋盘一分为二。

        唐烆退了一步。

        白棋居士居然退了两步,离开了蒲团的范围。他忍不住轻笑:“数月不见,你的功力见长迅速。不错不错。”

        第一个‘不错’还没有说完,他又冲了过去,显然这白棋居士是善于以攻为守。

        唐烆脚下不动,鬓角的细碎发丝被强大的掌风给激越起来,挥洒在眼前。那张酷如寒冰的脸颊微微一抽动,嘴角似乎扯出了个弧度,那麦色的面庞瞬间被恶魔附身了一般,残酷而血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别以为装成文士就可以躲得过我们一年一度的比武。”

        白棋居士干笑着:“我哪有躲。你不来,我自然也会去找你比试一番,今年我是不会再输给你了。”身形一顿,居然半路变招,两只手五十六个幻影连番攻了过去。

        所有的事情只是发生在一瞬间,外面的尖叫和惨叫此起彼伏;场内的两个人还在心无旁骛的对决,那在空中飞腾的女子嘴角那一抹微笑刚刚研开……

        白棋居士首先看到的是一道淡青色的影子突地闯入眼帘;

        唐烆那深海蓝色的眼角却是被一抹柔和地释意占满。而他自己的奸笑则被时空划开,定格在那黄脆的画纸上,一撕就碎了,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下意识的停了下来,铅白的身影在空中七百二十度的旋转,玄青衣衫的男子伸出的豹爪临时变化,手背一托,顶在那身影的背后,以力打力,瞬间将对方高高抛起。

        白棋居士低吼:“不要伤人!”那旋转即时地打着圈儿冲了过去,目标自然是突然加入战场的淡青色身子。

        这一番变故顿时让唐烆来了气,冷哼一声,地板一震,也似离弦的箭,一冲而上。

        两人一上一下,都冲向在空中浑然不知状况的蜀玉。

        不用回头,白棋居士都可以听到底下的猎猎风声,他长手一勾,身形在四楼的楼栏上一顿,反作用力地扑到了女子的身边,猿臂一伸,攀住腰肢,反手就接了后来居上的男子一掌。

        掌风鼓动,吹得人脸刺痛,蜀玉下意识的眨眼。

        难道,没有死么?也没有再次穿越时空?

        还没来得及多想,就听到头上一人吼道:“唐烆,不要伤及外人。”

        唐烆?那个下棋之人?

        下意识望去,首先接触到的是一双暗夜星辰般深远的眼眸。

        手一动,触手却是一片温暖,再一回头,居然是那白棋居士的下颚。

        这是什么情况?

        “哼!”唐烆话都懒得说一句,眼神瞟到女子淡漠而茫然的面容上,诧异闪过。到底还是对对手不分亲疏的盱衡厉色产生了抗拒。左脚一踢,正好踢在铅白衣衫男子的太渊穴上。

        男子痛叫,手一松,怀中的女子就被卷到了唐烆的身前。

        白棋居士心里一惊,忍不住吼道:“你疯了?对方乃事外之人。”

        回答他的依然是一声冷哼,还有女子的吐露的小小惊讶。她下意识地左右望了望,确定了自己的状况,脑袋顿时疼痛非常。她清楚的记得这封建社会对女子的耳提面命:男女授受不亲!如她这般被对方大庭广众之下抱住,天啦,她这辈子算是毁了么?还是真的要嫁给这一面之缘的男子。

        脑中纷杂,她尽力控制自己乱七八糟的思绪,随着视线的清晰,脚下悬空,这才发现他们居然腾在高达四楼的空中。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她点了点男子夹在她腋下的手,极力冷静的询问:“你们会武功?”

        废话!

        “姑娘,你别紧张,我马上就让他放开你。”白棋居士一脸和善转向唐烆的时候又变成凶神恶煞:“放开她,我们出去比试。”

        “哼!”冷酷就是回答。

        白棋居士脸色一僵,嘴角抽搐:“你不要残害无辜。”

        “哼!”这次冷哼带了血腥味道。

        蜀玉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然后低头瞧了瞧他们所在的‘空中楼阁’,也不知道是拘束太久,偶尔的危险中触发了她的稚童心性,蜀玉又戳了戳腋下的男人手指:“能不能再飞高一点?我从来都没有被人带到这么高的地方过。”

        “无知!”这个女人被吓傻了么?居然敢跟他提条件。

        这一闪神,白棋居士爆地串起,目标自然还是对方怀中的无辜之人。这次唐烆哼都不哼了,手不能动,脚却是灵活非常,直接与他在空中对打起来。

        霎时,肢体相互撞击的声音,和内力碰撞擦出的火花盈满了整个空中。

        楼下纷杂似乎已经得到了缓解,仔细听去,依稀可以听到佘娇娇的大声叫唤她的名字,蜀玉睁大了眼睛,看到好友无恙,居然还眯着眼睛笑了笑。

        耳边风声划来,白棋居士的手指差点戳伤她的眼睛。这可恶的唐烆居然用一个弱女子做盾牌来抵挡对方的攻击。

        对方攻击左边,蜀玉就被转到左边;对方攻击右边,她又被转入右边;攻击上面,就抬高她;攻击下面,就踢过她的腿直接应对。

        每每看到那手掌从自己的发际、肩旁、腰身擦边而过,蜀玉就忍不住的要翻白眼。她怎么也没有想过,不死的代价是她成了活生生的肉盾。运气,不可谓之不差矣。

        这个时候,白棋居士俨然没有了开始下棋之时的大师气度,整个人脸色铁青色一块,一边见缝插针,一边还要顾及不能伤及无辜,额头上冷汗也开始冒了出来:“唐烆,你我多年恩怨就此了结。”

        “哼!”早就该了结了。什么破规矩,害得他每年这个月份都要飞天遁地的找这个宿敌,是人都有一肚子火了。好不容易钻到这个空子,死活都要跟对方了结掉,好早日逍遥。

        这番下定了决心,手上又有了盾牌,唐烆只觉得血脉沸腾,体内内力循环一个周天,只待主人一招劈下,好打个痛快。

        白棋居士对对方早就了解,两次三番的试探看来对方是打定了主意要挟美女好让他这个酸儒就范。偏生,天底下的事情那有这么简单的。必要的时候,他白棋居士也是舍得孩子套得狼的主。

        两人内力全开,顿时在空中分裂开两个强大的气场,相互摩擦碰撞着。

        蜀玉居然还有了闲情逸致地打趣两人,问:“可不可以先给我买一副棺材?”

        “什么?”白棋居士顿住。

        “无聊!”不用说,这是唐烆。

        蜀玉又戳了戳夹在自己腋下的男人手背,继续道:“我是好人家的女儿。如今被你这番‘肌肤相亲’,是无法再嫁他人了。如果我死了,请送我到蜀府,墓碑上记得刻下‘唐门蜀氏’。死了就死了,我可不想还被人暗地里指指点点,那样多冤枉。”

        白棋居士咳嗽一声,尴尬地安慰:“我不会让他伤及无辜的。”

        蜀玉点头,心里暗道对方迂腐,面上不动的打趣道:“我已经不是无辜了,而是他的内人。所以伤了死了都是随夫君的,无所谓了。”

        “噎,蜀小姐!”

        蜀玉更正:“应该是唐夫人。”

        咳嗽,继续咳嗽。

        蜀玉还不罢休,睁着看似波澜不惊的眼眸:“其实,我也勉强算是白棋居士的妻子了。”

        “什,什么?”男子惊诧。

        唐烆继续:“哼!”这次代表幸灾乐祸。

        “因为你开始也抱了我啊,所以我也算是你的妻子。”

        白棋居士连忙摆手,慌乱地解释道:“蜀小姐,我们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这婚姻大事岂能如此儿戏,快快不要说了。”

        唐烆冷笑,毫不犹豫地将怀中女子往宿敌面前一推:“是你的,给你。”干脆利落,不愧是江湖中人。

        白棋居士接住也不是,不接住也不是,一双手顿在空中硬是一动不动。

        蜀玉面无表情,随着唐烆的推动自然的往白棋居士那边‘飞’了过去,眼中不起波澜,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唐烆的力道掌握得刚刚好,足够将女子送人对方怀中,可是白棋居士到底是文人气息多些,男女授受不亲此类教导根深蒂固。开始救下对方是情急之下为之,如果在对方那番话之后再做那登徒子行径,简直会让他名声扫地。

        稍一思量,人也就打了退堂鼓,看着对面的女子漠然的飞向这边,他居然忍不住的倒退了一步。

        只是一步的距离,于蜀玉而言就是生与死的距离。

        唐烆的力道在她背部一消散,女子的身子就如断线的风筝,独自在空中漂浮太久太累,终于服从了命运,委顿而跌。

        肩背牵连着头部,首先受到地心的吸力拖了下去,再是那倒飞飘散的长发,薄纱淡青色的衣袖,清透描金的披帛,百寿结坠玉的腰带,拖曳三尺的素色裙摆,一一缓慢地从两个男子的眼前逐步降落。

        再一望去,却只能看到女子白得透明的脸颊有着淡淡的红晕,细长的黛色柳叶眉,明眸秋水不起波澜,粉唇点红如樱桃,明明是一张楚楚动人的容貌,偏生面对如此的生死之际却有着世人看不透的通达和了悟。

        她的眼中没有恨,更是没有爱,似乎连留恋也没有,那渴望生存的愿望如青铜香盏底部最经久年月压下的龙诞香,醇厚得让人忘记了所有,也掩盖覆灭了所有。

        “蜀——玉!”身下,佘娇娇的尖叫撕裂了一般。

        光亮擦过,眼睑比往日里昏睡之前更加轻松的闭上,将破门而入的男子惊叫也屏蔽在外。

        “——玉儿!”

        眼眸中最后的一丝缝隙里,是空中两名男子飞跃而下的身影,比身后那惊叫之人速度更快,也更加坚决。

        恍惚中,她又漂浮出一个算计得逞的笑容。如她所猜想的那般,就算是在封建社会,女子的性命也还是有点重量的。如若真的没有人救她,她也就顺了命,算是白来了这封建社会一遭。现在这般……算是对人心的认知,多了一项意外的收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