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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回蜀家的路程并不太远,佘娇娇早就不知道被垄忘带去了哪里。蜀玉只得让烟袅楼的人安排轿子,祁妄自行让楼里的人给牵来一匹白马,两人一路缓行。

        轿子华丽繁复,抬轿之人统一服饰,领轿之人更是精神奕奕,胸口硕大的‘龚’字告知众人轿中之人的娇贵。旁边通透白马,银色鞍头,蛇皮马鞭,银丝马穗,再加上清俊儒雅男子,瞬间吸引了路人的眼光。

        刚刚到得门口,方一下轿,就被突然冲出来的一个男子拦住。仔细一看居然是秦连影。

        蜀玉稍感陌生的瞅了男子一眼,眼角又望到他身后急匆匆跑来的黄珊儿,面上又冷淡了一分,走到一边已经下马的祁妄身边,两男两女形成一个对阵。

        秦连影一把冲上前就要拉住蜀玉手腕,那指尖还没碰触女子披帛边缘,就被另外一只手抓住了,手的主人祁妄有着最温和的笑容,笑道:“这位公子,在大庭广众之下,你准备调戏民女么?”

        秦连影一愣,反手扭腕,两个人在空中瞬时就过了几小招。

        祁妄一臂背在身后,挡住蜀玉的身形,口中还老神在在地说道:“这招小擒拿,力道太劲霸,要用巧力;拍的动作不要太大,失了准头,主要不是让人反打,而是着重手背的穴位;这一指太急躁了,改用弯钩我的虎口说不定就会麻痹,你也就胜了;唉,可惜!”再一拉一推,秦连影就被推开了几步远,额上冒出冷汗来。

        他冲上前两步,眼神往祁妄身后一瞪,急切地唤:“玉儿!”

        祁妄一晒,回首对蜀玉道:“受惊了没?”但将对方无恙,又淡笑:“你也真是,知道自己容貌易被人窥视,就该带好帷帽,避免被登徒子非礼。”

        这般软语温柔,亲切叮嘱无不吐露男子对女子的关心,让旁人刹红了眼。

        黄珊儿哼道:“她自己不守妇道,一日不勾引男子就不罢休,与秦公子何干?”

        祁妄回头,漠然瞟了黄珊儿一眼:“哪里来的泼妇,不懂规矩的在大街上毒舌,也不怕让人见了笑话。难道你从小没有嬷嬷管教,谨守妇言么?”

        黄珊儿又哪里会被折磨一句话唬住的,大声道:“我说错了么?你今日才见她,就被勾引得神魂颠倒。”

        祁妄笑道:“小姐这是抱怨小生没有为你所‘折服’么?女子嫉妒之心何其可怕,在大街上就可吐露如此恶毒言语针对无辜之人。还好,幸亏小生是自愿钦佩蜀小姐,而不是偏好小姐这般‘直爽’女子,否则小生会要被人说有眼无珠了。”

        一男一女,居然就在大街上这般对侃起来。

        秦连影一边想尽办法要越过祁妄见到蜀玉,而那男子就好像一堵高墙,不能翻越也不能推开。这边热闹着,蜀府大门悄然打开,管家已经跑了出来:“小姐,你怎么站在外面,快回府吧。到时候晕倒了,老爷又要责备我这把老骨头。”

        蜀玉一手搭在老管家的手臂上,轻笑:“没事。我只是偶遇长舌妇人骂街,想要开开眼界而已,这就回去。”转头就唤祁妄,道:“谦谦君子何必与小肚鸡肠之人计较,府中备有冰梅羹,再不喝就要化了。”

        祁妄脸上那淡定的笑容一直没有退却,丝毫没有因为对手是一名女子而露出丝毫轻视,听得蜀玉所言,拍拍衣摆,也就跟着去了。

        秦连影立马跟上:“我正好要给义父请安,一起吧。”

        黄珊儿原地跺脚,也跟在了身后。

        老管家似乎早就得了吩咐,一边安排人去端果品冷盘,一边嘱咐人去送回轿子与马,还不忘唠叨:“老爷回府了,正等着小姐呢。”

        蜀玉目光一闪,也不避讳众人,对祁妄道:“父亲定当是听说了茶楼之事,想是知道我会带着你回来见见他。”

        祁妄歉然道:“我长年漂泊在外,礼数不周,也不知伯父会不会责备?”

        秦连影在身后强调:“义父岂是随便能够让人尊为伯父的,你该称之为‘蜀老爷’才对。”

        “无妨。”蜀玉看也不看秦连影,只对身边的祁妄道:“我父亲不是那等遵虚礼之人。今日只是初见,你不来,他也是要去请的。”

        祁妄这才点头,又问:“你是否累了?”

        女子轻笑:“你在,再累我也不觉得。”说罢,已经一路穿过貔貅吞珠影壁,再入左边凌霄垂花门,漫步百花穿廊,这才到了正房大厅。

        厅中,一个圆滚滚如锦绣花团一般的人物正坐在主位上。

        仔细一看,该人额头光洁,两颊圆润,眼睛眯成一条缝,嘴角含笑,神色慈祥。一身青苍葛衣,上用各色艳丽丝线勾绣出西番莲,圆滚滚大肚子腰带上挂一沉甸甸金灿灿的小算盘。此人富态非常,不是旁人,正是蜀玉的父亲,外称‘弥勒蜀’!

        一见得蜀玉就笑呵呵的灿然,问:“外面好耍么?”

        蜀玉掩口:“女儿长得这般大,还没有遇到过比这次更加好玩的事儿了。”

        蜀老爷又问:“还想去耍儿么?”

        “不了。”蜀玉摇头,再让出祁妄,道:“今日引来一贵客,望父亲不要责怪。”

        “呵呵,你是我的女儿,我又如何会怪你鲁莽。”说罢,这才转头望向祁妄。

        但见此人儒雅非常,身形挺拔潇洒,面容沉静,见得蜀老爷打量,作揖笑道:“小生祁妄见过蜀老爷!”

        老爷子眼睛被那笑容挤地看不见,嘴里不停道:“好,好。”再一偏头,又看得后面之人。

        秦连影赶紧上前:“义父!”

        蜀老爷脸上的一团笑,似风干了的精致糕点,瞬间没了那股甜腻味:“贤侄贵人事多,难得登门啊,稀客稀客。”复又看向他身后的黄珊儿,疑惑道:“这位是……”

        黄珊儿拱拳作揖正准备说话,老爷子眉头一皱,秦连影立马插入两人中间,笑道:“这位是我秦府的贵客,随我一起来给义父请安的。”

        “哦,这就是你心心念念,说要带给我看的……侄媳!”老爷子仔细端详了一番,就见黄珊儿面染酡红,眉眼夹春,不觉点头称赞:“不错不错。”如何不错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转头又对蜀玉道:“你看看人家那般,再看看你这般,哎!”一脸失望,也不知道对着谁。

        蜀玉低头不语,等着丫鬟们送上茶来,就研磨着杯沿,一径沉闷。

        秦连影心里难受,偏生又说不出话来。他与黄珊儿将蜀玉气得晕倒的事情,蜀老爷哪有不知道的事情。否则也不会隔日就让媒婆上门说亲。之后,秦连影又在园中与众多女子调笑,更是早有人一五一十的汇报给了蜀老爷。现在,他唤蜀老爷“义父”,蜀老爷叫黄珊儿“侄媳”,这里面的区别和提醒,谁听不出?

        如说蜀玉年轻气盛,为人处事还不够圆滑周到,偶尔与人争论两句,同那巧匠手中尚在打磨的玉石;那这蜀老爷就是被激流拍打了千万次的璞玉,早已光可鉴人,圆润通透,听他说话是一回事,看他弥勒佛一般的慈爱暖笑又是另外一回事,就算是明褒暗贬,也让你无法怒目相向,反驳任何一句话。至于解释,这般人事通达,对他知根知底的老人家,会听一个伤害过自家女儿的人的解释么?

        黄珊儿由不知事,一边跑到蜀老爷身边,讨好地问:“老爷爷,秦公子是您的义子,那我也可以唤您义父么?”

        蜀老爷乐得呵呵笑,轻轻让开女子放在他臂上的纤手:“万万不可。这般会坏了尊父的名声。吾乃四等商人,哪里能够做武林盟主娇女的义父,真是折杀老夫了。”说罢,外面的管家又捧着一个精致锦盒来,蜀老爷一指,对着黄珊儿继续道:“贤侄在很小的时候就跟老夫说过,以后见到他带来的美貌侄媳,一定不能薄待了。这是见面礼,好歹收纳了十多年,也算是寻得主子,收下吧。”

        老管家恭敬地捧到黄珊儿面前,小心翼翼的打开来,只见里面一对祖母绿手镯,色泽鲜艳,磨光鉴人。

        秦连影一把冲上前,干笑:“义父,这礼太重了。”

        “哎,”老人家手一拦,对身旁的黄珊儿道:“这对手镯乃前朝皇后所用之物,历来是极富极贵的美貌女子佩戴,以人托物,方可显出其高华。蜀家小女生性软弱,压不住其中的贵气,老夫见侄媳亭亭玉立,倾国倾城,乃花中之魁。宝玉赠美人,有何不可。快快带上。”

        这般抬外贬己,如何不让黄珊儿喜不自禁,也不管秦连影的阻拦,一边拿起手镯就往手腕套去。

        蜀玉低头,隐隐似乎有声叹息,往进门后就只说过一句话的祁妄看去,对方俨然看好戏的神态。唉,怎么看,对方也不像是普通的酸儒。这个时候,他难道不觉得蜀老爷唐突,或是秦连影太多事,更或是黄珊儿太浮华么?

        这般想着,那叹息又重了一分,还没消散,就听得“叮——嗒!”

        原本已经进入黄珊儿半个手腕的玉镯,居然碎了!

        一半,凄惨地在地上碎成几块;一半,还在女子的手中呆立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秦连影的脸色顿时苍白,抬头望去,蜀老爷面上由惊讶已经转成惋惜,再到地面那裂开的绿色碎片上时,痛心就表露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