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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见他黑亮眼眸中突然焕发的神采,她心惊,既而自责不已,尽说些一些不该说的话;幸好,听到她的解释,他的眼睛立刻暗淡下来。

猛地,她捂住自己的嘴巴——突然意识到,和他对话,使用的不是汉语,而是他的语言——她很陌生却很流利的语言,是胡语吗?她胸腔内的心脏,怦然而跳,“我累了,先休息了!”

她裹着他的袍子,就地躺下来,侧着身子,本来想着平息惊慌的心情、理清纷乱的思绪,却没料到,很快地进入甜甜的梦乡。她太累了,一躺下来就睡得人事不知。其实,她的睡眠很浅的,稍有动静,就会惊醒,这次,真的是筋疲力尽!

怕她着凉,怕她睡得不舒服,怕她——看着她疲倦的容颜、单薄的身子,禺疆莫名地心疼,想要把她拥在怀里,保护着她,感受着拥有她的感觉,感受着她的一切。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抱起她,轻轻地坐下来,让她坐在身前、靠在自己的胸前,让她安稳、温暖的沉浸在美梦之中。

拥着她,护着她,他拼命克制着从小腹蔓延到全身的汹涌情潮,如万马奔腾,如地动山摇,如狂风暴雨,侵蚀着他所有的感官知觉。可是,他生生地克制着,压了下来。

一夜无眠。

在他三十年的生命中,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让他心潮澎湃、让他如此感兴趣、让他的情绪大起大落、让他想要去征服、拥有她的全部。她,是第一个。因为,他憎恨女人,痛恨到了极致;他始终认为,不值得为了一个女人而耽误部落的任何事情,更加不会爱上任何女人。

而她,杨深雪——他感觉到,这是一个绝无仅有的女人,就像一匹极品的烈马,需要好好的调教、好好的驯服,才能臣服于自己。虽然她已经答应他的条件,但是他总觉得她不会心甘情愿地留下来。

她是跑不掉的!如果她敢逃跑,无论跑到哪里,他也一定会找到她!

生死交易(4)?

生死交易(4)

半个月之后——

“既然你已经知道我不是你们所要寻找的深雪公主,那么伤好以后,你们不要跟着我了!”杨娃娃坐在床沿,脸上微含笑波,语气轻柔。她已经换下牛仔和衬衫,一身胡人的男子打扮,柔顺长发往上绾起,束成一个简单的男性发髻。

阔天躺在简陋的床上,脸色苍白而蜡黄,俊逸的黑眼暗淡无神,却是清澈的。半个月的调养,他的伤口慢慢愈合,再过两天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他看着她,平静的目光中闪烁着坚定的神采,“不,你就是深雪公主!”

她一愣,望着他漂亮的双眼皮,不解道,“为什么?我不明白!”

“公主无需明白!”他看向帐口,语气平柔,却是不可置疑的沉重。

她狠瞪他两眼,脸上浮现出一种飘忽若尘的情绪,“我喜欢一个人,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言外之意就是:她不喜欢别人跟在屁股后面,最好不要惹她!

阔天慷慨道,“公主无需多言,属下四人,至死跟随公主!”

“你——”多说无益,她清冷地笑了笑,站起来,背对着他,“你好好休息!”

从毡帐中走出来,扑面而来的,是明媚、温暖的午后阳光。杨娃娃似乎闻到了阳光特有的那种焦香,抬头仰望,天很蓝,蓝得很深很深,漂浮着奇形怪状的白云,轻柔、缓慢地飘移着,呵,天色还早,到处走走吧!

这是楼烦与燕国的边境上一处偏远的草场,他们一行人在此停留已经十三天。酋长禺疆,答应阔天和夜天明身体复原得差不多之后再上路。

半个月来,朝夕相处,她的四个护卫和他的六个部属混得很不错,虽然语言不通,不过,男子汉大丈夫,豪爽率直,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彼此的意思大都能明白,实在不明白的,比划比划也就明白了。

至于禺疆嘛——想到他,她微勾唇角,冷哼一声。这家伙从不与属下混在一起,总是独自一个人坐在边上,陷于自己的世界当中;要么就是看着远处,一脸深沉的样子,搞得跟思想家一样!

不过,她已经放松了对他的警惕——自从树林里的那个早上之后,他们很少说话,很少正面接触。那个早上,醒来的时候,她再次发现自己被他抱在怀里,想及如此暧昧地靠在一起睡了一夜,不由得怒从心起,真想狠狠地抽他一巴掌!

看着众人(他的部属)见怪不怪地忙碌着,她压下怒气,只是平静地站起来,羞红着脸,整理好衣服,然后走过去察看四个护卫的伤势。他们四人还在睡梦之中,几天的逃亡,他们没能如此放松地睡上一觉。这下全身松懈下来,竟睡得又香又沉。

她很奇怪,他是怎么救治他们的?他们有草药?他们之中有人懂得医术?但是,据她了解,胡人的医疗条件很差劲的,生病了让巫医治疗,谁知道巫医真的有货真价实的医治本领,还是坑蒙拐骗的巫术伎俩?而且,胡人鲜少中草药,除非与中原汉人交换物品获得,或者,通过野蛮、血腥的剽掠获取汉人财产和物资。

她问过禺疆,可是他不说,只是笑笑。也问过阔天和夜天明,但是,当时他们陷入昏迷之中,不省人事,更加不知道了。洛桑和林咏的回答是这样的:喝过他们的奶酒,两人就晕忽忽的躺倒,直到第二天醒来。

问不出什么,她也懒得问了。如果他想要害人,根本不需要这么费劲,拉弓,搭箭,他们几个就铁箭穿胸,魂归西天!

这半个月,她能感觉得出来,他刻意避开她,刻意不与她发生接触。她不知道为什么!

这倒好,她的日子就轻松许多了,天晓得,对付他,好比一场惨烈的厮杀打斗,每个毛孔耸得高高的,全身戒备,如临大敌一般,稍有松懈,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因为,他非常精明,仿佛要贯穿别人的所思所想;他锐利无比,如同割肉的刀子,一刀见血。

杨娃娃躺在草地上,闭上眼睛,感受明媚阳光的抚慰,感受和煦暖风的柔滑,好不惬意!四野幽静,大自然的天籁之音渐渐的飘远,整个天地,只有阳光和暖风……

阳光下,覆盖下一道高大的人影,细细品琢着安睡中的人儿。肤色白皙,容色秀美,气色清醇,而光色妖娆,嗯——是的,他深深地感到一种奇妙,她可以无邪得像个小女孩,也可以惊艳得让人邪火烧灼。

他清楚地知道,他想要她,很想很想,可是不能,因为他还不能确定她是谁,她是什么人,为什么她跟梦中的背影女子如此相像……更重要的是,她不是一般的女子,行动太快,她的反抗越强烈。对,她是一个懂得反抗、更知道如何反抗的女子,而他就是要她放弃对他的反抗,完全臣服于自己。这个过程,不是很有趣吗?

他的脸上,写着两个字:征服。她已经充分地挑起他的征服本能!

……清明之中,她感觉到阴影的迫近,感觉到轻微的鼻息,心中一咯噔,猛然睁开眼睛——是一个脸庞刚毅的长发男子。四目对视,似是一场无声无尽的交流,有猜测,也有玩味;有探询,也有欢喜;有心虚,也有窃笑……

认识以来,她第一次近距离的正面“目测”他的容貌。

黝黑的肤色,挺阔的剑眉,稍高的眉头,黑亮的眼睛,挺拔的鼻子,淳厚的嘴唇,棱角分明的阔脸。比起中原汉人的容貌,轮廓浓重、粗旷野性,但不可否认的是,也算是一个俊朗疏豪的男子。

今天一大早,他不是和两个部属骑马出去了吗?怎么这么早回来?杨娃娃见他挺直身子坐在边上,慌忙起身,脸红道,“你怎么来了?有事吗?”

“我教你骑马!”冷淡的语气,他是在告诉她,而不是征求她的意见。

她拍掉衣服上的草屑,看向不远处低头嚼着嫩草的白马,剽悍俊美。收回目光,斜睨着他,波光潋滟,“我为什么要学骑马?”

禺疆锁紧眉头,眼角处集结着隐隐的怒意,以一种不许反驳地腔调说,“你必须学!”

“你叫我做什么,我就要做什么吗?”美眸微眨,射出不以为然的嘲讽目光。她最讨厌别人命令、强迫自己,阿城就从来没有“请”她做过任何她不想做的事情。

即使我想学,也要表现出不想学的样子!她在心里冷哼道。因为,要逃出他的掌控,必须在回到他的地盘之前就逃得无影无踪,而不会骑马,还怎么逃跑?

“你是我的人,当然要听我的!”眼睛似要喷火,而且越烧越旺。

杨娃娃毫不畏惧,再次射出讥诮的冷光,“是,我是你的人,但是,请你不要搞错了,我不是你的奴隶!”

禺疆一愣,神色转而理所当然的样子,“有什么不一样吗?”

她决定给这个胡人洗洗脑子,不管结果如何,“奴隶做牛做马,任劳任怨,没有说话的权利;奴隶也是人,但是,有嘴巴相当于没有嘴巴,不会反抗奴役他们的主人!”

看着他鼓励的眼神,她继续说,“你自己也说了,我是你的人,而不是你的奴隶。人嘛,会说话,会表达自己的想法和见解,会判断人和事的是非对错,会拥有自己的意愿,想干什么,不想干什么,都是自己说了算,别人的命令或者请求,可以接受,也可以拒绝。总之,作为一个人,拥有独立的思想和行动能力,别人不能干涉。虽然我是你的人,但是,你也不能干涉我的思想和意愿,不能命令我、强迫我!”

她微微侧着头,义正严词地看向他,探询似的目光,似乎在说,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