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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从来不曾如此想念



傍晚的时候,我从门外抱回了一只小狗。

        没有什么高贵的出身和血统,它只是一只模样极普通的淡灰色小狗,我收留它,就像当初安府收留我一样。

        我拿了一个小碟放它面前,倒了一些牛奶在里面。

        它怯怯地看我一眼,嗫嚅着将湿湿的小鼻头凑到牛奶碟中,急促地嗅了嗅,便伸出粉红的小舌开始舔动。刚舔时,它还要再抬眼试探地看我,见我笑着看它,便放了心,加快了速度,舔得发出呼噜噜的声响。

        我在它前面慢慢蹲下,轻轻抚摩它还有些脏乱却柔软的绒毛。

        “以后,我就叫你小乔,好么?”

        它楞楞地抬头,黑亮的小眼睛有些茫然不知所措,转而,又低头舔碟里的牛奶,许是饱了,速度也慢了许多。

        待它再抬头,满意地用粉红小舌舔拭手足上沾的残余牛奶时,我轻轻抱了它在怀里,一滴泪悄然落在了它身上。

        醒来时,我曾一度以为和安乔生他们的一切经历都不过是梦而已,因为我仍是趴在电脑桌前,穿着外套,手里握着手机。没多久,听到开门的声音,燕子从玄关进入,蹬鞋丢包,然后伸着懒腰打了一个老长的呵欠。

        我问燕子:“你才刚回来吗?”

        她奇怪地反问我:“难道你看到进来的不是我?”

        匆忙看电脑桌面的时间显示,真的就是这一天,时间,也恰恰是我醒来没多久。

        我颓然坐到地上,难道……那么多天的事情,从夏天到下了第一场雪,难道都只是我的一场梦?

        忽然怀里滚落了东西在地板上,金黄灿灿,叮然作响。

        摸了在手里,借着电脑显示屏的光看,竟是一个小铃铛,轻轻一摇,叮叮细响,还散出了熟悉的香味。

        我没有犹豫,马上抓下手机打开储存的相片,慢慢的,慢慢的,就看到了扬州,看到了安乔生,安乔阳,绿苏……

        真的真的这是真的……

        脑海里竟也渐渐明晰起来……

        在落雨山上的那个月圆之夜,安乔生和安乔阳都进了地下石室照顾毒发的绿苏。

        安乔生嘱咐我,你守在门口,千万不要进来,知道吗?

        于是我就真的守在了石室的门口。

        那夜的确是满月,却月色昏黄,黑沉的天上浮云如烟掠过。

        慢慢石室里就隐隐传出了绿苏的喊叫,入耳极其可怖。

        想到那么沉静淡定,曾如淡青烟气般宛然立于面前的绿苏竟会发出如此狰狞的叫声,无端地竟觉得难过。

        渐渐,绿苏的喊叫变得嘶哑干涩,稍有停歇时,便是夹了低低的哭泣声,在暗深寂静的山头听得格外凄清。

        那个心高气傲的女子,在受了情伤后,如此决然地对自己。她咽下那么多药丸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是痛痛快快地死去,还是如今日受着这般锥心之痛?

        可是,当她受了那么多年的痛后,她也没有自行了断,依旧每日在这落雨山上,笑看云卷云舒,日升日落。

        说起往事的时候,她唇边溢笑,却音色淡然道,那都是以前的事了,今日的绿苏,不似往日。

        安乔生待她那么好,可她的心里仍是只有一个安乔阳罢?

        安乔生送她的东西,小到各季衣物,大到世传黑玉簪,她小心地收着,心里存着感激;她几乎每日与安乔阳一起,看来平淡如水,但在打雪仗时,连他无意扔来的一个雪球都要在手心摩挲好久,甚至,贴了脸去感受他手心残留其上的温度。

        她看安乔生是看一个故友,看安乔阳,每日都似一个最熟悉的陌生人,想着靠近,又不敢靠近。

        也许只有在今日这样的环境下,她才可以无所顾忌地抓了安乔阳的手,在意识还清醒的时候,面对着他,哭出自己心里的悲痛。

        我终究不是特别喜欢她,因为她看我的眼里时常有深意,有时对我是单纯释然的笑,有时却是似笑非笑,包涵了太多的不可究。

        不很喜欢她,只是怕她看透我的内心。我自问无大阴谋大诡计,却也并非磊落得坦荡荡,我那么怕被她看穿自己对安乔生的情感,只因那情感,连我自己也不敢去袒露。

        可是,我却可怜她。

        绿苏的□□渐渐低沉至不见,我知道不是她的痛苦已经过去,而是她嘶哑得再也发不出声音。

        我无声地哽咽,泪水早已流了满脸。

        眼前忽然变暗,我疑惑地抬头,天边竟是被团团黑云捂住,隐隐有雷声滚过,而圆月的光华也渐渐黯淡。

        月光……月光淡了,是不是……绿苏的毒就不发作了?我突然生了这样的念头,于是转头高兴地冲石室里大喊:“大少爷!二少爷!月亮被遮住看不见了!”

        也不知他们在石室里有没有听见,我仍是抑制不住的兴奋,手都开始微微颤抖。

        突然兜里的手机嘀嘀响起,我也没多想,伸手掏出就打开:“喂——”

        眼前掠过一道长长而耀眼的白光,然后,眼前的一切都隐没在了白光里……

        我怔怔地在地板上坐了好半天,终于明白,以往的一切全都鲜明,我误入了时空,却又被误送了回来。

        脑里突然闪念,我马上起身跑到燕子的房里,抓了她的肩就问:“你刚才有没有打我手机!”


        “打啦!”她奇怪地看我,“不是你打了一个给我吗?我就想打给你问问什么事,不过后来想想也快到家了,就挂断了。”

        我扑通坐到了她床上,一脸的沮丧:“燕子,我……我怎么办啊?”

        “你被开除了?你不小心怀孕了?”她倒眼睛发亮地看我。

        “不是,我碰上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得!”她马上拉起被子蒙头,“你奇怪的事情多了,晚上我也累了,明天吧,明天再说给我听!”

        我忙去掀她的被子:“真的很不可思议!”

        她却在下面揪得极紧,说得含糊不清:“再不可思议也得留到明天!麻烦帮我关房门!”

        我最终缩了手,怅然回房。

        闷闷地过了一个星期,却一直没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穿越时空已成了事实,只是自己明明在唐代待了那么久,算起来也有三、四个月了,可为什么回到现代还是原来的那个时间?中间的那一段时日,古代的三个多月,现代只是十几分钟的事么?

        我把手机里的照片存到电脑里,然后给燕子看,可她真是不相信,说我不知去哪个影视基地游了一番,找了几个演员来拍照骗她。

        我一时气结,恨恨地不想理她,可她又过来讨好地拍我的肩,说这样的事真的令她或是他人难以相信,最主要的是我又没失踪,除了铃铛和照片,什么证据也没有。

        我想想也是,慢慢平静了下来,可心里空落落地难过。

        虽说如此,燕子又来调侃我:“你在唐代有没有想我?”

        我摇头:“没有。”

        她故作伤心状:“真是没良心啊!在唐代这么多天也不想着唯一的亲人,现在刚回来就开始想唐代的老情人了!”

        我苦笑着看她,说没想她,虽然无情了些,可也是真的,她朋友广多,一向不把我们的居处当家,我也从不替她担心。而老爹老妈在国外居得无比快乐,也是不太想的。可偏偏是才相处了几个月的这几人,天天让我牵肠挂肚。

        没多久放了五一,燕子和她的同事整了行李外出旅游,我什么地方也不想去,只是呆坐在电脑前看那些照片。

        里面有古朴却热闹的扬州街市,琳琅满目的饰品小摊,枝影横斜的清浅湖水,苍苍茫茫的漫天大雪。

        穿着高丽服装的李玉秀一脸可爱地笑,李玉基则小心地扶了他高高的黑纱帽,有些措手不及地咧嘴;安乔阳笑得一贯的温和沉静,握了雪球在手里时竟也能兴奋得脸上放光;绿苏,尹绿苏,她孑然立在白皑皑的雪中,宛如一抹淡青烟气,既美好又孤寂,当她接了安乔阳扔来的雪球时,眼里也是一瞬间的惊喜……

        而最多的,还是安乔生啊。

        安乔生第一次被拍下的错愕的脸,笨拙地做广播体操时一脸的不情愿,在我身后举着糖葫芦好笑地支在我头上,扔雪球时熠熠闪光的眼,孩子气般的笑……

        一张一张浏览着这些照片,我的嘴角不由自主地上翘,那些日子,有伤心有苦痛,却也新奇有趣,而且,逸出了淡淡的幸福。

        最后一张是在雪地上的合影,他们也学我举了V形的两根手指,笑容亮亮地喊着“茄子”。

        可是现在,他们知道我不在了吗?绿苏的痛苦过去了吗?安乔生,你有没有在找突然不见了的容灿灿?……

        心好象被无形的薄刃划开,每一下都很轻,却每一下都很深。

        忽然外面轰隆响声,夹着亮光闪闪,我腾的起身拉开窗户看,却原来是别人家在放烟花。

        我怅怅转身,小乔却在我脚下不安地转来转去,脖子上的铃铛叮叮作响。

        “小家伙,你没听过烟花爆竹的声音,是吗?”

        我抱了它在手上,轻轻抚着它柔软细腻的毛,铃铛在暗中也闪着黄澄澄的光。

        好象想到了什么,我解下铃铛,打开阳台的门就走出去。

        “叮铃铃!叮铃铃!……”铃铛在我手下使劲摇晃,荡出清脆悠长的铃声,周身也弥漫了浓郁的香气。

        可是,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

        “安乔生,你说过只要我使劲地摇铃铛,不论多远,你都会赶来的啊!”

        我朝着夜空大喊,语里夹了浓重的哭腔。

        许久,我颓然坐下,铃铛晃荡落在坚实的地上,眼底终于落下泪来。

        烟花绚丽腾空,在深蓝的夜幕中绽放美丽身姿,无比璀璨,又无比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