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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绿苏(三)



十五岁那年,我行了及笄之礼,然后爹爹很高兴地告诉我,他为我找了一个好人家,也定下了婚约。

        我心里有些怅然,我明白爹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我好,可是,安乔阳刻在我心里那么深,我怎么抹得去他带给我的那些美丽想象?

        爹爹见我低头不语,也只是笑笑,说:“绿苏丫头啊,你会欢喜的。”

        两日后,那户人家的聘礼开始一箱一箱地搬上山。

        真是好人家吧?有家底,品性也好,不曾嫌弃我一个山上的野丫头,不曾埋怨着山上山下冗长的距离。

        小师哥笑着说:“怎么办呢?以后我该怎么称呼你?”

        我以为他打趣我,怏怏道:“还能怎么称呼?就是小师妹啊,难道还变成大师姐了么?!”

        “当然是大了。”他的笑里带了深长的意味,说,“只不过不是大师姐,而是大嫂。”

        我一时领会不过,怔怔了好一会儿。

        然后,我突然笑了,我跑出小屋,对着云雾苍茫的山外大喊:“是吗?!是吗?!是真的吗?!”

        喊完后,我又很想哭,安乔阳,我终于可以嫁给你了。

        后来几个月,日子温馨快乐而又充满期待。

        爹爹好似娘亲,为我准备着出嫁的一切;小师哥好似我的娘家人,也在山上山下奔来跑去,乐此不疲。

        我呢?我头一次不用爹爹说,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小屋里,等待山下安乔阳的花轿。

        我真的从来没有那么高兴过,每一天的早上醒来,都觉得身心舒畅,每一夜的躺下入寝,都能沉入甜美的梦乡。

        原来,这就是待嫁女子的心情呵!

        可我和她们又多么不一样。她们对未来的丈夫,有甜蜜的期待,却又怀了隐隐担忧的猜想;可是我,我自始至终都是安心的,安乔阳是多好的丈夫,我心里有面清晰的镜子。

        可出嫁那天,镜子突然碎了。

        它碎得那么彻底,碎了满地。

        安乔阳走了。或者说,他逃婚了。

        他留下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素昧平生,恕难从命。

        素昧平生,恕难从命……

        素昧平生,恕难从命……

        纸条飘落到地上,我轻轻地笑,安乔阳,怎么是素昧平生呢?

        真的不是素昧平生,十二岁那年的冬天,我就亲眼见到过安乔阳。

        快过年时,小师哥就被安府派来的人接回去,直到来年开春才送回来。

        小屋窗台上的花开出了第一朵时,我想小师哥大概是要回来了,于是,我每天都会带了小乔去山下等。山路上的雪还未完全融化,小乔那么小,不小心就陷到深深的雪里,哼哧哼哧地又嗅又拱,却是老半天也爬不出来。有时我真怀疑,那个小姨送给我们的,究竟是一条名叫“小乔”的小狗,还是一只名叫“小笨”的小猪?

        把小乔从雪堆里拽出来后,它好象是有些难为情了,轻轻抖了抖身上的雪末子,就垂下头在我脚边“呜呜”地转来转去。被它这么一折腾,也不知道会不会错过了小师哥呢?我心里是有些着急的,可又舍不得骂小乔,只好抱了它就往前走。

        积雪渐渐退去,越往山下,红花绿草就生得越活泼。山脚下的露梨花早就开满了,远远的就可以闻到非常浓郁的露梨花的香气。

        小乔好象对这种花香特别敏感,伸着湿乎乎的小鼻头嗅个不停,肥肥的身子也不住地扭来扭去,我一没抓紧,它就挣脱了我的手,然后兴高采烈地往露梨花丛跑去。

        “小乔!小乔!”

        我赶紧唤它,露梨花虽然香,可它的茎杆上生着小刺,不小心被扎着了会中毒的!

        边跑边喊,终于刚好在离花丛不远处抓住了它,我长舒了口气,一瞥眼却看到一只手正伸向一丛露梨花。

        “不要摘!”

        我大喊一声,那只手顿了一顿,终于缩了回来。

        我有些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头一次这么喊呢,自己也被吓着了。

        “小妹妹,为什么这花不能摘?”

        有一个很温和的声音问我。

        刚才只顾着看小乔了,一抬头,才发现面前站了一个少年,眉眼谦和,有着很明亮的笑容。

        “因为露梨花的茎杆上有小刺,扎了的话会中毒的。”

        虽然爹爹说过,不要把露梨花的秘密随便告诉外人,因为露梨花种在此处就是为了防止居心叵测之人进入落雨山,可当那个少年那么微笑着看我时,我好象连想都没细想过,就说出了露梨花的秘密。

        “原来如此。”他若有所思地点头,然后笑着摸摸我额上的软发,说,“小妹妹,刚才真是谢谢你了。”

        他的手轻轻放在我额上时,我怔了一怔。

        小师哥也常常摸我的头,我会淘气地故意用头顶他的手。可当这个少年的手摸在我头上时,我竟然怔了一怔,那是多不一样的感觉啊。

        努力撇开那种怪异的感觉,我问他:“你、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到落雨山来?”

        “我叫安乔阳,我的弟弟安乔生在山上学医,我是送他来的。”他还是温和地笑,“你呢?你怎么也在山上?你也是这山上的人吗?”

        现在回想起来,我都很不明白,当初才十二岁的自己,为什么不肯告诉安乔阳自己的身份。我只是躲躲闪闪地回答,不是的,我不是山上的人。

        为什么呢?我轻轻笑,我自己也不明白。难道只是因为当时追小乔追得满头大汗、浑身狼狈的缘故么?

        如果当初告诉了他,我就是你弟弟的小师妹,绿苏,尹绿苏,那么,今天的他,会逃婚吗?

        还是,他仍会离开,只是,并不是以“素昧平生,恕难从命”的借口了?

        我只是笑,我还是不知道啊。

        三年的时光,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可是安乔阳,你大概早就忘了在落雨山下碰上的那个小姑娘了,她脏兮兮的,怀里抱了一只同样脏兮兮的小狗,她看你笑都看得发呆了。

        你知道么,她那么喜欢你,不是因为你比她的小师哥俊朗多少,她喜欢的,只是你这个人而已。所以当她阻止了你去摘露梨花,当她帮了你时,她是多么快乐啊。

        你后来就走了,可她一直站在开得流光溢彩、香气扑鼻的露梨花丛边,慢慢嘴角边就绽开了笑。

        今天是她的大好日子,她同样是在笑,可笑着笑着,她的眼里就涌出泪来,大颗大颗的,滚湿了大红绣金的喜服。

        她边笑边流泪地看铜镜时,忽然想起五年前她的小师哥的眼睛,她看到过他因为离家而显现的寂寞与难过;可现在,她在自己的眼里也看到了这些,只是,因为爱了却不被爱的寂寞与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