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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他做了个深呼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普通的路人,就朝汽车走去。钥匙当即就被他扔了,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机械地想摆脱一切与英娜有关的东西。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了,没有人来打搅他。他对自己深爱的助手再了解不过了,她深居简出,不与别人打交道,他只希望她别把他们之间的关系告诉别人。事实也是如此,因为并没有调查到他头上。他也就松了一口气。只是失去英娜让他不安。没有她他该怎么办?谁来帮他找到通往患者心灵的“钥匙”?没了英娜他简直一钱不值。那些他已经适应了的也适应了他的患者们很快就会离他而去。那都是一些体面的人物,优秀的代表们,其中包括政界要员,刑侦人员,俄罗斯新贵,还有艺术家们。只要有两三个人说,他们去戈托夫齐茨那儿已经三个月了,可什么结果也没有,那就一切都完了。他的声誉就会扫地,只能寄希望于再去找一个新的工作,就像一个女患者说的那样,她对他非常满意,还向内务部推荐戈托夫齐茨担任一个很重要的局长职务。那里也许不会否决他的候选资格,或许正在对他进行研究呢!鲍里斯·米哈伊洛维奇很清楚,如果一切都顺利的话,那么等待他的将是什么样的一种工作,他非常想得到这个工作。因为他即将掌握的信息会让他觉得自己是强有力的,既然英娜死了,他无法再控制人们的心灵了,那么能控制他们的意识也行。

突然……他家的门被撬。同样也是什么也没丢。也留下了被人乱翻过的痕迹。他顿时陷入极端恐惧之中。他再清楚不过地记得,他们对英娜就是这样开始的。他也看见了,这一切是如何结束的。他们想从她那儿了解一个名字。什么名字呢?

他不再平静了,所有的时间他都用来一遍一遍地翻看有关患者的笔记,试图搞清楚破门撬锁的贼要从他这儿找什么。哪个名字?他什么也想不出来,这更让他害怕。难道他能跟警察说,贼溜进家去不找什么值钱的东西,而是在一堆文件中翻找某个名字?不能。他们一定会问,他怎么会知道这一点的,这肯定会跟英娜的事联系在一起。他不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于是他一声不吭,沉默地生活在一刻也未曾离开过他的恐惧之中。

不久,尤丽娅就被杀害了。他愈发惶惶不可终日了。

这就是所有事情的始末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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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戈托夫齐茨的叙述,塔姬雅娜竟然丝毫不感到惊奇。跟她预料的差不多。经过这么多年的侦查工作,很难有什么事能令她惊奇了。鲍里斯·米哈伊洛维奇置即将死去的女人于不顾是因为怕牵连进丑闻之中,这会妨碍他的前程。这类情况她碰到过不下十几起。著名心理分析医师、科学博士戈托夫齐茨原来并不是什么体面人物,遇到复杂情况还得去请教更具专业水平的女助手,这类事也是随处可见。书出版了,作者却并不是名字印在封面上的人,这早已成了大家谈话的笑柄,就像看起来似乎是研究生准备的毕业论文,而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都是由拿了高额报酬的教授或是副教授写的一样。每当遇到此类情景,她就会产生一种极端厌恶的情绪。就如同刚和螳螂打过持久战,结果一转身,这些可爱的昆虫们又出现在眼前一般。尽管让人讨厌,可并不感到奇怪,因为这是再经常不过的事了。

这件事里惟一让人惊奇、说它是奇怪也未尝不可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行凶的原因,破门撬锁仅仅是捎带而已。整件事都归结到一个名字上。是什么名字呢?这个名字究竟有什么重要性,让先是伊涅萨,然后又是戈托夫齐茨的家门被撬?

塔姬雅娜陷入沉思之中,等她从思绪中清醒过来,发现已经快到家了。大门已经看见了,就在几十米远处。可想到即将回到空荡荡的家中,她就倍感苦恼。所有的人都告别了她。斯塔索夫陪他的女儿去了,伊拉奇卡和她的未婚夫在一起,只剩下她形单影只一个人。没有人需要她,当然除了那些记者们,他们就像突然之间看到一块肥肉,正在计划着怎么去烹制它,好给读者们送上一道诱人的菜肴,还有流言蜚语和主观臆测做配菜。

她决定不回家,暂时不回。美好的五月的黄昏,天还没完全黑,空气中飘散着的清新凉爽的气息沁人心脾,两旁的树木青翠欲滴。对孕妇来说,不光散步,多呼吸新鲜空气也对身体有益。塔姬雅娜环顾四周,发现了一个非常可爱的小长凳,两旁有两棵粗壮的橡树环抱。她就坐在了那里。

这样一来,问题就在名字上。再把思路从头理一遍,罪犯需要某个名字,他们希望能在英娜的笔记里找到,结果没找着,因为伊涅萨给每个患者编了个名字。于是他们就走到她跟前,问她问题,总的来说,伊涅萨不着急回答他们的问题,否则他们就不会残酷地折磨她了。她最终告诉他们没有?第一种设想:说了。那他们干吗还去戈托夫齐茨家?第二种是:没说。她昏了过去,罪犯以为她死了,就开始在戈托夫齐茨的笔记里找那个令他们“朝思暮想”的名字。谁的名字会同时出现在伊涅萨和她的情人的笔记中呢?答案很明显:教授的一个病人。那又出现了另一个问题:为什么伊涅萨不说出它?为什么宁肯牺牲自己的生命也要保守这个秘密?为了谁她会这样做呢?一定是为了一个她非常珍视的人,可所有的迹象都证明了她生活中这样的人只有戈托夫齐茨一个。不,这也不成立……

塔姬雅娜的背后响起一阵马达声,她看见一辆汽车停在她家楼门口。从车里走出两个男人,一个年长一些,另一个还很年轻,脖子上挂着一个照相机。他们停在门口,抬起头,逐个看一扇扇窗户。年轻一些的那个一扭头看见了塔姬雅娜,对老一些的说了些什么。两人又商量了一会,就转身朝她走来。半路上两人似乎突然加快了脚步,脸上泛着铜茶壶般的光。

“请问,您——是塔姬雅娜·托米林娜吗?”年轻的摄影师喘着气问。

塔姬雅娜脑子里迅速闪过一个念头:他们是不是在耍她?没等她回答,摄影师又抢先说:“我们太幸运了!我们是专程来找您的,只知道楼号,不知道门牌号码,正打算一家一家打听,著名的女作家在哪儿,碰巧您……”

“你们要干吗?”她冷冷地问。

她现在没有丝毫兴趣跟记者打交道。再说经过最近两篇报道,她更没有这份心情了。

“我们想采访您。”年轻的直率地说道。

可是年纪大些的小心地拉了拉他的肩膀,把他推到一边。

“您别生气,塔姬雅娜·格里高里耶芙娜,”他温和地说,“我们不想打搅您一人独处。我知道,在您的位置上,您非常渴望安宁和平静,因此我们的出现可能会引起您的不快。不过我希望您能明白:我们为针对您的蜂拥而至的攻击忿忿不平。我们想刊登与他们完全对立的文章,为您恢复名誉。”

“不要再把事态扩大化,”塔姬雅娜冷冰冰地回答,“不就是两篇吗,干吗说是源源不断的攻击,我不需要正名。”

“怎么是两篇?”记者倍感惊奇,“至少有七八篇。这不,都在这儿,我专程把它们带来,就是希望问您一些问题,给您创造回击所有谣言的机会。”

“八篇?”塔姬雅娜又问了一遍,费力地吐出这几个字,“上面都写些什么?”

“您真的不知道?”年轻的摄影师不相信,“全莫斯科都在议论这件事。”

年长的记者从肩上取下包,递给塔姬雅娜一个书夹。

“想看看是怎么回事吗?”

“是的。”她点点头。

“接受采访吗?”

“不知道。等我看完这些,再决定。你们先散会步。”她仍用那种赶传讯人时说“在走廊里等着”的口气对他们说话。

记者和摄影师听话地与她保持着一段距离,开始小声讨论。塔姬雅娜打开书夹,开始阅读标题被做上黄色记号的文章。每读一段,她就愈发感到莫名其妙和委屈。

“托米林娜的书——是对西方模式的拙劣模仿。例如著名的《日古利》就是模仿《费亚特》写的……”可她从来没去模仿过任何人呀,她写她所感觉到的、所想到的。她所有的书都是关于俄罗斯、关于今天的生活,写的都是那些与我们擦肩而过的人们,并且试图去解决纯俄罗斯生活中的问题。这跟西方有什么关系?

“托米林娜女士出书像烤饼一样快,这种难以置信的速度只能让人想到有一大批文学奴隶受她派遣。这就难怪冠以她之名的书竟然风格迥异。什么奴隶?这篇文章的作者想说些什么?所有的书从第一个字母到最后一个句号都是她亲笔完成的。许多人可以为她做证,就说伊拉吧,她可是亲眼看见塔姬雅娜创作自己的中篇和长篇小说。至于说到风格,塔姬雅娜在写作时总是力求以各种角度、各种方式去写,以避免重复。她的书有的是节奏缓慢,发人深省,充满逻辑思维的,有的则是颇具动感,情节紧张残酷的,还有的是神秘而恐怖的。总之不能老写一样的东西,那样的话,连她自己都觉得枯燥无味。同样也不能将各种不同类型的犯罪和问题写成一种风格,可是这竟成为那些人污蔑她利用别人的劳动和才智的口实,他们认为她抢了别人的光,她根本不配赢得这些荣誉,因为她的文章写得是如此的糟糕。”

“也许,很快我们就要同闻名遐迤的侦探小说家塔姬雅娜·托米林娜说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