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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旁人?”他顾左右而言他,“哪个人呀,我怎么没瞧见。”

“当然没有人,哪个人好大胆子,敢随便在书斋里晃荡。

“呵,既然没有人,岂怕有人看见。”他顺势勾住她的颈项,“小悠丫头,你说是或不是。”

“拜托,别闹了。”她抓下他的手,蹙紧眉心。

“唉,不好玩,你真是禁不起玩笑。”景焰叹口气。

“谁跟你玩来着,我还要工作,少爷请让开些。”

“小悠……”

难得跨入书斋中,太阳西下之际,景太夫人远远地就看到宝贝孙子和一个奴婢打扮的女子有说有笑。

“那丫头是谁?”皱皱眉头,她的心头直泛嘀咕。

难得见到狂妄的景焰出现近似温柔的表情,在那陌生丫头的面前,柔情似水的模样,细心呵护的程度,几乎融化旁人。

他的柔情给错人,特别在新婚妻子赵冠容回娘家的时候,若是惹出丑闻来,将来怎么说得过去。

“回太夫人的话,是少爷的丫环小悠。”亦步亦趋的景福看了眼后赶紧回答。

倏地停下脚步,她在脑海中逡巡这号人物,却没啥印象,“我记得宅子里用的是徐婆子。”,

“禀太夫人,徐婆子因为年事已高,所以在年初告辞回乡去了。”景福顿了顿,见主子脸上的疑惑未除,又接下去补充。

“后来少爷不爱有人叨扰,都是请丫头趁着少爷外出的当会儿兼着做书斋整理的工作,没安排专人。前阵子刚好让小悠去打扫,加上她又识点字,能顺便替少爷整理柜子里一大堆的书,所以才让她直接待在书斋中。”

“小悠?打哪儿冒出来的?”景太夫人脸上的线条更形严肃,“府里几时有这号丫头,我怎么不记得。”

“说这丫头的出现,倒也挺新鲜的。”景福搔搔头,“就是少爷大喜那天,莫名其妙坐着马车来到咱们这的姑娘家。我还纳闷,明明已经过了请奴婢的时候,却又增加进来的员额。”

“小悠?樊悠闵?”蓦地想起她的来历,景太夫人脸色大变,内心警铃作响,表面上硬是不动声色,“少爷跟那丫头很熟?”

“熟啊!”

“哼。”她低咒了声。

“说实在话,少爷对每个人都很好,但对小悠似乎挺感兴趣的,常常见他们两人逗嘴。当然啦,咱们家少爷的魅力本来就足以吸引城里女人的注意力。”景福笑眯眯地看着远处的两人,除去门不当户不对外,还真像对金童玉女……嗯,幸好少奶奶不在场,

“够了,我要回去。”喝止景福的言词,她举步往回走。

“太夫人,你不去瞧瞧……”

“不必。”

“难道是小悠做了什么事惹你不开心?太夫人请明示,我定会教训她。”景福察言观色后发问。

“那家伙算什么东西,能扰了我的好心情……”猛然住了口,她刻意摆出威严与冷淡。“景家的规矩是怎么了,我临时有事不过去,需要跟你报告吗?”

景福没胆造次,低下头恭敬道:“小的不敢。”

“哼,不敢就好。”

迈开脚步,景太夫人步伐急促地前进。该死的樊悠闵,本以为做善事才收留的,原来真是小看了她,居然懂得利用讨好景焰,做为接下来的筹码,难不成还没死心?

死命想拆开的两个人,居然阴错阳差地搅在一块儿,不成不成,那会坏了江山大计。她得回去好好地盘算,让孙子别发现真相,也叫樊悠闵露出狐狸尾巴,甭将计划已久的远景给坏了。

※※※

推开两扇紧闭的红色大门,轻巧地跨入其中,她目不斜视。

深宅大院中,总让人有股紧张的气氛,不由自主地感到寒童上心头。她暗笑自己的没见过世面,才会无端地害怕。

“你来了。”

沉浸在自己的想像中,等待的时间过得特别慢,直到听见声音,她才缓缓抬起头,见到一张威严十足的脸孔。

“是,听说太夫人找我。”

“站过来些,我老了,眼睛也不太行了。”

在冰冷的语气下,樊悠闵缓步向前,心情突然感到低荡。

“你叫小悠。”

来到景府也一段时日,首次面见当家做主的女人,樊悠闲怀着戒慎恐惧的心情。

“是的。”

早上景福来唤的时候,脸上欲言又止的表情,是出了什么大事吗?

自忖平素总是安安份份地当个丫头,惟恐在不知不觉间犯了错,怎么劳驾太夫人亲自审问?

“樊悠闵。”

难得听到自己的全名,她诧异地抬起头,“你知道……”

“府里上上下下,都在我的掌握之中。自我当家这数十年来,没有认错过半人。”景太夫人轻蔑地抬高下颔,“你昔日曾经与焰儿指腹为婚,可惜樊家家道中落,自幼就失去影踪。既然双方没有信物为证,在今非昔比的状况下,那桩婚姻就当没那回事。”

“我很清楚。”她点点头。

景太夫人话锋一转,“既然如此,何苦想要高攀!”

“我没有……”

“少在我面前装可怜。”拐杖用力地敲在地上,景太夫人怒喝,“会点头让你到景家,全是看在两家旧日情份上,提供你个吃住的地方,以躲避地方恶霸的求亲,你难道不知道吗?”


“我知道,也很感激你的美意。”

“别跟我要嘴皮子,老实说,你接近焰儿的目的何在?难道不甘心我的恩惠,还想当景家的少奶奶?”

“小悠不敢。”她黯然地低下头,“在景府,小悠总是安份地做自己的事,不知道太夫人怒气从何而生?”

“好大胆子的丫头,居然还敢问我生什么气。”缓步走到她的面前,景太夫人眯起跟,挑起她的下颚,“论姿色,论家世,论才艺,你都差得远,连作妾都嫌面相太过单薄,无法添丁兴旺景家。”彻头彻尾嫌弃完之后,她郑重提出警告,“给我仔细听清楚,如今焰儿已迎娶赵尚书之女,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将来铁定替景家光宗耀祖,容不下些许差池。我不要你坏了好事,最好从明天开始,别出现在焰儿的面前。”

“好,”她骄傲地抬起头,“既然太夫人说得明白,小悠自然得遵守府里的规矩。但也请太夫人别忘了,到书斋工作,本非小悠所企盼,所以日后也请太夫人约束好少爷,别为难下人。”

“你是什么意思?”景太夫人眉尾一挑,“难道说焰儿主动找上你这个下贱的奴婢?太放肆!”

樊悠闵没有回答,只道:“若要根据以往的经验,那么太夫人说话算不算数……小悠实在做不得准,毕竟曾经有过往事。”她倨傲地抬起头,就算投身入熊熊怒火中,依然要保有仅存的自尊。

“你敢质疑我的信用。”

“只盼日后请太夫人说话算话,小悠将感激不尽。”

“反了!反了!”景太夫人手指颤抖地指着她,脸上涨成猪肝色。“少拿指腹为婚这档事来要胁我,一个女人家能主事数十年,绝不是被吓大的。再说除了口头约定外,你根本什么信物都没有,空口说白话,没人会当真,要真传出去,对景家半点损失都没有。”

“关于指腹为婚的陈年往事,太夫人切莫再次提起,戏言而已。樊家既然已经撤走,自然从未当有那回事过。”

“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樊老头教得真好啊。”景太夫人余怒未歇,故意找碴,“既然有骨气,就该懂得忍耐。寄人篱下,哪有选择的余地。从今日开始,你到柴房帮忙,挑柴砍树,锻炼身心。”

顿了顿,她福了福,“小悠遵命。”

认命而行,面对未来繁重的工作她不抗辩,能做多久就多久,若景府非久留之处,就回家吧!王寅强娶亲的事情经过数月的冷却也该告个段落,她才不稀罕留在此地。

※※※

从景福那边听到的消息,加上亲眼目睹的景象让景太夫人起了疑心。

小心驶得万年船,要将樊悠闵调离的那几天,最好别让景焰在场,省得引起不必要的纠纷。于是她选择以礼佛为借口,到城南的万宝寺清修数日,为的是把景焰带在身边。

位在城南半山腰上的万宝寺,现任住持是有名的高僧无相大师,年高德劭。寺庙四周环境清幽,后方栽有各式各样的奇花异草。寺庙之中香火鼎盛,来来往往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对于如景家这般常常捐献赠金的大户,也备有隐密的厢房和隔开的庭园,以免养在深闺的黄花闺女或年轻貌美的夫人们受到不必要的干扰。

“奶奶今天好兴致,居然想到此处。”景焰陪在身边,点香捻烛,让安宁的气氛进入心灵深处。

“为了祈求上天保佑你呀。”景太夫人虔诚拜过之后,在孙子的搀扶下,信步来到后方的花园。“我命苦福薄,成亲八载的丈夫走得快,只手拉拔的儿子也死得早,如今年纪一大把,已经长大成人的孙子,却还不肯生个小娃娃让老太婆抱在怀里享清福。命苦啊!”

“奶奶,小孙功未成名未就,哪有本领养妻小。你身子骨还硬朗,多撑个几年没问题啦。”类似的话语听多之后,景焰练就出推托的好功夫。

“浑话,景家的家产够大伙吃香喝辣三辈子,还怕养不活妻小。你呀,都已经讨妻入门三个多月,连圆房都没有……别以为我不晓得这档事,同桌吃饭都能视而不见,你当冠容是什么?”她重重叹口气,“失望呀,我看在眼底急在心里。虽说你年轻,未来岁月还漫长,但我已经老了,剩下多久的岁月,只能靠老天爷的怜悯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