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网 > 玄幻奇幻 > 灵蝠魔箫 > 第42章

第42章





思思点点头,泪水流了出来,无法抑止。

秦凉微笑道:“记住,千万别生病,即便生了病,也得吃药,不许不吃。”

思思努力想笑一下。她的嘴角虽微微翘着,可泪水却流得更快了。

秦凉扶住她的肩头,为她揩去冰凉的泪水,勉强笑道:“你马上进屋去。我要看见你进屋了,才肯上路。”

思思缓缓地挪着步子,慢慢向后退。他们的目光始终紧紧交织着,交织出一首凄婉哀艳的诗。

一首离别的诗。

***  ***  ***

乐漫天缓缓坐了起来。

他终于冲开了被封的穴道,他终于又获得了自由。

而自由,往往意味着复仇的机会。

他并没有仓促地跳起身,因为他穴道虽已冲开,浑身却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好像他已经被人抽去了血肉骨架,只剩下了一具臭皮囊。

他微闭双目,凝神调息,活力渐渐在丹田生成、积厚,又渐渐地沿经脉行走,直达四肢末梢。

当他感觉到体力已恢复大半时,才缓缓睁开了眼晴,冷冷环视着躺在他身边的五个女人。

虽然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睁开眼睛会看见什么样的景象,他也还是觉得触目惊心。

父亲给他安排的,难道就是这么样的一种“结局”?

这究竟算什么?如果是玩笑,这玩笑也未免太离奇、太残酷了吧?

马大娘微张着大嘴,沉重地呼吸着,嘴角边还粘着什么东西,让人看了只会感到恶心。

就是这个女人,使他破坏了自己的操守,使他违背了自己的诺言。要知道,那是他凭着儿子幼小的生命许下的诺言啊!

“我一定要杀你。”乐漫天在心里道:“我第一个就杀你。”

他绝不能容忍马大娘活在世上,那对他将是一种绝对不能容忍的污辱,甚至一想起她,想起她对他做过的事情就是一种奇耻大辱。

至于那四个少女,他会救她们出去,送她们回家,给她们每人一大笔钱,让她们忘记在这个秘室里发生过的事。

她们毕竟也是受害者。

当他转头再朝马大娘看去时,不由浑身一颤,眼睛也瞪直了。

马大娘不知何时已睁开了眼睛,正温柔地凝视着他。

乐漫天全身一阵冰凉。

他发现他并没有杀她的勇气。他甚至连正视她的勇气也在渐渐消失。

但他不肯低头,不肯在她面前低头。

马大娘沙哑着嗓子,轻轻笑了一声,问道:“你想杀我?”

乐漫天直视着她的眼睛,用尽量平稳的声音答道:“是的。”

马大娘道:“为什么?”

乐漫天不答。因为他无话可说。认真说起来,马大娘也没有错。她不过是在执行他父亲的命令,她不过是一件工具,一件他父亲用来惩罚他的工具。

只不过,她把工具的功能充分发挥出来了而已。

那么错的是谁?。

是父亲吗?他问自己,却惊讶地发现这个问题他也无法回答。

父亲当然是太想早一点抱孙子了。父亲已对他这个当儿子的完全绝望,而把希望寄托在孙子身上。可“孙子”却只是一个遥远而渺茫的字眼,父亲能不急吗?

父亲在急愤中干出这种愚蠢之事,不也情有可原吗?

那么,他能怪谁呢?

他只能怪自己。

乐漫天悄然一叹,缓缓起身,朝自己那堆衣裳走去。

“我不杀你。”

他的声音仍然很冷,但已不傲慢,甚至还有几分苍凉和无奈。

马大娘静静地坐着,看他慢慢穿衣裳。她的眼中,似有一种奇怪的神采在流动。

她突然扑过去,抱住了他的双脚,仰起脸,嘶声叫道:“你不能就这么把我甩了!你已经……我会给你生儿子的!你不能就这么走了!你不能!”

乐漫天没有动,他只是漠然俯视着疯狂的马大娘,冷冷道:“你可以去跟老爷说,你肚子里有他的孙子,他会好生安置你。”

马大娘猛撼着他,悲声道:“我要你,我就要你!你不能不管我,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你不能丢下我!”

乐漫天漠然道:“如果你真的那么自信你能为我爹生个孙子,那你的儿子尽可继承他爷爷的家业,你也尽可尝一尝当主人的滋味。可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马大娘用力扯着他的衣裳,将脸埋进他大腿间:“不,你不能,不……”

乐漫天怒道:“松手!”

马大娘当然不会松手,而且也不再说话,只是乱亲乱咬着,死死箍着他的双腿。

四个少女早已吓醒,哆哆嗦嗦地偎进墙角,惊恐地看着疯狂的马大娘和愤怒的乐漫天。

乐漫天眼中闪出了凶光,他的右掌已微微抬起,随时都有可能落在马大娘头顶上。

马大娘抬起眼睛,无畏地仰视着他,就是不肯松开。

乐漫天的手掌渐渐压下,离她的百会穴越来越近。马大娘的眼中闪出了狂热的光芒,那种只有真正疯狂的人才会有的目光。

乐漫天的手掌无力地垂下了。


他无法下手杀这个疯女人。不仅因为杀了她势必会伤害自己,也因为她的确有可能会给父亲添一个接班人。

虽然马大娘毁了他,但他却不能毁去她,世间的事,就有这么不公平。

乐漫天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泪水潸然而下。

他感觉到马大娘正狂热地亲吻着他,他也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反应。但他的心却如同一片荒漠,什么生命都无法生存下去的荒漠。

他实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落到这个地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就像是一个在大漠上独行的旅人,水已用完,他只有在沙漠的腹地等死。但体内求生的欲望却使他一次又一次将拔出来的剑又送回鞘中,他还要等,等人来救他……

乐漫天陷入了痴迷之中,好像他真的已置身于大漠,真的已奄奄一息……

***  ***  ***

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

天上虽已无月,但鸡声在耳。秦l凉走在白霜铺满的木桥上,忍不住想起了李商隐的这两句诗。

他也忍不住想起了大漠。在大漠上也一样,你走过沙丘,会留下一串足迹。

风起沙流,足迹会被湮没被吹走,好像你从来没从那上面走过。太阳出来时,霜桥上的足迹也会消失,因为霜已被晒干。

想起大漠,秦凉的心中顿生出万般豪情。

他一生中最辉煌的时光,就是在大漠上度过的。他在大漠上整整呆了一年,和许多的牧人交过朋友,喝过他们的奶茶,饮过他们的马奶酒,唱过他们的悲凉的歌曲,跳过他们的粗扩奔放的舞蹈。他们把他视为兄弟,视为英雄,他们慷慨地送他最好的骆驼、最好的骏马。他拒绝过他们送来的女人,也拒绝过半夜钻进他怀里的赤裸热情的牧女……虽然拒绝会伤他们和她们的心,他还是要拒绝,因为他的远在中原的家乡,还有一位少女在等他。他不能对不起她。

他曾经在大漠上杀过人,也曾被人追杀,在茫茫的沙漠上疲于奔命。他喝马尿、吃草根、吃能碰到的任何活物,象蛇、蝎子和蜥蜴。在万不得已时,他会杀掉心爱的忠诚的马,流着泪饮血吃肉。

白天,太阳能晒得他晕倒数次,夜晚,他只能把白己埋进沙里御寒。在孤独和寂寞中,是什么使他支撑着活下来了呢?

是那个等着他的少女。

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她。他默念着她的名字时,寒夜就会变得温暖,太阳就会不那么炽烈。只要他念着她,死去了都还能再活回来……

秦凉不由微微苦笑了一下,叹口气,摇摇头,赶开了那个少女的影子,可他的思路仍在大漠上。

他记得有一次,他在瀚海大漠的腹地,发现了一个已奄奄一息的年轻人,他记得当时他都怔住了,为那个年轻人的生命力如此顽强而惊讶。

那个年轻人半截身子已被埋进沙里,脸上已经又焦又烂,眼皮和嘴唇都肿得不像样子了。

但他能肯定那年轻人还活着。

年轻人的右手握着一柄剑,剑旁边横七竖八地躺着断成两截的毒蛇和蜥蜴,很显然这是他在未昏迷时杀死的。

秦凉之所以肯定年轻人没死,就是因为当他伸手抱那年轻人时,年轻人的手微微抽搐了一下。

那是右手。握剑的手。

秦凉记得当时自己的心也抽搐了一下。

***  ***  ***

他已快要死了,不会有人来救他的。不必再有毒物来袭击他,只要再过一会儿,太阳就会把他晒死……

他觉得灵魂正从他躯体里往外溜,就像是被太阳晒热的水汽。他极力想把它抓回来,可办不到。

“我不能死……我要回家……回去告诉父亲……”

他努力告诉自己,他不能死。也不会死。他还没有完成任务,他必须赶回江南,赶回家告诉父亲也先已背信弃义。

他恍恍惚惚似又回到了江南,回到“伫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江南,那里山温柔、水缠绵,那里有美酒,有美人儿……

他似乎听见父亲沉重有力的声音:“漫天,此去瓦刺,见到也先,务必将此信面交,并转达我对他的企盼。此信绝不可失,若有危险,速将其毁去,绝不可落入外人之手。”

他听见自己在答应:“爹,我早就想去大漠逛逛了,我一定会办好的,您放心!”

然后,就是瓦刺国师也先的大笑声在大帐内回荡:

“你们南人都是些胆小怕事的懦夫,根本成不了什么大气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