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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博耶尔率最后一队长矛手呐喊着跃过弓弩兵迎上敌骑,山头展开了残酷的白刃对刺。

冲在最前面的正是库柏,他手持一柄加重的腾赫烈弯刀,挥刀左冲右突,一刀倒下一个,汉拓威长枪兵在他手下如斩瓜切菜一般,每斩杀一个敌军,就使山顶多出来一个作战的骑兵。博耶尔不顾一切的追上库柏的战马,挺枪刺击,库柏居高临下,运刀回身斜劈,博耶尔只感一股巨力传来,震得两臂发麻,长枪几乎脱手。

库柏看到了博耶尔身上的军官标志,转过马头扬刀又斩,口中咬牙狞笑道:“不自量力的汉拓威狗,受死吧!”

博耶尔横枪上架,被震得连退几步,库柏跃马迎上又是一刀,长枪被居中砍成两截,博耶尔后退仰倒在地。

远处挥刀指挥战斗的阿瑟看到了博耶尔的险境,扬刀向库柏冲来,口中嘶喊着,“博耶尔──”

但是一切都已晚了,库柏快意地再次纵马一跃,碗口粗的马蹄踏在了极力想站起来的博耶尔胸部,马蹄整个没入了胸腔……

※※※※

看着山顶上越来越多的骑兵涌上,艾萨森长出了一口气,突围可说已经成功大半了。这时两个骑马的汉拓威军官突然出现在山顶上,一名竟是最后攻占了自己中军主营的那名千夫长,一名是突袭自己未成的汉拓威骑兵将领,这两人的出现使艾萨森的心头又蒙上了一层阴影。库柏是一定对付不了这两人联手的!想到这里,他不再管后面的队伍,策马向山顶驰去。

库柏当时正与这两鬓已灰白的老将战得正酣,这老将虽然刀法老辣、力量沉重,不过他有自信最后胜出的将是自己,毕竟他已年迈,耐力绝不会超过正当壮年的自己。

战斗的间隙一瞥眼间,库柏看到了张凤翼,他没见过这个人,却彻底被这个人震撼了。只见他端坐于马背,立马驻于山顶,长长的雉刀横担在马背上,他彷佛在环视着整个战场,又彷佛在抬眼看天,对地上一切都浑不在意。他颊上的刀疤使他总好像面带笑意,一种蔑视一切的笑。他就那么放松地立马静观,却彷佛赋予了整个山头上的汉拓威军一种从容与镇定,彷佛只要有他在,这一切的危机都将不在话下、迎刃而解。这个人浑身散发出的透骨杀气,在时刻震慑着周围的对手。

库柏一愣神间,那名与自己激战了半夜的金发蓝眼的将军已策马冲到了他的跟前,闪着寒光的矛尖直向面门刺来,他心中暗叹一声,挥刀外撩,格出矛尖,知道此番难以脱身了。

张凤翼从容地从背后摘下长弓,引弓搭箭,也不刻意瞄准,四指连勾,箭出如缕,弓弦铮铮,每响一下必有一名骑兵倒下战马,而有一名汉拓威士兵被解放出来,攻击其他的敌军。

装满雕翎箭的箭壶瞬间即空,山顶上的战士都被这种箭术震住了,早有四五个弓箭手满脸崇拜地捧着羽壶送到张凤翼的马前,而张凤翼几乎是不加思索,抬手即射,发即必中,不到片刻,马边已扔了十多个空箭壶,山顶上的骑兵竟变得越来越少。对所有冲上山顶作战的腾赫烈骑兵来说,张凤翼的威胁是致命的,这个人不但发即命中,而且只射脖颈,箭出之下从无活口。骑兵们要时刻提防来自张凤翼弓箭的威胁,这样他们在与眼前的长矛兵作战时,不可避免的无法集中心神、专心应付。

山下的战斗已进入了扫尾阶段,张凤翼从山顶上看到已有四个千人队迂回到了山后,开始对这个山地形成包围。从这股突围敌骑背后插上的两个千人队已推进到了半山,能战斗的敌人只剩五六百人了。这时一匹战马腾跃上山岩,马上那人高大如天神,一身金色的环甲,玄色披风猎猎飞舞,四名长矛手抢上攒刺。只见阔剑连闪,怒马已然纵出,只留下四具尸体横倒在地。那人上到山顶策马直取张凤翼,几名长矛手拦上阻止他,均只一个照面,即中剑跌出。

张凤翼看着纵马扬剑冲来的艾萨森,随手扔掉了长弓,拎起马背上的雉刀。他狭长的凤目睨视着对手,目光中闪动着刀锋般的精芒,唇角下撇,露出傲然的笑意,“原来是老朋友了,这回没处逃了吗?”

“少废话,汉狗看剑!”艾萨森双目尽赤,跃马挺剑前刺。

张凤翼雉刀两人多长,占尽长兵优势,自不允许对手近身。狭长的刀锋迎着剑脊削入,直取艾萨森握剑的前臂。艾萨森翻腕剑脊下指将雉刀洗出,剑锋插向张凤翼胁下。张凤翼刀刃回裹,横切艾萨森脖颈……两人刀剑翻飞,你来我往地拚斗起来。时间就是鲜血,艾萨森忧急如焚,想尽快解决对手,为后面的战士杀出一条血路,所以打起来不免有些急躁。可张凤翼刀势灵动已极,借助长兵优势,始终将他逼在外圈。再者,此时时间拖得越久对汉拓威军就越是有利。所以张凤翼气定神闲,心态极稳定,出手又稳又狠,招招攻其必救。

这时,受到斐迪南与阿瑟夹攻的库柏发出一声痛呼,显是受伤了。

张凤翼带着笑意道:“哎哟,你兄弟挂彩了,这回八成突围不了了,好一员虎将,你不看他最后一眼吗?”口中说着,狭长的刀尖吞吐,连连刺击艾萨森胸腹要害。

艾萨森虎吼一声旋腕左右格架,“叮当”交击之声响了十多下,才勉力挡住了这回攻击。

张凤翼边打边侃侃而谈,“我听说腾赫烈军是以部族为单位跟从元首出兵的,昨夜战死的都是你的族人吧!你向四周看看你带来的四万多人还剩下多少?到这个时候还想逃跑吗?我真佩服你,你真有勇气,竟能面对那么多孤儿寡母。”

说到这里,张凤翼摇头赞叹,向往不已,“我就不行,我要是你就不想着逃跑了,我会在此地自刎以谢族人,这样做虽不光彩,毕竟于心稍安。想想看,四万英灵呀!啧啧,就是逃得出去,夜里睡觉可敢闭眼吗?哈哈,要是我就一定会做恶梦的。你这样有勇气的人说不定会例外呢,哈哈!”

艾萨森脸涨得血红,一声不吭,挥动重剑泼风般地猛攻。

张凤翼策马后退两步,让过锋芒,突然一拍大腿,想起什么似的,“噢──对了,我都忘了,你们腾赫烈人打仗不但掳掠财货,还抓活人当奴隶,圣卡林特的奴隶拍卖市兴旺着呢!任何肤色、任何颜色眼睛的奴隶都能买到。听说汉拓威女奴在那里很抢手呢!真遗憾这次没能让你们满载而归。不过依我看重要的不是种族,而是货色,只要年轻貌美,就能卖上高价!你说是不是,尊贵的酋长大人。你们留在腾赫烈的族人中一定会有不少好货色,还有你们的领地,周围的部落肯定不会闲着,这下圣卡林特奴隶市可找到货源了。”

艾萨森倒跃两步,拄剑而立,双眼目眦俱裂地瞪视着他。


张凤翼像狼一样龇牙而笑,“别这样看着我,怪吓人的,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你们腾赫烈人就像野兽,不是猎杀别人,就是被别人猎杀。”

这些话击中了艾萨森的致命要害,他只感到胸中逆气上涌,嗓子眼发咸,在马上摇晃了两下,“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溅而出,仰身从马上栽倒。

张凤翼嗤嗤而笑,拎着长刀翻身下马,向他走去,口中道:“好吧,这也算个不错的结局,当个俘虏也不错。对于头脑人物,我们总会报以三分敬意的。”

张凤翼还没走到艾萨森跟前,艾萨森突然勉力的拄剑站起,头盔摔落,须发纠结,浑身满是尘土与血迹。环顾四周,山底下尽是敌军的长矛手在为胜利举矛欢呼,整个山顶上部属都已战死,只剩自己孤伶伶一人,大群的汉拓威士兵挺着长矛呈环形包围着自己,库柏的尸身横在一块岩石边,头颅已被邀功的士兵割去,手上却还紧握着那把弯刀。他摇晃着移到库柏身前,热泪横流,周围的长矛手们挺枪向他聚拢,他猛然回剑一扫,长矛手们的圈子又扩大了。

张凤翼沉着脸道:“大家都别动,给他点时间。”

艾萨森理也不理周围的敌军士兵,站起身来,面朝北面故乡的方向跪下,口中虔诚地颂念着一种为勇士安魂的经语,俯身向家乡拜了几拜,拿起那柄重剑,双手倒持,剑锋对向自己的腹部。抬起头向着天空长吼一声,阔剑用力插下,剑锋透背而出。鲜血顺着剑脊的血槽喷涌而出,吼声持续了好久,随着鲜血由柱状变成滴状,那声音才渐渐低了下来。艾萨森终于低下了高昂的头颅,静默下来。

看着天空中喷薄而出的红日,张凤翼身边的斐迪南叹道:“说起来这人也算是个英雄。”

张凤翼看着地上的尸体嘿笑道:“他不是个英雄,他只是个敌人。斐迪南,你那种贵族公子哥儿的多愁善感病又发作了。”

斐迪南脸红着辩道:“他是敌人不错,但他也是个英雄。”

“好了,好了,我可不想和你辩这么无聊的话题。”张凤翼嘿笑道:“英雄这个词我们只用在自己人身上,譬如你我。假如这股‘蝗虫’侵入了汉拓威内地,四万骑兵够血洗多少个村镇?他们得到这个下场没什么好抱怨的,天公地道。今夜我们牺牲了近万名将士,后方百姓都应该感谢他们才是,这就是军人真正的价值。我们消弭了灾难,我们才是英雄。斐迪南,你要学会自我感觉良好才行。”

斐迪南想了想,舒展眉头叹道:“你说得对,是他们先打过来的,我们是正义的一方。”

“正义!正义──”张凤翼嗤嗤而笑,脸上的刀疤份外明显,“对,正义,这真是个好词,听了你的妙语,一会儿开饭的时候我一定胃口大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