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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酒店是两层,楼上楼下布置得古雅朴实,四壁挂有名家的字画,大庭的正壁高挂一幅大中堂,果然是大宋名书法家蔡包的行书诸葛武侯出师表。

楼上,设备同样古朴,但有四座屏风隔了一角雅座,那是便于客人携女眷小饮的所在。

文昌装了一肚子的愤怨,登上了酒客众多的二楼,找到一名店伙,堆下笑脸,“劳驾这位大哥给我一个座位,小可是卖唱糊口的。”

店伙倒也和气,笑道:“老弟,你来得正好,有几位大爷正要找一个歌手,随我来。

靠右窗下一张八仙桌上,坐了五名眼眉大眼的粗豪大汉,穿青直裰,青帕包头,臂下挂着百宝袋,腰带上紧着细窄三尺皮鞘,让幅不大,一眼便可看出那是便于水中使用的分水刺或者是三凌钢铁兵刃。

后首,是四个青衣小帽的中年生意人,正在低声谈笑浅酌低斟。

店伙将文昌引到桌旁,端来一张四脚凳,向一个留了掩口须的中年人陪笑道:“陈爷,真巧,给小可找来了,这位老弟听候爷台吩咐。”说完,扭身告退。

“诸位爷台请赏光,小可听候吩咐。”文昌说,一面解开琵琶包,欠身告坐。

四个中年人相当和气的留掩口须的人间:“你会吟诗词么?”

“爷台请吩咐。小可略知一二。假使诸位想听一些悲壮激昂的小曲,小可自己却编就了一些,只怕难令诸位满意。”

“好吧!听你的谈吐,想来必定不俗。”

文昌调好了弦,一阵清越的弦声袅袅腾升。接着,低沉而铿锵的歌声响喝行云。

“铁拳如电,剑上光寒,利剑出,闯刀山。

叱咤风云兮,英雄气短;情真爱挚兮,儿女情长。

那管他,洛阳花似锦,不贫恋,江南好风光。

功名富贵如朝露,妻财子贵如浮云。

人海茫茫今,任我浮沉,江沏莽莽兮,唯我独尊。”

人声候静,上百位酒客的目光全向这儿注视。

四海神龙父女,悄然在远处角落入座。白衣龙女的星目中隐有泪光,低声喝然道:“可怜,他竟然会落魄如此。

五大汉中之一突然怪叫道:“好小子,你他妈的替谁吹牛?口气可不小,但确是唱的好。”

文昌不加置理,弹他的节奏,细碎如珠走玉盘的弦声,在空间中跳动,动人心弦。

他强制自己不可冲动,不可生气,不可露名号,因为施家父女不久会赶到汉中府,无论如何,他不能闹得大凶,免得引来麻烦,影响了施家父女的安全。他对施姑娘的敬爱和感恩的心情,使他忍下了无名怒火,如果在平时,他不动手揍人才是怪事。

节奏的最后一个音符徐落,低沉而苍凉的歌声候起:

“海角天崖,梦魂飘泊。

饱赏了人间辛酸冷暖,走遍了万水千山。

亡命人海兮,凄复悲;

壮士一去兮,儿时回?”

歌声徐落,余音袅袅,弦声徐落,音符似乎仍在众人耳畔尧绕不去。

远处一个角落中,一个小道士突然伏在一个白发老人怀中,似在抽噎饮泣。

白衣龙女眼角出现了晶莹的泪珠,哀伤地注视着文昌的背影。

楼中沈静了片刻,有人喘出一口大气的方恢复了先前的喧闹。

文昌脱下头巾,神情默默的站起默默地向留掩口须的中年人,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献丑了,污了诸位爷台的清耳。”

中年人掏出一锭五两银锭,放入头巾也低声说:“谢谢你,青年人。这一生中,我第一次听到如许动人而饱含感情的歌声。”

“感谢大爷。”文昌欠身谢谢,低头退走。

蓦地,脚下被人一勾,几乎跌倒,怪叫声暴起,“好小子,在这儿坐下来,给大爷再来一曲。喏!这是赏银,你他妈的先收下。”

原来是五大汉之一,一锭一两白银几乎伸到文昌的鼻尖上。

文昌强忍怒火,吸入一口气一面吹起琵琶。这腕饭吃来太困难,他在心中发誓,再也不吃这碗窝包饭了,即使是打家劫舍要用性命去换饭吃他也甘心。

“对不起,能可另有主顾,少陪了。”他不无表情地答。

“砰”一声响,大汉一巴掌拍在桌上,杯盘碗筷在跳舞,叉腰站起鼓着大牛眼,怒吼道:“甚么?你他妈的小王八旦不识抬举,竟然一口回绝我李大爷的要求,瞎了你的狗眼,你再比比试试?”

整楼的食客,全数大汉的大嗓门所惊,顿时鸦雀无声形势紧张。

楼梯突发暴响,奔上三个高低不同的狞恶大汉,在梯口便怪叫道:“李老弟,怎么回事?”

大汉重重地哼了一声,大叫道:“他妈的,这小王八旦的可恶,不识抬举,我要好好治他。”

三个人奔到桌旁,文昌扭头望去,心中一惊,暗说:“真他妈的见鬼,不是冤家不聚头。看来,不动手是不行了。”

来人一个是光头中年人,是汉江秃蛟凌远。

另一个是高瘦个儿死样怪气阴阴沉沉,是梭鱼种豪。

矮个儿象武大即,五官摊在一块儿,是水鼠管江;

都是老相好,照了面。汉江秃放风采依旧,只是脑袋顶门那一块被飞刀刮掉的头疤更光更亮。水鼠管江的右边大牙掉了好几颗,是文昌给他留下的纪念。

汉江秃蛟看清了文昌的脸容,大吃一惊,情不自禁退后两步,堂目结舌地叫:“你……你姓……姓蔡?”


文昌知道瞒不了,冷冷地答,“凌当家,你好,咱们一年不见了吧?买卖怎样?”

先前语出不透的大汉,瞪着大眼,倒抽一口凉气,如见鬼魅地往后退,“砰”一声砸倒了一张坐椅。

文昌近来名震江湖,汉江秃蛟岂能不知?只吓了个冷汗直冒,脸色泛灰,一躬到地说:“蔡兄恕罪,在下在下不敢,李兄弟多有冒犯……”

文昌心中大奇,怎么?这家伙怎不记一飞刀刮掉头皮之恨,竟然如此客气了?他却不知他的名号在江湖中所亨有的地位和份量,难怪他会感到奇怪,他闪在一旁,抢着说:“凌当家和种、管两位好汉,是来报当年龙驹寨之恨么?”

“蔡兄言重了,在……在下……”汉江秃蛟语不成声地答。

文昌举步便走,一面说:“请借一步说话,在下有事请教。”

汉江秃蛟心中有如十五个另桶打水七上八下乱升沉,提心吊胆跟着下楼,低声说:“蔡兄但请吩咐,凌某听候差遣。”

两人到了大街,走了个并排,文昌低声道:“首先请不要透露在下的行踪。”

“凌某遵命。”

纪府大姑娘平日.在外耀武杨威,老远地人们便走避一空,谁也不理她,她的威风没有人欣赏,发泄的对象愈来愈少。

今晚,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倒霉鬼蔡文昌快意,却被白衣龙女父女两人强出头扫了兴,更打伤了她两名健仆,甚至要拔剑杀她,文昌最后那一络刻毒的报复性威胁言词,也令她怒不可遏。她狼狈地奔回乃姐官宅中,如此这般一诉。

鹰爪四出,要捉拿月前谋劫钦差的要犯,事情闹大了。象这种任性凶横的女人,确是少见。有其父必有其女,由她可以知道她的父亲在汉中府是甚么样的货色。

这鬼女人在乃姐处等候消息,可是等了个空,不但挨了八马鞭的人逃走了,连打了她的健仆的父女俩也失了踪。她等得怒火冲天,三更天方根恨地返回家中,惊怒交加中,她慌慌登上自己的锈搂,支使着仆妇丫环替她准备晚妆用品,愤怒地进入绣房。

蓦地,她感到毛骨悚然,心向下沉,粉颊泛上了苍灰色。想叫,但喉咙似乎塞住了。想动,却感到浑身发抖。一阵寒颤通过全身,睁大着眼睛死死地盯视着妆台上的大铜镜,如见鬼魅。

不错,确是有鬼魅出现了,大铜镜中,清析地映出她身后站着一个身材高大,黑头罩只露五官的鬼影,一对大眼神光电似,委实吓人。香闺中出现这种鬼怪,她怎能不伯?胆子都快吓破了。

鬼影的巨大虎掌伸出了,落在她右肩上。

夫!不是眼花,不是幻影,肩上确是感到有东西落下,她全力扭头一看,张大樱口想叫。

“啊……”只叫了半声,肩上的大手便扣住了她的咽喉,恐怖和死亡的感觉袭到,她立即昏厥。

怪影正是文昌,他来了许久了。他一咬牙,将纪二小姐扔到在床中,取过一壶冷茶,淋在鬼女人的头面上,再一掐人中穴,纪二小姐悠然醒来,恐怖地嘎声叫:“你……你是……是人是……是鬼?你……”

她一面说,一面向床后退,伸出颤抖得极厉害的双手,要拉绵衣蒙上头。

文昌阴阴一笑,一把扣住她右脚向外拉,拉到床沿再伸手抓起绵衣扔在床上,拉掉了黑头罩。

姑娘记性不坏,虽则文昌脸色已恢复正常,青灰色已退,大汗不见踪迹,但脸形和神情未变。

“是……是……是你,你……”她绝望地恐怖地叫。

文昌双手疾伸,抓住她的双肩向上提,再将她按在床沿,再一只膝盖顶住她不着地的下身胯内,冷笑道:“你这千人骑万人跨的贼母狗,你的威风那儿去了?你的仆人呢?你的马鞭呢?”

“救……”她张口狂叫救命。

但声音末离口,咽喉已被扣住了。她拼命挣扎,但白费劲。

“啪啪啪啪!”文昌不轻不重地给了她四耳光,又快又急,象是四声齐响,打得她三魂七魄离了窍,天旋地转不知人间何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