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她的眼睛里有浓浓的迷恋。

我不再说话,只是看着他。我一点都不忍心伤害他。我想起以前对待陆晓铭的那样,我声色俱厉,格外无情的说,我不想看见你。甚至他为我打抱不平的时候我说,我不需要。我也可以那么绝情。可是何落凡见识过我坚硬外壳内的脆弱,他也知道要怎么才能进捏到我最疼的地方。

我想是我害了何落凡,在他爱白莲花的时候,我根本就不该答应他一起忘记别人。

或许忘记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心里再装一个人。

“你说过,心里装着别人的女孩在你不想要,即使再喜欢也不要。”我试着劝导他,“落凡,清醒点,我们做好朋友不好吗?”

“我是不要。”他放开我。我坐回原位接着抽烟,烟灰烧了半截,他看着前方,柔软昏黄的路灯下是晚归的人,每个人都藏着自己的心事。

他揉了揉额角,看来他也很头大,“但是你要负责。”

“啊?”我赶忙说,“我孝敬你。”

“你要帮我忘了你。应该不会太难,你有什么好,又冷淡又暴力,一点都不知道好歹。”

我气结:“你不觉得自相矛盾吗,那你到底爱我什么?”

何落凡突然笑了,他扶着额头,眼角眉梢的风情很是动人。他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在我龇牙咧嘴之前说:“可能是你有点像我小时候的玩伴朱丽叶吧。”

“过家家你演罗密欧,她演朱丽叶?”

何落凡高深莫测的看我一眼:“朱丽叶是我养的吉娃娃,后来,嗯,我奶奶说那叫寿终正寝。”

我的脸立刻垮下来,使劲抽烟。我跟他上辈子一定是仇人,不是我杀了他全家,就是他枪毙了我一户口本。车子在我指定的地方停下来,我跟他挥手再见,接着就头也不回的跑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去哪里,在小区楼下站了一会儿,看见窗户的灯还亮着。

若薰在那里,可是我不能去。

花园的蚊子特别多,我坐了一会儿就被咬了满腿包。

我想着还是回道馆住两天吧,办公室里有空调,楼下还有个很大的风味餐厅。餐厅里有湘菜,虽然不正宗,可是也比若薰做的胡萝卜和白萝卜强多了。再吃下去,我真会变成兔子也说不定。

若薰每次都气急败坏的说,你胃不好,一定要先吃点清淡的养过来。

他对我真好。

他到底还能对我好多久?

我沿着街道慢慢的走,眼泪慢慢涌出来。即使我再不承认,前面等着我的是未知的、迷雾重重的未来。

“幸月萱!”

我胡乱揉着通红的眼回头。

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在我伤心绝望的时候,在我狼狈不堪的时候。

那一瞬间我想,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顾若薰,我一定会爱上何落凡的。坚定不移,毫不犹豫地爱上他。

可是这世界上有了第一,那么第二永远也便不成第一。

若薰打电话约我见面,我正忙着帮小孩子纠正姿势。

小孩子穿着小小的道服,认真踢腿的样子特别可爱,尤其是他们看我的眼神大多都是崇拜又尊敬的,让我有点飘飘然。下了课,我换下衣服坐地铁去那个跟若薰常去的老北京涮羊肉的店子。

刚进店门就看见他靠着窗坐着,手里随意翻了本财经杂志,表情有点心不在焉。他精神不是很好,原本养出来的那种面颊上的红润又泛成苍白。连嘴唇都是浅白色。

“若薰!”我大步走过去坐在他旁边,狠狠亲了他一口,“饿死了,太不人道了,又堵车!”

若薰已经点好了东西,揽住我的腰,轻轻笑着,面上那点阴郁荡然无存。

“你不喜欢北京,那我们就去其他的地方,去哪里都行。”

“。。。。。。我妈说了,如果不在北京就让我回长沙,我才不回去。”我说,“老在她眼皮子底下晃,说不定我又做错什么事情惹她生气。我爸和阿姨倒是通情达理,可是那副太迁就我的样子,总是让人良心不安。”

“你还有良心吗?”若薰斜我一眼。

“。。。。。。还是剩下一点的。”我为自己辩解。

接着羊肉和金针菇,虾泥都送了上来,我只顾着低头吃,若薰在一边帮我捞菜,还负责擦嘴。大概清朝的格格也就是这个待遇了。

“对了,我姑妈跟我表妹可能还要住一阵子,你在蓝冰那里不麻烦吧?”

“不麻烦,她那欺男霸女的性格,恨不得连睡觉都搂着我。”

我尽量说得很轻松愉快,若熏却没接话,径自低头帮我剥葡萄,剥好就放在洁白的碟子里,用牙签插上,有种近乎讨好的体贴。

我叹口气:“若熏,你别这样,等她们走了我就搬回去了,这北京这么大,什么天坛故宫颐和园八达岭长城,一天去一个地方也得个把月,你姨妈和表妹总要玩尽兴再走吧。”

若熏苦笑了一下:“萱,其实我已经攒了一笔钱了。你放心,这些钱我这几年投资股票和期货的钱,足够我们去国外留学,如果不行,我就什么都不管,我带你走。”

我知道若熏说的不行是什么意思。如果没有人接受我们,说得好听是远走高飞,说得不好听是私奔。

我用力点点头说:“好,现在别想那些,省得我消化不良。”

吃晚饭若熏就回去了,  我坐在地铁去去何落凡家。我自然不能跟若熏说我暂时住何落凡那里。这的确很不妥,可是何落凡的坚持让我无法推托。

刚到小区门口就碰见了李慕白,怀里抱着一堆啤酒和凉菜,见了我就露出灿烂的白牙:“女侠女侠!”


“慕白兄。”我也挺高兴,“来聚餐?”

“本来想去酒吧的,可是落凡不起,哥儿几个就杀过来了。”

我帮忙拎了啤酒,李慕白很八卦地打听:“你跟我家落凡哥哥现在是甜蜜同居中?”

“NO,我跟别人同居。”我说,“落凡现在是我干爹。”

“噢,太邪恶了!”李慕白看样子很是伤心,“落凡哥哥是千里挑一的好男人,英俊非凡却不yin  luan,跟我们去夜总会也从不找妹妹陪得,简直就是你们中国的那个坐在柳树下的男人。”

原来柳下惠是坐在柳树下的男人,外国人强大的理解能力,我跟他解释:“这个坐在柳树下的男人不是不想乱,而是坐在他怀里的那个妹妹不是他的菜。”

李慕白触类旁通,立即明白了:“对啊,如果坐在他怀里的是你,他肯定乱。”

我不敢再说话了,看来跨国交友根本就不会有共同语言的。

翌日清晨,我收拾好他们折腾得惨不忍睹的客厅,然后去道馆。

午饭时,我拎着饭盒去厨房打饭,刚走到门口就看见白流芸端正地坐在休息椅上,见了我就站起来,款款微笑。

“幸月萱,你好,不好意思打扰你。”

“白小姐你好。”我连忙迎上去。

“楼下有个餐厅,我能不能请你吃个饭?”

人家请吃饭还这么客气,就算是鸿门宴我也要去了,我想白流芸找我的原因,无非是关于落凡。我连撇清的话都想好了,二人落座,我随意点了两个菜遣走服务员。

“真是不好意思,因为你是落凡的朋友,所以我就来找你了。”白流芸腼腆地笑着说,“我想请你帮个忙。”

“白小姐不要客气,我能帮得上的一定帮。”

“我想学跆拳道。”

我愣了一会儿,发现她不是开玩笑,不知为什么心里反而别扭起来。北京城这么大,跆拳道馆多得数不过来,她偏偏要来我这里学。但是我只是个教练,只要有人花钱,我自然也没有拒绝的权利。

幸好成人班不是我在带,能尽量避免碰面,我点头说:“这个很简单的,交钱就能学,不用特意找我的。”

“是吗?”她有点惊奇,“我已经年龄很大了。”

“嗯,有女子成人班,你不用担心的。”

“那好,以后就请你多多关照了。”

“白小姐不用客气,你以前毕竟是落凡的女朋友,我应当帮他照顾你。”

白流芸看了看我,很是感激的神色:“......谢谢你。”

何落凡不准我在他面前提起白莲花,提一次就骂我一次,又凶又狠,我这个跆拳道黑带都怕他。我稍微斟酌了一下局势,白流芸真心实意来拜托我,而且贸然跟何落凡提起来总有点告状的嫌疑,于是我就不说了。

而且白流芸从那以后再也没找过我,每天下午两点来道馆,四点回家,特别规律。偶尔在换衣间碰见,她都是亲切礼貌的问号,不知怎么的就让人觉得很真诚。我有点明白何落凡为什么对她狠不下心的原因。白流芸真的太好了,模样好,性子好,可惜上帝还是不喜欢完美的人,所以给了她一个不好的家世,间接导致了这个女人盲目拜金。

不过有钱也没什么不好,我下班在路口等公交,白色的小甲壳虫停在我面前,白流芸微笑着说:“去哪里,我送你一程吧。”

反正蓝冰的店子也不是特别远,我想了想说了地方,上了车。车里都是她身上散发的香水的气味,车窗前挂了个晴天娃娃,我想起何落凡以前办公室的窗前也挂了一个,风一吹就丁零零地响。

见我盯着那娃娃若有所思,白流芸笑了笑:“你也喜欢这个?”

我说:“嗯,很有趣啊。”

“这是落凡送我的,都好几年了。”她有些惆怅似的,又转头问我,“你还住在落凡那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