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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她不认识他,从来没有教过他。

自己和自己的思想斗争,这是她清醒以后唯一可以做的事。Cris不打扰她,也无法打扰她。因为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没有开口,沉默这么多天,像是个失语的人,除了安静,还剩下安静。但是,她心里没有平静,她在和自己抗衡。脑子,一次比一次混乱。

不许想他,不许。她把自己埋在枕头下,侧身的时候,胃又抽疼了一下。她,到底还能不能好起来,没有他活下去?她不知道。

要不要活下去,要怎么活下去,她更不知道。

她已经习惯了为他活,和他一起活,失去了他,她的活,还有意义吗?

她突然想哭,突然失去了控制的能力,他,为什么会有一个孩子,为什么会有别的女人,为什么不告诉她,他,为什么,为什么,这一切都发生在他身上。

忍不住了,实在忍不住了,她迷乱的绝望里,耳垂上的星星没有了。下辈子,她怎么办?没有死成,竟然活了下来,她以后,该怎么办?

她咬着牙不许自己哭,但是不管用。眼泪,马上要超越她的隐忍。

醒着的时候,她的悲哀与伤感,不能外露,她藏得很累。现在,她不想藏,只想知道问题的答案。一遍遍问自己,但是答案无解。

看着自己的手腕,她无计可施,放在唇边,狠狠的咬了下去。

疼吧,疼就疼吧,她知道自己流血了,嘴里腥腥的。也许,疼过以后就好了,真的把他忘了。她警告自己停止,停止思考,停止一切。但是想得越发厉害,脑子里乱了起来。

陷在肉里的是疼,陷在心里的是什么呢?她不许自己回答,她找不到答案。

她知道,那比疼,还要疼上万倍。

心死了,人活过来,再被自己杀死,总之,她不能哭泣,再也不能了。

虽然疼,真的太疼了,但是疼吧。

这样的夜,折磨着她,在清醒与悲哀的交替中煎熬,她残喘着活着,活在自己的黑暗里。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掉眼泪,还是坚持了下来,手腕上的血丝沾在唇边。

她从惊魂中醒来,喘息着平静,疲惫过后,又睡了过去。

她清醒也好,混乱也好。

只是她的疼,无论如何,停不下来。

……

他又梦到她死了,在沙发上吃过药竟然就睡着了,梦醒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今天,就要去律师行找Cris了。

他坐起身,看着沙发上她的那个小本子,翻开的一页是她十二岁的照片,趴在妈妈的床边,倔强而恐惧掩藏在她的笑容背后,那张相片之后不久,她成了没有妈妈的孩子。

她心里,积攒的苦痛太多,所以接受不了那个可能真实的不堪,那个孩子,超越了她的底限。

现在,他能理解她为什么曾经逼问他的过去,他的那些女朋友。她已经预见到自己受不了,她不想太早崩溃。

但是,她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任何一段情感,前前后后,林林总总,都是不可能说尽的。即使他不想隐瞒,也不可能告诉她一切。

更何况,那个孩子,他也不知道。

他三十五年的生命里,能说得太多了,比如那些女友,雅文,他和慧明在美国半年的纠缠,比如大姐的身世。他不想用她无法接受的东西伤她,并不意味着瞒她。

过去的,不该让它过去吗?

大姐的真相,不会让她勾起对父亲的怨恨吗?

慧明、雅文,不会让她酸楚嫉妒吗?

他想到这些,所以省略了一些故事。但是那个孩子,并不在他的故事里。她,活得太干净了,净得想用死逃开他的过去。

他很怕,梦里那些死去的、冰冷的她。梦越多越怕。他是个无梦的人,因为她,才有了未来。而现在,他梦里,她一次次死去,一次次被剥夺生命。

过去,真的如此残忍吗?她,为什么不肯相信他,给他个机会。

她可以不原谅,但是至少要给他个机会。在韩国,回国,在医院。这些天,她至少,应该给他机会,哪怕只有一个,让他说出另一半真相。

走到窗前,天慢慢大亮了,又是三天,熬人的日子过不下去还得过。从她被带走,到今天整整六天了。

他把她的东西都翻了出来,病好了一些就开车去她家。从木莲那里要了钥匙,从她家拿回来一箱子东西,包括她的那本日记。

他和木莲、常昆、子恒都见了,也都谈了。他们知道了,没有体谅,没有责难,也没有给他太多意见。他们知道厉俐,她认定的,别人扭不过来,他们的劝告,帮不了什么,她的执拗,已经成了一种顽固在心里的病。害他,更害惨了她自己。

回到家里看着她的东西,一件件、一张张的。尤其是那个送他的生日礼物和她的日记。他从不知道,她已经开始规划他们的未来,开始给孩子起名字。

她对未来的期待,已经很久很久了,那本子上,至少有上百个名字。大名、小名、中文名,英文名,好听的汉字,好看的汉字,意境优美,寓意深刻。她想到了能想到的一切。

那些名字,够他们用生生世世。而现在,他们却连一世都快没有了。

为了那些名字,她不愿意再相信一次,再给他个机会吗?

她自杀前写的纸条,他没有找到,但是上面的内容,他听木莲说了。

她,让她父亲忘了她,让所有人把她淡出记忆,没有活下去的勇气。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他的过去,他那个一半几率的孩子。她的世界太纯粹,揉不得半点沙子,但是他的背后,都是岁月留下的污点,幸或是不幸,都在她的一念之间。

他去找Cris,去谈。不管能不能谈成,他得尽力。他从来没有输过那个男人,这次也是一样。

她是他的,就注定是他的,谁也抢不走。即使她要走,她也是他的。

幸福也好,不幸也好,他都不会放手。

他已经和她约定了太多,不许她怀疑他的诚意。那个孩子,其实并不重要,如果她能相信他,即使那个孩子真的存在,他们依然会幸福。

但是如果她坚持执拗的走到死路上……他停下了这个问题,不再想下去。他需要出击,而不是揣测千万种可能。

走向浴室,六天没干净整洁了,面对那个男人的时候,他从头到尾都必须胜利。

他不会输的,不会!

……

Cris听到内线电话响起,知道他到了。秘书说的话,他一句也没听清。早晨离开家的时候,厉俐坐在窗前,看着花园里落叶过后渐渐光秃的枝丫,摸着她的耳垂,发呆。

他和她告别,她好像没有听见。

前天开始给她用一些镇定剂,医生建议必须让她恢复到睡眠里,她醒着时候的胡思乱想,对康复一点好处都没有。

看她手腕上碗口大小的瘀血就知道了。那两排牙印,两天后还能看到齿痕。咬下去的时候,她用了多大的力气?那是她自己的手臂,她不知道疼吗?

为了制止类似的自我伤害,他们开始给她用药。她睡得多了起来,也更苍白无力。抱起她几乎感觉不到分量。她孱弱的生命,完全支配在药物里,生活靠点滴和简单的流食维持。

也许,她的身体,她的命,能在药物的帮助下保存,但是她的心呢?似乎越来越遥远陌生了,关在一扇门后面。

快一个星期了,她还是没有说话。

他看着她专注的神情,不知道她是醒着,还是混乱着,但是她的眼神还在。他离开的时候,轻轻拂了拂她额前的乱发。

出门后,她又要吃药了,短暂的清醒,又要结束了。他,突然有些不忍心。她,原来一个那么坚强、睿智的女孩,现在,已经不再了。

他没找到她的身份证,所以签证的事情一直没有办下来。但是不走,她也许永远也好不起来,在半梦半醒间就这么凋零了。所以必须带她走,这也是那晚在医院,她自己要求的。

办公室的门开了,东奎走了进来。消瘦了一些,脸色暗沉,隐忍着某种情绪。走到办公桌对面,他没有坐下,而是站着对峙,准备开始最后的一次决斗。

他们两个,已经是第三次,或者第四次,男人之间面对面的较量。抛开外在的一切,Cris想知道,输赢到底会是什么样。

如果在她认识他之前开口,也许,她根本不会遭受这一切。

“她呢?”东奎的语气里没有一点温度,不像是谈判,像是裁决。

“我家。”Cris抬头直视着对方,找回那次在她家楼前失守的阵地。

东奎用双手支在办公桌上,俯视着看眼前的大律师,他的眼里,为什么也会写着疲倦?他把她偷走了六天,整整六天。

“我去见她。”这是发动车子时想好的,今天,好好谈。好不好,她必须给他一个机会,不能让他失去的不明不白,他失去过太多次,这次,绝对不行。木莲、子恒他们都会随时待命,谈得好不好,他都不会让她再受伤,再孤单。

Cris没有回答,掂量着他话里的分量。他,以为自己还会放开吗?他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放手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我去见她!现在!”东奎加大了声音里的力度,他要见她,马上,见到她。

Cris站起身,为他话里的霸道感到不满,甚至反感,他凭什么在他面前提要求,他,已经不再和她有什么牵连。“不可能!”Cris的否决干脆,甚至生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