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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孙瘸子霍地转过身来,道:“这叫什么话?瞎子!当初你可不是这样的,要只为报恩,只为让他出来,当初咱俩大可以劫狱,何必苦这么多年,我并没有勉强你跟我一块儿走,要歇你一个人去歇吧,咱俩就此分道扬镳!”

枣木拐一顿,人已飞腾而起,脱驽之矢般往沟口掠去,两个起落人已掠出沟口不见!

古瞎子苦笑一声道:“你这是何苦,瘸子?这么多年的朋友了,难道你还不知道我?这么多年的朋友了,难道就这么散了,我并没有坏意,没有错啊!”

他没有错,看样子孙瘸子也一定不认为自己错了!

那么是谁错了?古瞎子能苦这么多年,也已经很够了,谁都没有错,只是两个人对事情的看法不同而已。

古瞎子也走了,他骑着一匹马,手里还拉着一匹,很快地也消失在沟口那茫茫的夜色里!

“葫芦沟”又恢复了宁静。

在“葫芦沟”那座正对着沟口的山上,一条羊肠小路的尽头,一片浓密的树林前,有一座矮矮小小的坟。

坟前有块墓碑,夜色太浓,看不清,根本就看不见上头刻着什么字儿?山上没有灯,夜色要比山沟里浓山上也没什么挡头,风儿也比山沟里来得大。

这座矮矮小小的坟前,静静地站着两个人影,一个是高高的黑影,一个是中等身材的灰影!

两个人都静静的站在坟前,不说一句话,只有强劲的风吹得他俩的衣裳“猎”“猎”作响。

老半天,高大黑影突然开了口,话声低沉,充满了悲痛!

“进福哥,老人家是什么时候过世的?”

灰影低低说道:“就是你出事儿以后没多久,大初五的就躺下了,一正月里老吃药,可是没用,连十五都没过,你弄了那么个女人,老人家本来就够伤心就够气的,更加上这一惊一急,那么大年纪了,叫他怎么受得了?”

黑影道:“他老人家误会了……”

灰影道:“不管误会不误会,反正你赁了房子跟那个女人住在一块是实,你又不是不知道,老人家简直就拿你当他亲生的儿子一样,那一回你往外头跑,一跑几年,连个信儿也不往回捎,你回来之后老人家说什么了,可是这回这件事儿不同,老人家心眼儿里把你当成女婿,秀姑自己也愿意,你偏偏在外头弄那么个女人,别说老人家难受生气,就是我们这些街坊邻居也没一个不骂你的……”

“进福哥。”黑影道:“我不再说什么了,你告诉我,秀姑是什么时候走的?”

灰影道:“我记得那一天是二月二日,沟里的雪还没化了呢,谁也留不住她,提起秀姑来真可怜,原来就多少日子脸上没笑容,可是她还能忍,老人家一死她可就忍不住了,多少日子不吃不喝直哭,到最后连泪都哭干了,人都哭傻了,两眼发直,看见谁都跟不认识似的,要不是这个照顾,那个照顾,恐怕她也躺下了“别说了,进福哥。”黑影道;“可有人知道她上哪儿去了?”灰影道:“不知道,谁间她也不说,其实,她只这么一个爹,还能上哪儿去,出了‘葫芦沟’,她认识哪一个……”

顿了顿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黑影道:“我想找找她。”

灰影道:“你还找她干什么?既有现在找她,当初你何必倏然住口不言。

黑影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灰影才道:“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你还是从后山走吧,你既然是越狱跑出来的,最好别让沟里的人瞧见你,你知道,有多少人为老人家难受,有多少人代秀姑不平,说不定会跑到衙门里告密去!”

黑影道:“我知道,谢谢你带我到这儿来,你先回去吧,我这就走!”

灰影迟疑了一下,转身走了,刚走两步他忽又回过身去道:“你知道每年到沟里来卖东西、顺便歇歇脚的骆驼队的,秀姑是跟他们走的。”

黑影一怔,旋即说道:“谢谢你,进福哥!”

灰影摆摆手道;“别谢了,快点儿走吧,待会儿让人看见是大麻烦”

他转身走了。

灰影走得看不见了。

黑影转回身冲着那座坟缓缓跪了下去!

“承德”是个大地方,虽然是在朔漠荒野之区,可是因为是“行宫”的所在地,所以也相当繁华,相当热闹。

“承德”的繁华热闹一方面固然是因为是“行宫”的所在地,另一方面也因为皇室的围场在这一带。

这个大围场在“老哈河”上游,离“承德”三百多里,规模宏大,环植柳条,联以木栅,场周围达七百多里,计横三百里,纵二百里,内又分小围场六十七所,由京城起,凡四十二里设一站,筑以行宫,以为皇上驻晔之所。

皇上每年到“承德”来避暑,经常到这个大围场来打猎,带的人自是不少,“承德”不繁华也得繁华,不热闹也得热闹。

“承德”城南大街有个酒馆儿叫“十里香”,在“承德”可以算是数得上的,生意好,人头儿也挺杂!

这天晌午,正是上座的时候,“十里香”门口到了一人一骑,人是个高高个子的黑衣客,头上戴顶大帽遮住了半张脸,没让大帽遮住的都是胡子,马是匹泼了墨似的黑马,一身的黄尘,似乎跑了一段很远的路,但仍不失神骏。

一人一骑到了“十里香”门口,黑衣客翻身下马,把马往门口拴马桩上一拴,提着马鞭进了“十里香”。

伙计迎上来了,满脸赔笑一哈腰,刚要开口。

黑衣客抬手一拦,道:“我找个人,有位‘裕记商行’的骆掌柜可在这儿?”

伙计忙点头说道:“在,在,他老刚来……”

转过身去冲着里头角落里就要叫。

黑衣客道:“不用叫了,我自己过去吧。”


他拦住伙计迈步走了过去。

里头角落里有付座头,坐着个四十来岁近五十的白胖子,人长得很体面,穿着也很讲究,长袍马褂,头上还带了顶小帽,帽顶那颗珠子既红又亮,别说行家,外行也看得出准值不少。

黑衣客到了桌前,道:“请问,尊驾可是‘裕记商行’的骆掌柜?”’白胖子诧异地瞪着黑衣客,微一点头道:“不错!在下正是骆某人,尊驾是……”

黑衣客道:“我姓费,从‘辽东’来。”

骆掌柜道:“原来是费朋友,请坐。”

他拉过了一把椅子,举手肃客。

黑衣客没客气,一声“打扰”当即坐了下去,摘下大帽放在了桌上。

骆掌柜打量了黑衣客一眼,道:“我让伙计添付杯箸。”

他扬手要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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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三  章  仗义惩凶

黑衣客抬手一拦道:“谢谢!不用了,我跟骆掌柜打听件事儿,马上就走。”

骆掌柜也没坚持,垂下手去凝目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费朋友要打听什么事儿?”

黑衣客道:“据我所知,骆掌柜行里有几匹骆驼,经常在‘辽东’、‘热河’这条路上跑。”

骆掌柜点头说道:“不错!莫非费朋友想凑一份儿,结队……”

“不!”黑衣客摇头说道:“我不是个生意人,我只是想知道六七年前正二月里,骆掌柜的骆驼有没有到‘辽东’‘葫芦沟’去过?”

骆掌柜道:“什么时候?六七年前正二月里?”

黑衣客道:“不错。”

骆掌柜笑着摇了头道:“费朋友!我们做生意的虽然破五开市,可是总得到正月十五才正常进货出货,哪会在正二月里往外跑,那时候人手还齐不了呢?回家过年的总得到二月二以后才到齐。”

黑衣客欠身站起,道:“是我冒失,打扰了,告辞。”抓起帽子来要走!

骆掌柜嗯了一声,道:“费朋友!经常在这条路上跑的骆驼队有好几家,我大半都熟,不知道费朋友你打听这个是……”

黑衣客迟疑了一下道:“我有个亲人在六七年前二月二那一天,从‘葫芦沟’跟着一队到‘葫芦沟’卖东西的骆驼队走了,一走六七年没有音讯……”

骆掌柜“哦!”地一声道:“我明白了,费朋友要找你这位亲戚……”

黑衣客道:“是的!”

骆掌柜眉锋微皱,沉吟说道:“让我想想,经常在这条路上跑的骆驼队,‘承德’只有这么三家,据我所知,另两家他们也不会在正二月里往外跑,不分时候往外跑,单赶过年前后这段工夫做生意的骆驼队不是没有,那是些跑单帮的半路上凑到了一块儿,在一个地方做做生意,生意做完了,大伙儿也就散了,这种人‘张家口’比较多……”

黑衣客道:“骆掌柜的意思是说‘承德’也有?”

骆掌柜的点头说道:“不错!有,不过只那么两三个人……”

只见门口奔进个小伙子来,进门略一张望,冲这边跑了过来,跑得直喘,近前哈个腰道:“东家!何九爷的骆驼队已经进城了,巴管事让我来请您回行里去!”

骆掌柜立即站了起来,道:“你先回去!我随后就到。”

那小伙子答应一声,哈个腰转身又跑了。

骆掌柜转望黑衣客道:“费朋友!这位何九爷是‘张家口’来的,在‘张家口’人头很熟,跟他打听一下说不定能打听出个眉目来,费朋友愿不愿屈驾到我行里坐坐?”

显然,这位骆掌柜生就一付乐于助人的热心肠。

黑衣客为之暗暗感动,微一点头道:“谢谢!只是太打扰了。”

骆掌柜的哈哈一笑道:“费朋友别客气,四海之内皆兄弟,大伙儿一年到头在江湖上闯,谁不该帮谁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