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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九夫人倏然一笑道:“你会说话。”

费独行尴尬地道:“我说的是实话,我知道这不公平……”

九夫人道:“我没说你说的不是实话,这世界上的事儿本就没那么多公平的,我现在告诉你,你听仔细了,他们要造反。”

费独行心头猛地一震,道:“造反。”

九夫人道:“不错,造反,你要弄清楚,造反跟反清复明举义是两回事儿。”

费独行道:“那么她把你弄进中堂府来……”

九夫人道:“干什么都得要钱,和坤的家产无数,每个月弄几个是看不出来的,再说我拉住了姚师爷跟金总管,就算他们知道我花了钱也不会说话。她利用和坤搜刮来的钱再用到交给那班大员上去,京里只一有什么动静,她不但全知道,而且比谁知道得都早,你说,他们在各地造反还能不节节顺利么?”

费独行听得心神震动道:“原来如此啊,这个女人好不厉害,我明白她当初为什么害我了,她是怕我知道他们的阴谋后不会坐视,处处坏他们的事,看起来她倒不失为一个真正了解我的人。”

顿了顿,目光一凝,道:“秀姑,和中堂的家产真无数么?”

九夫人道:“你问这个干什么,怎么,你惦记他这份家产?”

费独行道:“我不过是听你提起随便问问,我惦记他这份家产干什么?我是那种人么?”

九夫人瞟了他一眼道:“你既然问起了,我就说几样给你听听,你可别吓着了。这中堂府地方太大,连我都有不少地方没去过,别说你了,府里有一座楠木厅房是照大内格局盖造的,用的是龙柱凤顶,有一座宝阁,式样仿照宁寿宫,便是花园也是仿照圆明园里蓬岛瑶台。密室里收藏着一挂正珠朝珠跟御用衣帽,和坤常在夜深时穿戴起来让下人们跪拜称臣。

他开的有当铺七十五家,银号四十二家,古玩铺十二家,玉器库房四间,绸缎库房两间,洋货库房两间,皮张库房一间,磁器库房一间,锡器库房一间,珍肴库房十六间,铁梨紫檀家具库房六间,琉璃器皿库房一间,药材库房一间。别的都不算,单这些值多少你自己去算吧。要知道他家产总数跟详目,还有他那些个作孽事儿也容易,他密室一幅仇英的真迹后头有个洞,由机器消息控制着,里头放有十本帐册,他的家产总数跟详目,还有他那些个作孽事全在这十本帐册里,谁有本事把它拿走往大内一送,和坤准活不到第二天去。”

费独行听得心惊肉跳,魂摇魄动,久久说不出话来,他一方面固然惊于和坤的所有,另一方面也惊于九夫人最后那句话。是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还是……

只听九夫人道:“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不留你了,赶快回去吧。”

费独行定了定神,锐利目光直逼九夫人,道:“秀姑……”

九夫人娇媚一笑道:“是不是不想走了,那正好,我求之不得。”

费独行道:“不。秀姑,你……”

九夫人摆了摆手道:“既然不是那就赶快走,要等我改变了心意,你再想走可就走不了。”

费独行倒不是怕九夫人真不让他走,他明白九夫人的用心,九夫人是根本不让他再说什么了。

九夫人为什么不让他再说什么了,当然不是真怕她自己改变心意,也不会真怕时候不早了,那么是……

费独行心神震颤,深深地看了九夫人一眼,转身掠了出去。

九夫人坐着没动,也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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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运筹帷幄

费独行从来路出了中堂府,他绕了一个圈又从前门进了中堂府,他一路都在想,秀姑是怎么知道他的意图的,心里头有事儿,听觉自然也就迟钝了,一直到他推开房门一步跨进了屋,他才惊觉屋里有人。

外头要比屋里亮,人在门口就等于站在明处,费独行经验自然够,他横跨一步闪到了暗处,沉声喝问道:“什么人?”

“我。”是个清脆,甜美,而又略带冷意的话声。

费独行一怔,跟着下意识地心头一跳,旋即轻“哦”一声道:“总领班。”

白云芳在暗中道:“难为你能听出是我,晤,还不错。”

光亮一闪,灯点上了,灯在桌子上,白云芳就坐在桌旁。

费独行伸手向后掩上了门,微一欠身道:“总领班这么晚了还没歇息,降尊纤贵有什么吩咐?”

白云芳冷冷瞟了他一眼,道:“现在怎么恭谨起来了?”

费独行道:“属下对总领班一直很恭谨。”

白云芳道:“几个时辰之前在我房里的那是谁?不是你么?”

费独行道:“几个时辰之前我是跟白姑娘说话,不是面对总领班。”

白云芳冷冷一笑道:“你真会说话啊,我在这儿等了你老半天了,告诉我,你上哪儿去了?”

费独行道:“总领班,属下斗胆,属下应该有点私生活。”

白云芳道:“你既进了这个门,当了我的下属,一天十二个时辰里你没有私生活,除非你跟我告假。”

费独行道:“既是这样,属下只有从实禀报,九夫人恩赐一笔赏金,属下乘兴到外头玩了玩。”

白云芳打破砂锅问到底道:“上哪儿玩儿去了,总该有个地方?”

费独行道:“八大胡同。”

白云芳微微一愕,突然笑了,道:“看来你也是个凡人哪。”

费独行道:“属下本来就是个凡人,她们要的是钱,属下给的是钱,周瑜打黄盖,谁也不欠谁的,这种事可以做,到哪儿都站得住。”

白云芳道:“你做的每件事都是站的住的吧?”

费独行道:“那不敢说,但属下自问仰不愧,俯不怍。”

白云芳娇笑一声。道:“好。好一个仰不愧,俯不怍……”

费独行目光一凝,截口说道:“总领班星夜降临,就是为盘查属下的行踪的么?”

白云芳柳眉一剔,霍地站起来,扬手一个嘴巴子抽了过来。

费独行一怔,翻腕扬手抓住了白云芳的皓腕,道:“总领班这算什么?”

白云芳厉声说道:“我特意来告诉你,我恨你,只要有机会,我随时都会杀你。”

她猛一挣腕,却没能挣脱,她厉声又道:“别忘了,我是你的顶头上司,而且我是个女人,放开我。”

费独行松开了她。

白云芳的目光突然之间变得轻柔异常,但这只是一刹那间的事,一刹那之后她的目光又是那么凌厉、冷峻,她一拧身,快步过去拉开门走了。

费独行怔住了,同时他的心头也大大地震动了一下,定了定神,他忙道:“总领班,属下有要事禀报。”

没有回音,想必白云芳已然走远了。

他没再说话,脸上浮起一片迷茫神色。

第二天早上,没事儿,快到晌午的时候,九夫人突然派人来通知,她要出去一下,指著名要费独行护驾,车马都准备好了,只等他了。

费独行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他去了。

远处画廊上,站着白云芳,她娇靥上有一种异样神色。

九夫人的香车出中堂府直驰外城。费独行骑着骏马,高坐雕鞍,就在车旁护驾。

车马出正阳门,在大街上往永定门走。

一项软轿迎面来,快近马车的时候拐进了一条小胡同里。

费独行脑中雪亮,他知道轿子里坐的是什么人,他也知道轿子里的人已把他看了个一清二楚。除了擦肩而过这顶软轨之外,费独行还发现了一样东西。

这样东西来自街上每一个行人的目光里,虽然人有百种样,但来自每个人目光里的这样东西却相同,那是恨!

来自每个人目光里的这份恨,即使是费独行这种从不知道怕是什么的人,也不禁为之寒颤。

车马没出永定门,往西绕,在西城转了一圈又绕了回去,还是经正阳门进了内城。

一上午过去了,下午休息了一会儿,费独行背着手出了屋,他打算巡视一下各处的岗哨,也打算趁便把这座中堂府看个完。

哪知他刚走没多远,青石小径上迎面走来了白云芳,他怔了一怔迎上去躬身施礼:“总领班。”

不知道为什么,白云芳一双美目红红的,像是没睡好,她“嗯”了一声道:“你干什么去?”

费独行道:“属下想到处看看各地的岗哨,现在府里归属下负责,责任重大,属下不敢大意。”

白云芳道:“责任心重自然是好事,那你就到处看看吧。”说完了话,她要走。

费独行道:“总领班,请等等。”

白云芳停步说道:“什么事?”

费独行道:“属下有件事要禀报总领班一下,昨儿晚上总领班走得匆忙,属下没有来得及禀报。”

白云芳娇靥一红,但刹那间又恢复了她那懔人的冷峻,道:“说吧!我听着呢。”

费独行道:“是关于府里失窃的事,属下当时擒获的人,说是说主犯,其实只能说他是潜伏在府里的一个内线。”

白云芳道:“对了,我正要问你,当时你只擒获了范富春,其他的人呢?”

费独行道:“属下要跟总领班禀报的,就是关乎这些人。”

白云芳迟疑了一下,道:“你待会儿再去巡视各处吧,到我那儿坐坐去。”她没等费独行说话,径自先走了。

其实上司的话就是令谕,费独行还能说个“不”字?自然跟着走了。

这回跟那天绝然不同,白云芳娇靥上虽仍带着冷意,但话声相当缓和,跟这位下属也很客气,让费独行坐,又亲手给费独行倒了杯茶,然后往费独行对面一坐,道:“你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