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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容月撑着腰倚在殿前回廊里,看着他们在偏殿收拾着喜鹊的尸身,最后用抬架将她抬了出去。就这样一个昨日还鲜活的人就这样成了一具白布覆盖下的尸身,被他们抬走不知会埋在那个乱葬岗里,连棺材都不会有一副。容月此时才真正体会到这后宫的残酷,许多时候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无人能够明哲保身。她倚着阑干,身子有些发软,这个残酷的宫廷里将是她一生的归宿,无路可逃。

锦绣宫。敬贵妃一个人坐在内殿中,这些时日发生的事完全脱出她的控制,冥冥中似乎是有人在操控着所有的事,让它们全都对她十分不利。如今凤印已经交出,自此她只是个挂名的贵妃,皇上也必已经知道她让父亲赵榕结党谋立二皇子元启为太子之事,对她也是十分憎恶,想要重掌后宫,以至等上后位已经几乎不可能了。后位,那个高高在上,与龙椅并肩的位置让她望得太久了,自十二年前入宫起她便是向着那个位置不停地努力迈进,一路上遇见无数的艰难她都一一度过,终于走到了离那个位置一步之遥的地方,可这一步却有如天渊,任她如何都再无法上前。她早已知道这一步是皇上的心,他心中从未有过她,也没有这后宫中所有的人,这一点她早在十年前便已经知道了。现如今她苦心经营的一切都要坍塌了,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失败了。她必须先救出父亲才能谋图后事,否则父亲一旦获罪,不要说她的贵妃位置,哪怕是做个最低的更衣在这个后宫中只怕都难,还有元启也必会被拖累,永远也无法登上太子之位。

她猛地站起身,打开殿门走了出去,她赵芳怡不是那么好打倒的,她必然会找出那个害她的人,除之后快。

左相府。左相韩林正坐在书房中拿着今日刚从古玩斋里淘来的前朝名家于风清的画得意地看着。只听见一人笑着走了进来:“韩大人好雅兴啊,一人在此把玩书画。”韩林一抬头见是右相魏子仪,便皮笑肉不笑地道:“是魏大人啊,稀客啊,也不让你通传一声,好让老夫出门迎候啊。”魏子仪知道他素来与自己政见不一,也不理他的奚落,只是自顾自上前拿起那幅画瞧了瞧:“好是好,只可惜是残作,算不得上品。”韩林很是不悦,上前拿回画来,道:“魏大人来为何事啊?该不会只是来指点老夫的画吧?若是朝廷上的事免谈,道不同不相为谋。”魏子仪早已料到他会如此,便自袖中拿出幅画轴:“韩大人且看看这幅画。”韩林有些纳闷地摊开来一看,顿时如获至宝般:“这是前朝孟珂的《山居秋华图》,”他上下看着,“这是真迹,世间他的画作如今只得这一副真迹了。”忽然他有些惊疑地抬头道:“不对,此画当年圣上已经赏给了敬贵妃娘娘,你是如何得来的,意欲何为?”魏子仪摆摆手,径直走到桌边坐下:“韩大人不必担心,我此来不是为了朝上之事,只是受贵妃娘娘所托,向韩大人请教一下而已。”韩林放下手中的画,也坐下捏着自己花白的长须,淡笑道:“是赵郎中之事吧?只怕老夫无能为力。”魏子仪有些焦急了:“众人皆知韩大人是最知圣上心意的人,您怎么可能没有办法呢?”他停了停又道,“韩大人若是能为贵妃娘娘指点一二,那这副孟轲的真迹便是大人的了。”韩林听了,不由地眼前一亮,此画可是重金难求啊。他踌躇许久,终于道:“好吧,看在画的份上,老夫给你们些提点,不过此事到此为止,绝不能外传,不然老夫绝不开口。”魏子仪见他那副小心的模样笑了:“韩大人放心,你我素来并无来往,今日之事我绝不会外传,一切照旧便是。”韩林这才点点头道:“如今圣上对二皇子之事甚是敏感,绝不会轻易放过赵郎中,怕他一旦出狱又会想法结党保举皇嗣,圣上也已经知道敬贵妃也参与其中了,但因西南战事,京中不宜多事,才压着未发作。”他四下张望了下,小声道:“你回去转告敬贵妃娘娘唯今之计只有她自请降位,并将二皇子交予他人抚养才能稍稍打消皇上的戒心,二皇子不在她身边,皇上自然不会再担心他们会谋算嗣位,赵郎中或许能得出来。”

第二十六章  自请降位

林朝生再来请脉时青萍便把那包药渣交给他看,他细细琢磨了许久也没能认出是何药物,只得向容月道:“恕下官眼拙,此药下官确实未曾见过,就连下官看过的医书中也未曾记载这是何药。下官想将它带回慢慢查阅书籍还望贵人允准。”容月点头道:“有劳林大人了。”

林朝生刚告退,许美人便独自一人拎着个食盒进了殿门,给容月见过礼后,她仍是羞羞怯怯地低头坐着,好半天才小声道:“前日在仪元殿听说了贵人这发生了大事,心里很是惦记着,今日做了些芸豆卷给贵人带了。上次听青萍姑姑说您爱用这个,所以……”说着起身打开食盒,递给了青萍:“请姑姑先试试是否不妥。”容月忙笑着道:“妹妹见外了,怎么会信不过妹妹呢。妹妹若是不弃,便叫我声姐姐吧,也不用总叫贵人,听着怪生疏的。”许美人小小地抬了下头,见容月一脸笑意地望着她,也就微红着脸道:“那梦笙就逾越了,姐姐。”容月点头笑道:“正当如此才对,妹妹日后可要多来听雨堂,陪姐姐说说话也好。”许梦笙连连点头,一脸欣喜。

龙翔宫丹陛前。敬贵妃尽去钗环,一身素净的青色长袍笔直跪着,大宫女如意也在一旁跪着。正是午时,顶上日头有如烈火般炙烤着,敬贵妃的衣袍早已湿透,发上的汗珠顺着脸庞滴滴落下,未施脂粉的面上隐隐有憔悴的姿态,眼角也微微露着细纹。她却一动也不动地跪着,眼睛直盯着前面几步远的朱红色殿门。如意在一旁低声道:“娘娘您可还撑得住?要不要歇会?”敬贵妃如同未曾听到般,依旧死死望着前方。

殿内元昊挥动朱笔批着奏折,温启道把刚刚送来的西南军情递上前去,元昊连忙打开一看,不由地叫了声好,喜上眉头:“这薛逸飞真没有辜负朕的期望,连败西夷于前线,已将失掉的五城尽数夺回了,把夷人赶回了蛮夷之地,不日便可班师回朝了。好,真是太好了,没想到这么快便可以结束西南战事了,出乎朕的意料啊!”他踱着步子,高兴地笑道:“明日早朝朕要昭告天下,西南大捷,并要准备隆重的犒师盛典才行。”好一会他才收敛了心绪又坐回位上,向温启道淡淡地问道:“她跪了多久了?”温启道忙躬身答道:“已近两个时辰了。”元昊靠在椅背上道:“宣她进来。”

如意搀着敬贵妃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刚走到殿中,敬贵妃便甩开如意的手又跪下了。温启道忙小声地唤过如意出了殿,把殿门阖上,自己守在殿门前。元昊看了看跪着一脸苍白的敬贵妃:“你跪在龙翔宫殿门前意欲何为?你就全然不顾你贵妃的身份和皇家的尊严了么?”敬贵妃跪伏着,额前触地道:“臣妾自知犯下大罪,代管六宫无能,不敢忝居贵妃之位,今日特来请皇上下旨降位。”元昊倒是吃了一惊,不想她竟然来自请降位,疑道:“你请旨降位?降为何位?”敬贵妃一叩首:“臣妾自请夺去封号,降为更衣。”元昊有些不敢相信,更衣乃是后宫中位分最低的妃嫔了。还没等他开口,敬贵妃又道:“臣妾还有一事求皇上允准。”元昊挑眉道:“说。”“臣妾乃带罪之身,自知无能抚养好二皇子,”她声音有些哽咽,仍是一字一句地说着:“故臣妾请皇上恩准将二皇子交由恭妃代为抚养。”元昊看着她,她面上神情晦暗,却仍是直直跪在他面前。良久元昊才道:“你先退下吧,朕自有定夺。”敬贵妃未再发话,只是再一叩首起身离去。

第二十七章  十年恩怨

延喜宫。恭妃略带着笑意地望着对坐着的敬贵妃,殷切地道:“贵妃姐姐怎么得闲来延喜宫了?若是有事叫人来唤一声便是了,何需亲自过来。”敬贵妃望着她神色复杂,好半天才开口:“确是有一事要妹妹相助。”恭妃面带惊讶地道:“姐姐只管说,只要力所能及,妹妹定当尽力而为。”敬贵妃一叹,缓缓道:“如今姐姐已无代管六宫之权,皇上对我也甚是防备,我已上龙翔宫自请退位了。只是有一事始终放心不下,”她停了停,“姐姐想把二皇子托付给妹妹代为抚养,不知妹妹意下如何。”恭妃倒真是吃惊了,不想她竟然自请退位,还要将二皇子交予她抚养,她连连摆手:“这如何使得?二皇子是姐姐的嫡亲骨肉如何能交予妹妹呢,这万万不可。”敬贵妃见她一再推辞,急道:“妹妹全当帮我一次。如今降位圣旨怕是快到了,想来位分必然不高,启儿他不能因了我影响了前程,只有交予别的位分高的妃子代为抚养。这三妃中齐妃已有了大皇子自然是不成的,懿妃素与我不合,我父亲下狱也是被她父阮致远所害,只怕此次夺权之事也是她所为。”说着她恳切地望着恭妃:“只有妹妹与我平日交好,心性善良,又抚养过大公主。所以请妹妹代为照顾二皇子,我在此先谢过妹妹了。”恭妃面露难色:“这……”终于点点头应了:“即是如此妹妹也不好再推了姐姐的托付,定当好好照顾二皇子。”二人正说话间,如意进来禀道:“娘娘,圣旨已到锦绣宫了,温总管请您回去接旨。”敬贵妃身子微微一颤,站起身来向恭妃苦笑一下,随即走出门去。

恭妃看着她萧瑟的背影,面上露出一丝笑意,慢慢地大笑出声来:“想不到你赵芳怡也有今日,居然连自己亲生儿子都要交到我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