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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杨恒昂然道:“为什么要向雪峰派道歉?人是我打的,和你没关系,好汉做事好汉当,让雪峰派冲着我来好了!下回要是再遇到雪峰派,我还得跟他们理论!”

明月神尼也禁不住提高嗓音道:“真源,你到底明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闯了多大的祸?结交妖女,以下犯上打伤雪峰五真之一的无动真人,又毁了他的仙器,其中任何一桩都足以废你修为,逐出山门!”

她站起身,缓和了下语气道:“罢了,我和你一起去金顶禅院求见明镜师兄。总须求得他法外开恩,从轻发落,也算贫尼略报明昙师妹托付之情。”

不料杨恒斩钉截铁拒绝道:“不去!我回峨眉可不是为了向雪峰派认错的!”

明月神尼道:“好啊,那么你是自觉理亏,不敢和我前往金顶禅院?”

杨恒果然中了激将法,转身往外便走,道:“谁理亏了!好,我跟你走,不就是到金顶禅院把这事情说个明白么?”

当下师徒二人离开雪窦庵沿山路上行,来到金顶禅院。杨恒被引到一处静室内等候,明月神尼独自前去面见明镜方丈。

大约过了足足一个多时辰,进来个金顶禅院的僧人又将杨恒带到了平山佛堂外。

杨恒举目望入平山佛堂里,只见明镜方丈身披大红袈裟坐在正首,明华、明月、明灯,以及其他数十位各支方丈、主持、长老鸦雀无声地分坐两厢,先到一步的真禅规规矩矩跪坐在地,正忐忑不安地听候发落。

瞧这阵仗,饶是杨恒胆大包天,心里也有些打鼓,可很快他便镇定心神道:“事已至此,怕又何用!”

想到这里,他挺直腰杆,迈步走进平山佛堂,躬身行礼道:“弟子真源,拜见明镜方丈和诸位大师!”

明镜方丈道:“真源,你可否将那日打伤无动真人的事情再向我们叙述一遍?”

杨恒应了,便将自己当日如何寻到烟波斋,又是如何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直至遇到真禅和西门美人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说了出来。只是讲到拜访烟波叟的原因时,隐去石颂霜身世一节,单说自己觉得那白衣少女来历可疑,有心前往打探明白。

他伶牙俐齿,不卑不亢,当着众多佛门高僧的面侃侃而谈,整整讲了半个时辰。其间自然少不了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地言道无动真人是如何的霸道强横,倚老卖老,乍一听不由令人觉得他才是个受尽欺凌的无辜之人。

明镜大师静静听完,环顾佛堂内的众僧问道:“诸位大师以为如何?”

“该罚!”第一个说话的竟是明灯大师,“滥交匪类、忤逆犯上、伤害同道、毁人仙宝……啧啧──”

他懒洋洋坐在蒲团上,摇摇头道:“这两个孩子委实胆大妄为,理应严惩不贷。”

“大师?”杨恒听得愣住了,做梦也没想到第一个落井下石的人会是他。

明月神尼急忙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古话说,教不严师之惰。真源犯下大错,实因贫尼往日管教不严。因此若说真源有罪,贫尼责无旁贷,求明镜师兄首先治我失教之罪!况且他年纪幼小,难免会一时冲动,却未必就有甚恶意。还望给这两个孩子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杨恒大声道:“那无动真人只因心中有疑,便不问青红皂白杀上门去,将烟波叟打得吐血重伤。弟子心怀佛门慈悲,出手劝阻有什么错?他咄咄逼人,不肯放手,弟子奋起反抗救死扶伤,有什么错?他祭出仙器企图置人於死地,真禅师弟为救我放出乌雷印,又有什么错?”

他气道:“难道他是仙林耆宿,就可以随意判定是非对错么?难道他是同道尊长,你们为了不得罪雪峰派就可以无视真相么?佛祖说众生平等,何以到了我的头上,就不是这样?”

他也是豁出去了,口中滔滔不绝直说得一众佛门高僧目瞪口呆,明月神尼显然是措手不及,一时愣住了。唯有明灯大师笑吟吟瞅着杨恒,从袍袖里偷偷伸出根大拇指朝他一挑,搞得杨恒闹不明白他到底站在哪边。

明镜方丈等杨恒说得累了,才转头问道:“明华师弟,你觉得呢?”

明华大师面色有些苍白,徐徐道:“法不容情,按本宗的戒律办吧。”

杨恒也不晓得是哪条本宗戒律,抗声道:“什么戒律,专门欺负好人!”

明月神尼脸色一变,叫道:“两位师兄,这……”

明镜大师向她摆摆手,慈眉善目地继续问明华大师道:“你是本宗的执法长老,依照真源、真禅二人所犯之罪,该适用何种刑罚?”

明华大师平静答道:“应以本门戒律第三十七条:佛心蒙尘,妄动嗔怒治罪!”

此言一出,平山佛堂里登时哗然,谁都没有想到明华大师用的会是这条罪名。

比起明灯大师所说的“滥交匪类、忤逆犯上、伤害同道、毁人仙宝”等等罪状法条来,这“佛心蒙尘,妄动嗔怒”的罪名实是最圆滑不过。若往重里判,可废其修为逐出山门,反之也可申诫一番草草了事。

唯有明灯大师彷佛早有预料,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朝明华大师咧嘴一笑。

明华大师视若不见,接着道:“真源与真禅虽是共犯,但毕竟有轻重主从之分。参照千年以来的类似案例,请宗主下法旨:真源杖二十,真禅杖八十……”

“啊?”

真禅一听小脸就白了,想那佛门戒棍岂是好捱的?不用十下就得皮开肉绽,八十杖打完,半条小命就没了!

可在旁人心目里,这一处罚委实太轻。不啻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果然,明华大师似乎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又补充道:“待两人杖伤愈合,再罚往藏经楼抄誊佛经六十日,以明佛性,清静六根。”

明镜方丈沉思片刻,颔首道:“好,就依明华师弟的方案办。”

一名明字辈的长老犹疑道:“此事传出,雪峰派是否会怨怪云岩宗护短?”

明镜方丈胸有成竹道:“打伤无动真人的,是那白衣姑娘,与真禅、真源并无直接干系。至於那柄受损的雪真剑罡,老衲已托明水师弟致函无动真人,愿以云岩宗一门之力,为其修复灵性。想来雪峰派也不至於太过不满。”

明月神尼大松一口气,生怕别人再提异议,接着道:“善哉,善哉,两位师兄慈悲为怀,秉公明断,甚是妥当。”

杨恒不服道:“什么秉公明断,分明是……千古奇冤!”

其实他也已醒悟到,明镜方丈和明华大师一唱一和,有意保全自己和真禅。说不定,这便是明华大师的主意,好回报他那日在清溪之畔代捱了石颂霜一袖的救命之恩。只是自问无过,这口气又如何咽得下去?

明镜大师摇摇头道:“真源,你莫要闹了。难不成要让老衲和明月师妹代你捱这二十杖么?”

杨恒给堵得哑口无言,前思后想之下一横心道:“好,我认了!这是冲着你和师父的面子,可不是向无动那老杂毛低头服软!可为什么要打真禅八十杖?那老道若不拿雪真剑罡逞凶,我们也不会将它击毁。再说,事由我起,真禅不过是仗义相助而已!”

忽听明灯大师传音入密道:“傻小子,你何苦再让那两个老和尚为难?不当堂演一出苦肉计,又怎能摆平雪峰派的怨气?替无动真人修复雪真剑罡……嘿嘿,明镜师兄天大的人情都送给你们,还不晓得知足?”

杨恒一怔,就听明镜方丈和颜悦色道:“真源,你爱护同门的心思老衲可以理解。但毕竟雪真剑罡是毁在真禅的乌雷印下,这八十杖不算多。”

杨恒望了眼畏缩发抖的真禅,豁出去道:“罢了,一世兄弟两世人,这八十杖我也替他捱了!这下你们总该满意了吧?”

真禅难以置信地扭头看向杨恒,目露感激朝他直晃手。

明镜方丈愣了愣,道:“既然你有心代真禅受罚,其志可嘉。这样吧,真禅减免二十杖,真源加罚四十!”

杨恒道:“方丈,你是不是算错了?我多捱了四十杖,真禅怎么只少打二十下?”

明镜方丈肃容道:“咄,真源!你当佛堂是市集,可以讨价还价么?执法僧,立刻行刑!”

当下上来四名身着杏黄僧衣的执法僧人,将杨恒和真禅押到佛堂外,并排架在两条长凳上,褪下裤子露出臀部。

杨恒见真禅脸色苍白神情紧张,有心让他放松心情,便轻笑道:“真禅,你当了这么多年和尚,一直少有机会沾荤腥吧?今天可要大吃一顿竹笋板炒肉啦。”

真禅哭丧着脸,勉强向杨恒笑笑点点头,比了个手势道:“陪你挨打,我高兴。”

杨恒没能从真禅脸上瞧出他有半点高兴的样子,心中却不禁感动。

执法僧的戒棍重重落下,“啪”地脆响击在他和真禅的屁股上。真禅“咿呀”地惨叫出声,两手死死抓住长凳。

杨恒咬牙不吭声,默默计数着法杖落下的次数,心道:“敢情这些佛门高僧虽然明晓事理,可也未必有我爹爹那般光明磊落,敢作敢当!

“哼,我是好冤枉的么?你们想用这法子敷衍了事,两面讨巧。我杨恒偏不干!下次让我再撞见雪峰派的人,还得闹个底朝天!只是吃一堑长一智,我可不会再像今次这般傻干了!”

到后来,他的神智渐渐模糊,已数不清自己到底捱了多少杖,耳朵里尽是戒棍挥动的风声伴随着真禅的声声惨叫,不禁暗自歉疚,深悔自己连累了真禅。

待六十杖行刑完毕,两人均已半死不活,被执法僧架回了平山佛堂,自有医僧为他们伤药疗伤,抬入后堂暂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