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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长眉僧被扇得身子一摇,木无表情道:“您就是杀了贫僧,我也不敢放您进去。”

花衣少女挡住暴跳如雷的哈元晟,娇笑道:“大和尚,你当真不让咱们进去?”

长眉僧正要回答,忽感眼前飘起一点银星,无声无息地没入眉心,神智微一恍惚间不由自主地退避一旁躬身道:“四位施主请。”

真禅还是头一次看见花衣少女施展此等手段,忍不住又朝奇魔花多看了两眼。

哈元晟推开虚掩的大门,朝里高声叫道:“龚老四,有几位朋友要见你!”

不妨花衣少女冷笑道:“哈老二,你想给龚异嵬通风报讯?刚才在门外,你又打又骂,生怕他不知道我来了么?”

哈元晟讪讪道:“蝶姑娘多心了,我是怕龚老四藏起来暗算您。”

两人说话时杨恒也在观察阁中情景。偌大的正殿里空荡荡不见人影,二十八根朱红立柱上各悬着一盏灯笼,从纱罩内透出紫荧荧的光亮。正中的玉石屏风将大殿一隔为二,屏风前摆放着一张座榻,想必是龚异嵬在此议事会客之用。

哈元晟粗宏的嗓音兀自在空旷幽暗的大殿里嗡嗡回荡,众人的心头无端地生出一种阴森肃杀的感觉,好似一步之间已踏进了阎罗殿府。

屏风后忽然响起一个沙哑充满磁性的男子声音道:“哈老二,你这个白痴,又上当了。她不是蝶青炎,后面的两个小和尚又是什么人?”

哈元晟一惊,失声道:“她不是蝶青炎,那她又会是谁?”

龚异嵬在屏风后慢条斯理道:“小姑娘,你是蝶青炎的女儿,对不对?”

花衣少女目光须臾不离地注视着玉石屏风,冷冷道:“不愧是龚老四,一眼就猜出了我的身份。看来,你的无相神照已炼至‘不着皮相’的境界。不错,我就是蝶青炎的女儿蝶幽儿!”

杨恒闻言恍然大悟,心道:“敢情这丫头真是来寻仇的。她先前所说,倒也不尽是假话。”

“呜──”殿内刮起一阵清风,玉石屏风缓缓中分,退向两旁,慢慢呈露出后殿的景状。一个身材修长的紫袍男子紫发垂腰,背对众人,端坐于玉榻之上。榻角的小木几上摆放着一张古筝和一座冒着缕缕轻烟的小香炉,除此之外别无余物。

在玉榻的对面,有个绣花蒲团。蒲团上静静盘坐着一名白衣女子,双目低垂似正在入定打坐,对周围发生的事情不闻不问,漠不关心。

“娘亲!”杨恒心头剧震,险些脱口叫喊,又硬生生地忍住,警醒道:“若让龚异嵬晓得我和娘亲的关系,必会遭他挟持利用。须得沉住气,等待时机。”

身后真禅见着大魔尊亦是大感意外地低声惊咦,好在他见机极快,又若无其事地将视线转回龚异嵬的身上,暗自诧异道:“这不是大魔尊么,为何会被龚异嵬抓到了黑沙谷里?方才真源问起的白衣女子,多半便是她了!”

刹那间殿阁里一片死寂,人人均知一场惊天动地的恶战迫在眉睫,又俱都各怀所思,沉默不语,一时山雨欲来风满楼。

到底还是哈元晟先憋不住,叫道:“老四,你怎么不说话了?”

龚异嵬悠悠道:“二哥,你要我说什么?说你贪生怕死,引狼入室?还是先替大哥、三姐和五弟掉上几颗不值钱的眼泪?”

蝶幽儿见此人足不出户,即已猜到刁冠绝等人已然丧命,亦不禁佩服他的才智,咯咯一笑道:“到底是龚老四。什么刁老大,在本姑娘的眼里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惟独你阴阳怪气,深不可测,实令我有三分忌惮。”

这两句话似弹似贬,龚异嵬听了微微一笑,说道:“过奖了。如果我没猜错,幽儿姑娘已完全传承了令堂的术法和记忆吧?‘太古道’的‘薪尽火传’秘学果然妙到巅毫。八十多年了,我一直在猜想蝶青炎究竟是生是死,如今总算有了答案。这桩心事总算可了矣。”  

杨恒和真禅尽皆暗吃一惊,心里开始怀疑这蝶幽儿到底是多大的年纪?至于龚异嵬所说的“太古道”和“薪尽火传”秘学,那更是闻所未闻。

蝶幽儿的眸中掠过一抹森寒,说道:“八十一年前,你们六个畜生背信弃义,暗算家母,到底也没夺得奇魔花和太古道秘学!龚老四,今日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彻底作个了断。”

龚异嵬叹了口气道:“幽儿,我实在不忍对你出手。八九十年前,我和刁老大他们一样,只是初悟天道生成人形的普通小妖。承蒙蝶姑娘不弃,以太古道的无上仙学点化我等,才有了咱们祁连六圣的今天。这等恩情如同再造,龚某无时无刻不在感怀。”

蝶幽儿冷冷一笑道:“家母的下场,也得益于你无时无刻的感怀吧!”

龚异嵬道:“实不相瞒,蝶姑娘之死是龚某此生最大憾事。然而彼时彼情,亦由不得我再作他想。今日幽儿姑娘既登门来找我,龚某本该引颈就戮,一了宿怨。只是我和令尊还有一桩筹谋了八十余年的大事尚未成功,实难半途废弃。能否请幽儿姑娘宽限龚某数年,届时我必追随令堂于九泉之下。”

蝶幽儿寒声道:“别在本姑娘面前提那不要脸的老东西!你的命,我今天就要。”

龚异嵬低低一叹道:“如此,可就难办了。幽儿姑娘,你让我好生为难啊。”

哈元晟不耐烦道:“老四,人我给你带来了,你却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是啥意思?”

龚异嵬轻声笑道:“二哥,想想大哥他们,你还有脸在我面前大呼小叫么?”

哈元晟心头莫名地一寒,面色大变道:“龚老四,你……”话音未落,眼前景状遽然一晃,他与龚异嵬之间数十丈的空间竟被无限压缩,对方紫色的背影霍然已浮现在触手可及的丈许距离内。

“呼──”龚异嵬的紫发翻飞,如一条怒龙卷住哈元晟的粗壮的脖颈,发丝上倏地亮起刺眼精光。哈元晟心胆俱裂,惊惧叫道:“无相噬元,你……”话未说完,声音陡地嘶哑,喉咙里呼呼嘶吼,体内精元急遽外泄。

“砰!”斜刺里掠来一束银芒,击中紫发。发丝一震微松,哈元晟跌跌撞撞倒退开去,没走几步脑中天旋地转,便昏死在大殿中。

再看龚异嵬犹自悠然自得地坐在玉榻之上,而哈元晟则是倒在了距离殿阁正门不到三步远的紫晶方砖上,面皮发紫气若游丝。

龚异嵬伸手轻捋脑后长发,淡淡道:“幽儿姑娘,你何苦救这只不中用的癞蛤蟆?”

蝶幽儿手捧奇魔花,俏脸上首次现出凝重之色,回答道:“他对我还有用。”

杨恒双掌暗运真气,传音入密道:“真禅,你先退到殿外。”

真禅心中对龚异嵬神出鬼没的身手已是惧极,却一摇头比划道:“我不怕。”凝念将一滴精血催至早先咬破的食指指尖,默运碧血花心法,双目紧紧盯住龚异嵬不敢有丝毫分心。

就听蝶幽儿传音入密道:“杨大哥,那白衣妇人可是你要找的?我施动法术缠住龚异嵬,你便可趁机救人。”说罢不等杨恒回应,体内神息奔放,从奇魔花中飘飞出十数羽轻盈舞蹈的银蝶,朝龚异嵬后背袭去。

杨恒明白蝶幽儿这手是欲要取之,必先予之,不怕不把自己拖下水,沉声道:“好!”腾身疾起,双掌却是攻向龚异嵬背心。

真禅见状抬手一挥,指尖蓄势待发的碧血花呼啸掠出,直射龚异嵬后脑玉枕穴。

龚异嵬犹如背后长眼,左袖一拂卷起几上古筝,长声吟道:“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紫袍飘纵退向殿角。

蝶幽儿的银蝶和真禅的碧血花受主人心意驱使,如影随形追蹑而至。那边杨恒惟恐伤着端坐在蒲团上的白衣女子,掌劲一收身形翻飞,改作一式“星涌潮卷”。

龚异嵬怀抱古筝,身形不停,右手五指在琴弦上轻轻一拂“叮咚”悠扬,迸射出三道紫色光波,“砰”地将银蝶与碧血花齐齐绞碎。

这时杨恒的掌风已然袭到,龚异嵬大袖拂出,“砰”地一接。身子顿时微微一晃,低咦道:“小和尚,你修为不错!”

杨恒见他轻描淡写的一袖便化解了自己的北斗神掌,亦感钦佩,赞道:“无相神君,名不虚传!”胸中豪气陡生,运出八成掌劲又一式“怒撼摇光”合身攻出。

不料眼前景状浮动,与龚异嵬之间的距离蓦地伸长,这式怒撼摇光竟击在空处。

那边真禅以灵觉锁定龚异嵬的行踪,正运起碧血花要二次出招,猛地心神一恍,灵觉里已失去对方踪影。

就听蝶幽儿冷喝道:“他在你背后,快出手!”奇魔花亮起蓬炫彩,轰向真禅身后。

真禅大吃一惊,也来不及回身,心道:“这是什么身法?”反手打出碧血花。

蝶幽儿像是听见他的心声,冷冷道:“这便是太古道七大秘学之一的‘乾坤转’!”

龚异嵬拂袖荡开奇魔花光,左手用古筝往碧血花上一迎。“砰”碧血花怒绽迸溅,竟未能伤得古筝分毫。

龚异嵬被碧血花震得身躯一摇,杨恒展动万里云天身法电掠而至,掣出正气仙剑使出“周天十三式”中最为雄壮刚猛的“石破天惊”刺向对方后心。

龚异嵬被剑势锁定,无法施展“转乾坤”扭曲空间摆脱攻击,只得侧过身形屈起左手食指向正气仙剑上弹去。

“叮”的脆响,杨恒感到一缕阴寒气息借着仙剑涌入手中,被他的萨般若真气一冲一荡化于无形,手腕翻转化作一招“峰回路转”反削龚异嵬左肩。

惊鸿一瞥之间,他陡地看清了龚异嵬的脸,心头猛地一凛道:“难怪他自称无相神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