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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杨恒一怔道:“我回灭照宫做什么?”旋即明白雪峰二真是担心自己真格的认祖归宗,投靠到杨惟俨门下,故而有此一问,于是摇头道:“你们多心了。”

无缺真人的眉头微一舒展,颔首道:“望你好自为之,咱们后会有期!”策动身形与无动真人率领一干门下弟子追着厉青原的背影直上天都峰。

“老气横秋!”司马病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道:“到这时候还不忘摆谱,若非忌惮杨兄弟你修为了得,又何以前倨而后恭?不过是在就坡下驴罢了。”

杨恒目送厉青原去远,收回视线望向司马病道:“大哥,你是什么时候到的始信峰,大嫂呢?”

司马病回答道:“那日下了雄远峰,我和你大嫂陪着石姑娘一块儿回了黄山,这些日子便留在谷里照料她。”

杨恒不由自主地脱口问道:“颂霜……她的伤还没好么?”

司马病摇头,徐徐道:“身上的伤是好了,可心里的伤却难治,打从回来到现在,她就没了精神,整日卧床不起,不吃不喝一天比一天憔悴,见谁都不说话。”

他稍稍顿了顿,又道:“前些日子明灯大师携着小夜姑娘前来探视,石姑娘也不理睬,直到小夜姑娘取出一张护身符来,抱着石姑娘失声痛哭,她才稍有反应,从眼睛里流下两行清泪,可还是不开口。

“总算从那天起她肯喝药了,可毕竟元气大伤,兼之心情抑郁,经过这阵子的调理,将将稍有起色。心哀莫大于死——杨兄弟,石姑娘这么做,我看,她是存心要自寻短见!”

杨恒脑袋里嗡嗡轰响一团混乱,心里头又是痛惜又是疑惑。

就听司马病反问道:“杨兄弟,那天你发什么疯,气走了石姑娘?”

杨恒神思不属,呐呐道:“我亲耳听到她答应下嫁厉青原……”

司马病一愣道:“这不可能!”

杨恒的心剧烈一跳,司马病道:“那日石姑娘前往灭照宫找你之前,曾与厉青原话别。我和你大嫂都亲耳听到厉青原这小子心灰意冷地对石姑娘言道:‘他若敢负你,厉某定当血溅五步!’倘若石姑娘果真应允了他,他又怎会这样说?”

杨恒的一颗心几乎从嗓子眼里蹦了出来,胸中翻江倒海掀起滔天巨浪。一时间狂喜、懊恼、愧疚、疑虑、自惭……种种情绪交织翻腾,又是苦涩又是甜蜜,心底里不断有个声音呐喊道:“当真是我误会了她,她没有变心……没有!”

司马病见杨恒神色阴晴不定,以为他还存有疑窦,于是便将那日石颂霜与厉青原话别的情景搜肠刮肚地翻找出来,唯恐稍有遗漏。

“你要是还不相信,我这就去将厉青原找来,咱们当面对质。那小子虽是厉老魔的儿子,倒也敢作敢当,是个人物,谅来不会说谎,唉,这么好的姑娘,杨兄弟,你该用心珍惜才对。”

也就是对着杨恒,司马病才会一反常态苦口婆心地劝说,换成另一个人,只怕是要换一种方式打招呼了。

杨恒也不晓得将司马病后来的话听进多少,再对照适才厉青原的神色举动,心下更是确凿无疑,一时间且喜且悲,且惭且愧,喃喃自语道:“我该死!我自以为是,我谁的话都不听,硬是误会了颂霜!”

想到当日在太素阁前石颂霜满怀喜悦来寻自己,他却满腔妒火,冷言冷语极尽嘲讽,累得她当场吐血,魂断神伤而去;再想到石颂霜如今沉屙不起,心死如灰的凄凉景象,杨恒的心便像有柄尖锥在狠狠攒刺,往外滴着血。

他恨不能抡起巴掌来狠狠给自己两个耳光,步履越来越沉重迟缓,远远望到谷口,胸中的勇气却在不断地消失。

她还愿意见他么?她还能原谅自己么?

杨恒不敢确定,只感自己只是一个待罪的囚徒,正忐忑等待着抉择与审判,恍惚里他好似又听见石颂霜那矜持而柔情深蕴的声音,在自己的耳畔轻轻吟道:“算得人间天上,惟有两心同……”

司马病觉察到不对劲,停下脚步侧目低问道:“杨兄弟,你没事吧?”

杨恒魂不守舍地点了点头,突然扬手“劈啪”给了自己两耳光,直打得双颊红肿唇角破裂,一缕血丝汩汩下流。

司马病一把抓住他手腕,劝阻道:“你这是干什么?你们两个真是……一对冤家,都会作贱自己。”

杨恒颓然放下手,自责道:“我已铸成大错,无论如何,我都得去见颂霜,恳求她原谅。”

一念既决,他深吸一口气说道:“大哥,我真的没事。”

司马病道:“这就好。杨兄弟,你早该来了。”

第四集  山海之间  第八章  永远

天是蓝的,心是灰的。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没有波澜,没有光彩,平淡得便如同山谷间淙淙流过的那一条小溪水。

屋外很静,林婉容和小夜的说话声低低传来。

她听到了林婉容无可奈何的轻声叹息,因为就在前一刻,小夜端着自己只喝了一小口的药碗失望地走出门去,而同样的情景几乎每天都在重复发生。

午后的春光明媚,像一缕缕银丝般泄落到屋里。

她半躺半坐在床上,慵懒地不想动一根手指,只是百无聊赖地点数着窗外那株碧绿的石榴树上的叶子。

每天,她都会数上几次,然而每回点数出的答案又各不相同——有的绿叶零落了,有的嫩芽悄然爆出。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屋里收拾的很干净,但没有一面镜子,甚至找不到一件可以反光的东西,它们都被小夜偷偷地收走了,似乎唯恐她见到自己病中的面容,但恰恰是这样的一个举动,使她根本无需照镜,便知道自己此际的容颜必定憔悴异常。

可这又如何?那丫头这么做纯粹是多此一举,见着也好,见不着也罢,其实她压根不在乎自己此刻的美丑。也许,假如自己真是个丑八怪,反不会徒惹这多痛苦。

念及小夜,她空洞的心扉里宛若注进了一点儿生气,没想到,她竟是自己失散多年的亲妹妹,偏又在这样一个时刻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奇怪的是,她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欣喜兴奋,更不会因而原谅那个人。

她只会愈加地恨他——恨他不仅伤害了自己,还恬不知耻打起了小妹的主意!

十多年前,由于自己的过失,害得小妹颠沛流离孤苦无依:十多年后的今天,她已不复那个彷徨无助的羸弱小女孩,再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到她!

就在那一瞬,她蓦然意识到自己绝不能死,必须活着,活着才能保护小妹从此不受伤害;活着才能有希望为母亲报仇!

于是她勉强说服自己,开始进水吃药,可那又是何其的艰难!每一口药,都无比的苦涩难咽;每一口药,都在让自己回味心伤的滋味。

面对如此特殊的病人,连号称魔道第一神医的毒郎中司马病亦没了脾气,他能妙手回春,可心伤如何能治,一颗已死之心又怎样才能重新复活?

司马病办不到,外公一样办不到,纵然他是正魔两道同仰共钦的剑圣,纵然他能御剑三千里,上天入地在一夜之间便擒住南宫北辰,将这魔头交给了义父关押,但他同样不能唤起自己的生机。

至于自己的生父严崇山,似乎又有很多天未曾见着他了。

小夜说他是外出替自己采药去了,可什么药,需要耗费这么久的时间?十有八九,他是去找杨恒了。

可即使找到了杨恒又能如何,来与不来,恳求或者施舍,她都不要!

覆水难收,自古如此。就像镜子碎了,一定会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一样。

依稀之中,她听到屋外有人低语,短暂的静默之后,门徐徐打开,有人走了进来。

有那么一刹那,她的呼吸骤然停止,阳光、清风、光阴……屋里所有的一切仿似都被无形地凝固,完全定格在那道熟悉的挺俊身影上。

可是很快,这一切又恢复如常。

她的视线继续停留在那株石榴树上,却不知自己在看什么,数到几了?好似他从屋外带进了一股汹涌的风暴,将自己的心扉吹卷得一团混沌,没了感觉。

不,还是有感觉的。她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心在不争气地跃动,同时,还有他的心跳和呼吸的律动。

他站在门口有那么一会儿沉寂,而后轻轻虚掩上屋门,走到床前。

她无动于衷地望着窗外,只当进来的这个人并不存在,然而他的身影,他的气息,却像无孔不入的魔咒,搅动着自己的灵魂。

“颂霜……”他站在那儿,低沉的嗓音里透着深深的愧疚与怜惜,轻声道:“你这么坐着会着凉。”

她的心不争气地漏了一拍,幸亏麻木冰冷的神情将一切都掩饰得很好,未曾被他发现,心里却在想着:“都到这时候了,你又何必虚情假意来看我?小妹就在屋外,那串定神念珠也一直戴在她的腕上。”

只是这番话,她即不耻也不屑说出口,于是他揉搓着双手,也跟着陷入了冗长压抑的沉默里。

终于,他低声道:“那晚在东昆仑,你被南宫北辰打成重伤,我迟到了半步未能及时施救,等我逐走南宫北辰,回过头来找你时,正听到厉青原在林中向你求婚,而你……对他说了声‘好啊’——”

原来如此!

石颂霜顿时明白了造成这所有伤痛的缘由,芳心之中却感到一股无处诉说的愤懑悲凉,甚而觉得事情竟是那么的可笑,就听杨恒涩声说道:“所以等到你前往雄远峰找我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嫉妒,一心想伤害你,让你难受,好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