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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你高看我了!”厉青原步履不停,与杨恒之间的距离不断拉近。

两人的视线绞杀迸溅,均都从对方的眼眸里看见了彼此不屈的斗志与敌意。

尽管杨恒已知那是一场误会,但若不是厉青原搅局,又何来如许风波,他的身躯伫立不动,一股沛然莫御的气势直迫对方,冷然道:“站住!”

厉青原立生感应,整个人立时化作了一杆枪,笔直地矗立在杨恒身侧,嘴角傲气地上翘,却掩藏不住内心的失意与郁闷,讥嘲道:“你有那资格么?”

杨恒负气道:“想再干一架?”

厉青原凤目放光,毫不示弱地对上杨恒,淡然道:“乐意奉陪!”

“阿恒,厉公子……”小夜站在两人的中间,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怨怼道:“你们就不能让我姐姐清净片刻么?”

杨恒漠然与厉青原对视半晌,蓦地油然一笑道:“我现在揍你,那是趁人之危,胜之不武。等你伤好之后,杨某随时奉陪。”

说罢也不等厉青原作出回应,杨恒洒然振衣往谷外行去,遥遥说道:“不要说我占你便宜,咱们扯平了。”

厉青原一愣神,觉得杨恒话里有话似有所指,可一时半会儿又猜不透。

小夜见状手足无措,想去追杨恒,又放心不下屋里的石颂霜。

厉青原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杨恒的背影,迈步走向屋门,伸手扣动门上的铜环。

门里久久没有回应。厉青原手上稍一用力,推开了门,有一股淡淡的药味飘出。

他看到石颂霜失魂落魄地依靠在床上,眼睛痴痴地望着窗外,玉颊上兀自有两行未干的泪痕,他差点没能认出眼前这少女,这便是曾经风姿卓越,明艳不可方物的谪尘仙子?

她消瘦而苍白,面颊深深凹陷,手背上青筋凸显,指甲里不见一丝血色,与其说面前的她是一个活人,还不如说是一具空洞的躯壳。

怎么会是这样?厉青原心神震撼,良久才回过神来,脸上燃起怒焰,森寒问道:“是他欺负你了?”

石颂霜恍若未闻,两颗晶莹圆滚的泪珠从眸中潸然滑落,那泪痕如刀口一般切割在厉青原的心头,令他狂暴,徐徐道:“回答我!我说过,他若敢负你,我一定会杀了他!”

“杀了他,杀谁……杨恒么?”石颂霜迷迷糊糊地想到,突然一个激灵,如梦初醒道:“不关他的事,你……最好别问也别管。”

厉青原心下已确定无疑,默不作声地转身往门外跨去。

石颂霜一省,叫道:“不要去,我说了——不关他的事。”

厉青原在门边站定,没有回头,他抑制着愤怒道:“好,那你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石颂霜摇摇头道:“都过去了,我不想再提。”

厉青原再也克制不住,低吼道:“鬼话,你这是在自欺欺人!”

石颂霜忽然感到自己前所未有的软弱无力,像是深陷在一个噩梦中难以自拔。

杨恒来了,又去了,带着许诺,带着那一丝几不可能实现的希望。

而今,厉青原却又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一身伤,一身血,一身怒,一身情。

他每次都会被自己绝情的逼走,可每当在她需要的时候,又会重新归来。

她的心即将给撕裂成两丬,杨恒的影子来回地在眼前晃动,晃动……

蓦然,厉青原拔身冲到床前,不由分说握住她的手腕,将她近乎粗暴的拉下床,一言不发地拉向门外。

“你干什么?”石颂霜踉踉跄跄地跟着他的脚步,身不由己出了屋子。

厉青原不答,径直将她一直拖到溪畔,沉声喝道:“看,看你的样子!”

他松开她的手腕,她像失去了凭依般萎坐在溪水边,清澈的水面上浮现起她的倒影,几十天来第一次,石颂霜目睹了自己的面容并不由自主颤了颤。

“你在骗谁?你还想自暴自弃到何时?”厉青原罕有地像一头怒虎般吼叫道:“你是不想活了?好,好得很!”

他反手从枪囊里拔出青冥魔枪的枪头,塞进石颂霜的手心里,说道:“那就痛痛快快了断自己,何必在这儿活受罪?还让别人陪着你一起难受,一起不自在?”

他的眼睛里像有两团熊熊的烈火在燃烧,几乎将她融化,继续吼道:“动手啊,犹豫什么?既然这主意是我出的,我自然会陪着你,到任何地方!”

“当啷!”枪头跌落在溪边的山石上。她猛然扑到他的肩头,“哇”地痛哭出声。

压抑多日的悲伤委屈终于在此刻,随着泪水尽情地释放,如同决堤的大江。

她多想,此时此刻倚靠的,是那个人的肩膀;她多想,这只是一场梦魇。

忽然,她感觉到厉青原微凉的手轻抚在自己的肩上,在耳畔用从未有过的温柔嗓音低低絮语道:“好了,好了,你总算哭出来了……”

什么叫“总算哭出来”?难道我不能哭么?她孩子气地想道,哭得更凶了。

小夜呆呆地站在远处望着这一幕,也不知是欢喜还是忧愁,逐渐发现其实厉青原也是一个很可爱的年轻人,尽管他有些傲气,也有些懒散,但在他的身上同样拥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异魅力。

唉,这样的两个年轻人都不约而同地爱上了自己的姐姐,她是幸福的还是痛苦的——而自己呢?孤单单地站在这里,好似一个完全多余的存在。

她不由羡慕起姐姐,忽然觉得自己不过是只毫不起眼的丑小鸭,迷茫地抬起头眺望杨恒远去的方向,心想那里应是他的家吧?

第四集  山海之间  第九章  虎怒

上千里外同一个春日的午后,杨南泰坐在自己的小木屋门前,修理着渔网。

日头暖融融地晒在身上很舒服,一坛喝了小半的酒放在脚边,从坛口里往外逸出诱人的香气——这是杨恒前天从百多里外的城里给自己买来的。

他的这双曾用以握剑杀人的手,如今编织缝补起渔网,不免稍显生涩笨拙。

但没关系,很快就会熟练的,就像从前,自己不也是同样不习惯握起锄头么?

清早杨恒离开时,他察觉到养子脸上欲说还休的神情,也明白要说的是什么。

但杨恒毕竟还年轻,还不懂得有些事并不似想象中的那么简单,甚至远比那些深邃浩淼的仙家绝学来得更加复杂,更加隐晦。

在收到真禅转交的那封杨恒的亲笔信函后,他足足想了五天六夜,才做出了决定。

杨恒的信函很简单,只有短短一行字:爹爹,我和妈妈需要你。

看到信函的第一眼,他笑了,心里在想:“儿子啊,你想得太美好,太单纯了。”

明昙恢复了从前的记忆,从前的一切就能重新恢复么?

虽然嘴上不说,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的心里始终撇不开一个人。

她恨的是那个人;她想的也是那人,这个儿子是那人的,这个家也是那人的,而自己是什么,其实自己也没想明白,也不想明白。

但他还是来了,回到她和杨恒的身边。

因为杨南泰知道,杨恒说得没错,明昙母子依然需要自己,这便是他决定回来的唯一原因。

他晓得,杨恒还年轻,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不可能一直守护在母亲的身旁。当他不在的时候,自己就必须担负起责任,让所有的伤害与阴谋都远离这个曾经饱受苦难的美丽女子。

然而起初他并未打算直接露面,只想远远地守望着她,至少在一段时间内。

毕竟,男人有男人的自尊。他可以为她付出性命,但也请允许自己保留作为一个男人骨子里的那份铮铮尊严。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青天良的出现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这才有了以后的事。

搬到海边渔村后,杨恒也曾几次旁敲侧击,希望自己改变主意搬回家中。

杨南泰也的确觉察到了明昙身上发生了某些变化,但这仍不足以改变一切。

所以他继续坚持,在守望中等待,在等待中编织缝补着手里的渔网。

当他补好渔网,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但白天已开始变长,距离夜晚仍有个把时辰。

这时候明昙拎着一个食盒走了过来。她将食盒放在了他的脚边,然后把里头一碟碟热气腾腾的小炒摆放到杨南泰身前的一方小木桌上,说道:“我给你做了点儿下酒菜,还炖了一锅汤。”

杨南泰收起渔网,将手洗净从屋里拿出两副碗筷,放在了小木桌上。

明昙没有动筷,沉默了片刻之后问道:“南泰,我真的是昏睡了七年么?”

杨南泰给自己倒上酒,黝黑的脸膛上瞧不出半点异样,回答道:“是。”

“可我为什么总觉得在自己的身上似乎发生过什么事情?”明昙轻声问道:“像那天,青天良突然喊‘大魔尊救我’,这是什么意思?”

杨南泰稳稳地端起碗喝了一口,说道:“可能是他和阿恒之间的秘密吧。”

明昙注视着他,缓缓道:“南泰,你和阿恒陪着我在这儿隐居,是不是另有原因?”

杨南泰淡淡地笑了笑,道:“你多心了,昏睡了七年才醒,难免会觉得很多地方不习惯,等过阵子适应了,也就好了。”

他放下酒碗,看了眼天色,起身道:“走,陪我出海打渔。”

明昙跟着站起身来,摇摇头道:“你是不愿告诉我实情,才故意要出海吧?”

杨南泰拿起渔网挂在肩膀上,扬手召过那柄擎天古剑插到背后,说道:“走吧!”

明昙瞧了眼擎天古剑,把碗碟收进食盒道:“这些可以带到船上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