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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真禅笑了笑,开始凝定心念参悟血雨腥风诀的箴言。过了一会儿,他完全沉浸其中,身子在崖下悬空盘坐,照着卷上美女五根纤指圆转幻动的手姿模拟起来。

杨恒守在真禅的身后不动。只看了两遍,他已大体掌握这式“血雨腥风诀”的要领。这倒不是说他的天资和悟性胜过了真禅,而是纯以目前天道进境而论,踏入双泯之境的杨恒实胜其一筹。

这就如同一位饱读经书的硕儒,若去做一道秀才乡试时的题目,自然手到擒来。

在崖下过了约莫半个时辰,真禅的元神忽然出现异常,轻轻地晃动起来。

杨恒并不急于立即出手襄助,而是一直等到真禅的头顶开始冒出嫋嫋红雾,才探出右掌按在他的背心,渡入一缕神息轻轻说道:“别管它,那是幻象。”

又在真禅耳畔道:“不怒如地,不动如山;真人无垢,生死世绝。”

──“不怒如地,不动如山;真人无垢,生死世绝。”

这两句话正是杨恒起死回生,初悟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之境时,所秉持的破障真言,而今对于真禅不啻有对症下药,醍醐灌顶之效。

在他的神息引导守护下,真禅体内的真元渐趋平缓,身子也安静了下来。

这一下却轮到杨恒惊讶了。他并未料到真禅会领悟得那么快,不由想起祝融峰上明灯大师对自己所说过的话语:“你是我所见过天分最高的两个少年之一。”

莫非,明灯大师所指的另一个少年,便是眼前的真禅么?

望着好兄弟渡过一道难关,杨恒且喜且慰,更觉世事奇妙无比。哪怕只在一年以前,又有谁能想到自己与真禅这两个云岩宗的小和尚,竟会有这般的神奇际遇?

◇◇◇◇

不知多久,真禅的元神从忘我之境中醒转,愕然发现杨恒已不在自己的身后。

他缓缓退出慑仙玦,回到了现实之中,只觉得丹田真气充盈鼓荡,浑身说不出的舒爽,仿佛身子轻逾鸿羽,只消窗外的风轻轻一吹就能飘起。

他的心头满是喜悦,一下子还不能适应两个世界里的巨大反差,兀自觉得自己载沉载浮,好似还在造化海中搏浪弄潮。

终于悟出了“血雨腥风诀”的真义,终于突破了曾经看来遥不可及的瓶颈。

尽管他并不知道这一步的迈出对今后天道修行的意义何其重大,但仍能深切感受到体内脱胎换骨一样的变化。

灵觉满溢,如同一汪贮满灵台的清澈甘泉,方圆十丈内的动静无需凝念即可洞彻若明。距离炼神还虚的巅峰,业已遥遥在望。

假如有朝一日能顺利踏过这道门槛,便能将无数正道耆宿魔门凶顽远远抛于身后,从炼气强体转而修神壮元,其中差异犹如云泥之别。

过了好一阵子,真禅才缓过神来。他睁开眼睛,一缕朝阳透过窗户照在脸上。

真禅愣了愣,心道:“难道我在慑仙崖前只待了一会儿。”

他举目望去,就见林婉容坐在桌边小憩,自是特意留在屋里守护自己,可杨恒已不知了去向。正感困惑间,屋门吱呀一开,西门美人从外面探进俏脸,张望了眼笑道:“小和尚,你总算醒了。大伙儿都等你一天一夜啦!”

真禅这才晓得这其实已是次日的清晨,自己在慑仙玦里待的时间可真不算短。

林婉容含笑起身道:“醒了就好,如此我也不用留下来守着你了。”

看着真禅傻愣愣的模样,西门美人道:“呆头鹅,今天可是公议的日子。”

真禅如梦初醒,急忙下床穿鞋,取过乌龙神盾背在身后,比划道:“真源呢?”

“我在这儿。”杨恒站在门外笑吟吟地应声,他的身后是整装待发的明灯大师、桐柏双怪、司马病……当然还有石颂霜和厉青原。

第六集  残阳唱夜  第四章  不孤单

忽如一夜东风吹到,千万树樱花竞相怒放,春意喧闹枝头。朝霞映染层林,云气如玫瑰色的薄纱轻轻漾动,更平添几多娇艳。

天心池的弟子刚刚撤去神藏峰四周的封锁,在山下守候多时的千百仙林豪客便争先恐后涌将上来,一时人头攒动,沸反盈天,人人希望能争到个好位置。

尽管名义上说是公议明昙的仙林大会,但谁都清楚,稍后定有好戏上演。

去年岁末正道联军远征东昆仑,在雄远峰前杀得天昏地暗风云变色,许多人事后听闻,都为错过这场热闹而后悔不已,如今能有机会一睹正魔两道顶尖人物的争锋斗法,自是无人愿意失之交臂。

在樱花林的一大片空地上,天心池的弟子早早搭起了六座高台。

其中五座坐北朝南,呈扇形分布,台上分别竖有仙林四柱和祝融剑派的旗号,风吹日映大旗猎舞,甚是威武壮观。

另一座高台却孤零零地坐落在对面,明眼人一看即知那是为灭照宫群雄准备的。

至于其它的各路宾客,或在两侧对号入座,或自找位置站着观瞧,闹哄哄的各寻门路好不嘈杂。

杨恒等人来到樱树林时,那六座高台空无一人,只有数队天心池弟子在台下守卫。

西门望远远瞅了眼安排给灭照宫的那座高台,笑道:“他奶奶的,宗神秀也真会做人。明明恨得杨老魔要死,还特意给他准备了好座位。”

“你以为他真有这番好心?”司马病不以为然道:“他这么做,一来是做给大伙儿看的,二来是怕杨惟俨在暗地里捣鬼,故意用这法子将他激到明面上来。”

西门美人东张西望,对真禅道:“小和尚,快找找看,咱们坐哪儿?”

就见一名天心池二代弟子迎上前来,向明灯大师彬彬有礼地躬身问候道:“明灯大师,盛总监早已为诸位安排好了坐席,请随我来。”


众人随着那名天心池弟子往高台行去,西门望看着四周熙熙攘攘的站立人群,颇有几分得意,说道:“美美,瞧见了没?这就叫人的名儿,树的影儿——旁人得站着,妳爹爹就能坐着。他盛霸禅再狂,也得老老实实给咱安排安排。”

西门美人嗤之以鼻,说道:“别臭美了,人家是看在明灯大师和阿恒的面上才请你上去的。要是你老人家自个儿来,就得用板斧砍棵树做成板凳凑合坐了。”

众人闻言哑然失笑,西门望却是骂不得又打不得,坐下来干瞪着眼生闷气。

杨恒坐在了司马病夫妇的身旁,另一边挨着的是真禅和西门望一家三口。再过去才是明灯大师与石颂霜、厉青原。两人之间隔了老远,又被众人遮挡,杨恒一眼望去,只能依稀看到石颂霜的半边俏脸。

他默默收回视线,环顾台下,希望能在人山人海里找到小夜和蓬莱剑派众人的身影,却意外地发现了几张有点儿熟稔的面孔。他凝神一想,顿时记起,这几人正是数月前大破黑沙谷,从石楼里解救出的祁连群妖。

为首的那位无边崖崖主赤吞霞和大恶谷谷主包不平并肩而立,隐藏在拥挤纷乱的人群中,若非两人形貌特异,自己也未必能够察觉。

不觉日上三竿,六座高台上的人迟迟没有露面。在场群豪等得越来越不耐烦,纷纷鼓噪起来。

“怎么还不开始啊?盛霸禅呢,叫他快出来!”

正在这个时候,也不晓得从哪里传来三声悠扬雄浑的钟声,压下了七嘴八舌的吵嚷喧哗。意识到这应是正道五派掌门出场的信号,樱树林里的噪音登时小了许多,人人睁大双目往台上望去,都不想错过这亲眼目睹诸多正道巨擘齐出的难得机会。

首先登台的是身为东道主的天心池一众长老耆宿,由盛霸禅引领登上高台。接着,神会宗和雪峰派的来宾,在各自掌门的率领下,亦登台入座。

最后出来的是云岩宗与祝融剑派的两路人马,明水大师与匡天正大袖飘飘连袂而行,其中含意再明显不过。

待到五派高人在台上坐定,钟声又是三响,伫立在台下的天心池岁星院首座长老王霸澹朗声道:“有请宗盟主——”

话音落下,一身雪白道袍的天心池掌门人宗神秀,漠然行上高台,在正中的空席落座。

一时间,樱花林里鸦雀无声,人人都在屏息注视这位传说中的道圣。

西门望啐道:“狗日的,好大的谱儿。”

骂声未落,南面的人群一阵骚动,像波浪般往两旁分开。杨惟俨一人一剑,不带亲随部属,登台而座。

相隔百余丈,他和宗神秀的目光在空中无声无息地一撞,如有默契地各自垂下眼帘,对身周的喧闹物议无动于衷。

“哈哈,有趣。”西门望嘀咕道:“杨老魔孤身前来,可又将了宗神秀一军。这什么话都不用讲,他们两个已暗地里斗了起来。”

杨恒默不作声,眼睛扫过盛霸禅萎顿蜡黄的面庞,落定在宗神秀的脸上。

似乎感应到杨恒的目光,宗神秀低垂的眼皮微微地动了动,却终究没向这边望来。

忽听明灯大师道:“阿恒,沉住气,宗神秀、盛霸禅巴不得你跳出来大吵大闹。”

杨恒点点头,从宗神秀的脸上移开视线。

台下的王霸澹上前数步,走入空场中央,向四周抱拳施礼道:“王某谨代表敝派上下,欢迎诸位贵客不远万里莅临长白,出席今日的公议大会。”

刚刚起来的闹音又低了下去,在场数千仙林豪客将视线聚焦在这位岁星院首席长老的身上,均想听听他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就听王霸澹说道:“众所周知,今日我等在此要公议的是什么人:此人倒行逆施,荼毒仙林,杀人如麻,血债累累,云岩宗的前任宗主明镜大师和神会宗的袁长月袁长老,更是因她而死,可谓凶焰滔天恶贯满盈——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