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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3章





厉夫人强颜一笑道:“你怎么不听娘亲的话,莫要胡思乱想,好生闭目养神。”

忽听角落里丁绿华冷笑道:“厉夫人,你怎么不告诉令郎,他父亲就安安稳稳地睡在隔壁舱里?而你和匡师妹是绑架了我,劫持着流云飞舟正逃离凤凰岛?”

闻听此言,厉夫人最后悔的莫过于早先没封上丁绿华的嘴巴,让她发不出声音来。此刻再想起,却已迟了。

果然厉青原怔了下,问道:“娘亲,这是怎么回事?”

厉夫人狠狠瞪了眼丁绿华,左思右想厉问鼎的死讯终究是要让儿子知道,把心一横道:“青原,你爹爹不久前去世了!”

厉青原的星目中有缕寒电一闪而逝,他默默无语地坐起身,却又皱了皱眉。毕竟身体三年多没动弹过,许多机能尚需时日恢复。

深吸一口气后他的双手在床榻上用力一撑,双脚站到了地上,步履踉跄地往隔壁船舱行去。厉夫人的嘴唇动了动,跟在儿子身后出了舱门。

来到停放厉问鼎遗体的小室里,厉青原掀开了盖在父亲脸上的白布,整个人僵立在那里久久不动。

厉夫人站在爱子的身后,心纠结成了一团。恍惚中就听厉青原低低问道:“是谁?”

厉夫人心弦剧颤,胸口似压着块大石让她透不过起,更说不出话。

面对爱子的问询,“吴道祖”这三个字在喉咙里打了无数个转儿到底还是失声了。

是的,她怕。她怕儿子为报“父仇”以卵击石;她更怕父子相残,血溅五步!

可应该告诉爱子真相么,他接受得了吗?忽然之间,厉夫人意识到也许此刻就让儿子苏醒过来,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那边舱里丁绿华虽说经脉受制,耳目却不失聪慧,听厉夫人默不作声,顿时计上心来,扬声道:“厉公子,我告诉你──杀死令尊的便是家师!”

厉夫人大吃一惊,冲口而出道:“丁师妹,你胡说!”

厉青原俊挺的身躯微微一震,回转过脸来望向厉夫人道:“是真的?”

厉夫人被儿子澄净如水的目光一迫,那个“不”字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来。

厉青原却已然明白了,他小心翼翼地将白布重新替父亲盖上,问道:“是谁在操纵流云飞舟,请掉头回返凤凰岛。”

他的声音并不高,却清晰无比地传进了前舱正在驾驶流云飞舟的匡柏灵耳中。

匡柏灵握在舵盘上的手不由开始迟疑,问道:“廖师姐?”

“不,不能回头!”厉夫人一省,心慌意乱道:“青原,我不能让你回去送死!”

厉青原没有回答,伸手摸了摸背后形影不离的枪囊,迈步走向甲板方向。

他根本没有兴趣去追问吴道祖杀害父亲的原因──他只要血债血偿,便已足够。

也许三年前挑战画圣吴道祖对他而言,还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但现在,厉青原却相信一切皆有可能。

然而厉夫人不信,因为她亲眼看见了丈夫是如何死在了吴道祖的拳下。

她从后抱住厉青原的腰,悲呼道:“求求你青原,不要去!你知不知道,你的这条命是问鼎和杨恒杨公子用两条性命换来的……”

话刚说完,厉夫人立时醒觉到自己六神无主之下又一次失言了。

“杨恒?”厉青原本已松软下来的肌肉一下绷紧,“他也在凤凰岛上?”

“是的,”匡柏灵忧伤的声音从前舱飘来,“杨大哥为了给你递送活死人丹的解药,万里迢迢赶来凤凰岛。后来又为掩护我们脱身,冒死引开吴道祖。都快过去一个时辰了……只怕杨大哥已经、已经──”语声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杨恒救了我?”厉青原呆住了,一道道滔天巨浪拍击在他的心头,一双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终捏攥成拳再不松开。

◇◇◇◇

“轰!”天若有情诀势不可挡地狠狠撞击在吴道祖指尖吐出的紫色光丝上,终于将其一举斩断,剑气光澜将虚空映得一片金黄苍凉,锋芒直指画圣眉心。

“天若有情诀?”不知为何,吴道祖的眼眸深处陡然迸射出一缕深恶痛绝的寒芒,双手虚画出四十九周天太极图谱,如山如海压向杨恒。

破、破、破!杨恒一气呵成,阿耨多罗剑势如破竹刺穿二十一道太极图,已递进到吴道祖身前三丈。他的心头无忧无惧,更将生死抛却到九霄云外,甚而也不在乎这一剑究竟会刺向何处。

吴道祖不惊反喜,他多少年来终于又一次体会到了生死边缘的刺激感觉。尽管这感觉来得是那么的微乎其微,却已足够令他的神经绷紧,忘乎所以地投入一次。

“嗡──”在挑破第三十三道太极图后,阿耨多罗剑戛然而止,剑刃凝滞在虚空里激越颤鸣,剑华吞吐宛若银蛇乱舞。

“哼!”杨恒的口鼻中鲜血狂涌,苦苦抵挡着从太极图谱上磅礴涌来的绝强神息,身子如坠铜炉,似乎连带血肉魂魄都在慢慢融化。

然而他的眼神依旧清澈宁静,左手的剑诀遽然变幻,突起扬声道:“咄!”

海阔天空,又是海阔天空──五百对金碧辉煌的佛印从身后的虚空里跌宕奔涌而出,抱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慈悲情怀,前仆后继撞向剩余的十六道太极图。

“轰轰轰──”伴随着一排排佛印的粉身碎骨,吴道祖身前的太极图亦在刹那间土崩瓦解,终于露出肋下一线破绽。

“噗!”阿耨多罗剑长驱直入,破开吴道祖近乎金刚不坏的护体真罡,入肉三分。

“呃──”吴道祖的唇中发出一记悠长呻吟,体内紫光怒绽,瞬即吞没了阿耨多罗剑的光影。

在他痛苦而享受的呻吟声中,杨恒的身躯重重抛飞,衣衫碎裂遍体鳞伤,手中的阿耨多罗剑也已变得扭曲黯淡。

但他的嘴角尤含微笑,那是一种超脱生死无惧无畏的笑意。只是遗憾留给自己的时间太少,仅够恢复到三成半的神息,仅够他施展一次海阔天空。如果能再多一点,让他有能力祭起双泯月轮,或许能令吴道祖品尝到真正的痛彻肺腑的感觉。

正在两人身影乍分之际,一道绚丽夺目的银芒如劈裂长天的电剑从蝶幽儿的眉心迸射而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暴涨扩展,眨眼间便化作直径超过十丈的光罩,涤荡开满空乱舞的剑气光澜,轰向了吴道祖。

“轩辕神光?”吴道祖肋下的伤口迅速愈合,未留下一丝疤痕,原本潇洒儒雅的面容在强光映照下变得惨白狰厉,左手向上虚指道:“疾!”

“嗖──”东南方的虚空应声破裂,从黑黔黔的缝隙后赫然飞掠来一团赤红光束,落在吴道祖的身前,却是一面高约三尺直径超过一尺的红色神鼓。

“咚!”吴道祖挥动右拳重重锤击在鼓面上,发出一记石破天惊的轰响。随着鼓声,一道殷红光环从鼓面上扩散开来,正撞在轰落的轩辕神光上。

殷红光环震颤变形,断裂成数段,迅即消融在幕天席地的银色光海里。

“咚、咚、咚咚!”吴道祖对此毫不在意,忘情地用双拳不停锤击鼓面,激荡出层层叠叠的殷红光环,像一张张撑开的大伞,涌入银澜中。

他的身躯已完全被轩辕神光笼罩,身上的白衣千疮百孔“哧哧”冒起紫烟,脸庞痛楚的扭曲,从口鼻眼耳中汩汩流淌出殷红血丝,在本是晶莹如玉的面颊上滑出一缕缕触目惊心的红色印痕。

“丫头,你听!”他一面击鼓一面喊道:“这就是你要找的太昊鼓!多动听的鼓声……你喜不喜欢?”

鼓声愈来愈疾,如雨点般轰击在蝶幽儿和杨恒的耳朵里。一道道殷红光环似飞蛾投火,不断融化在轩辕神光中,却也渐渐扩展开三丈方圆的空间。

轩辕神光已无法直接照射到吴道祖的身上,他的肌肤亦停止了冒烟,但七窍中的血流得更加厉害,斑斑驳驳染红了鼓面。

蝶幽儿面寒如霜,目光怨毒而懊丧,低斥道:“怪物!”

慢慢地,银白色的轩辕神光里泛起一缕缕淡红色的丝光,显是太昊鼓的声罡转守为攻正逐渐入侵进来。

这时候便轮到蝶幽儿的口鼻中渗出丝丝血水,雪白无暇的肌肤上隐隐泛起紊乱波动的银色光晕,预示着神息已被催压到极致,随时会有迸裂的危险。

杨恒的身躯漂浮在虚空里,每一记鼓声响起,都震得他气血翻腾金星乱舞,好像骨骸内脏亦要被它敲碎了似的。明明心里清楚蝶幽儿独木难支,但手上已使不出一点儿劲来,头疼欲裂地只想昏睡过去。

──一旦睡过去了,就再也没有机会醒来。

他迷迷糊糊地想到,感觉思绪已开始僵硬,天在碎,地在崩……

也许是被色彩斑斓的强光晃了眼,他恍恍惚惚看到从那片破裂崩溃的虚空中,又飘来了一蓬五彩华光,正朝着这里急速坠落。

杨恒努力睁大眼睛,终于看清楚那五彩华光竟是一头金翅大鹏所幻,不觉精神一振喃喃自语道:“来了,还是来了──”

鼓声放缓,吴道祖抬眼望向上空,脸上的神情也随之一点一滴地发生了变化,当他清清楚楚看到了那骑坐在迦楼罗鸟上的青衣老者身影时,忽而露出一丝奇异之色,猛地运劲挥拳砰然击打在鼓面上。

“轰!”殷红光环如花爆绽,将轩辕神光炸得寸寸碎裂。

蝶幽儿嘤咛飞跌,不偏不倚落到杨恒身边,苍白的俏脸上泛起一抹说不出是欢喜还是悲哀的笑意,喘息道:“傻哥哥,我们到底还是死在了一起。”

杨恒用仅存的气力将头转向她,微笑道:“你没见是谁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