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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晚饭时,两人都随意弄了点吃的,然后到外面山坡上走了走,回来看看书,听听音乐。

时间不早了,李丽正准备洗漱睡觉,却见张兰心换上运动服和运动鞋,便奇怪的问:“你这是要干什么呀?”张兰心指指楼上:“到天台上去锻炼锻炼呀。你去吗?”李丽摇头:“上面没灯,黑乎乎的,好怕人呀。”又笑:“人家都是早上锻炼,你偏晚上锻炼,真是怪人。”张兰心笑笑:“我习惯啦。早上正好睡觉,谁愿意起来呀。我来个睡觉锻炼两不误,不是更好吗?怎么样,聪明吧?”看了一下外面,又说:“今晚月亮好大的,上面亮得很。”李丽朝外一看,失笑。

到了天台上,果然好大的月亮,皎洁地挂在天上,快成满月了,四周无星,只有天边有几颗亮星,整个天空就像一汪深蓝的池水,神秘、深邃,似乎会把人的魂灵吸进去。

李丽站在旁边享受着凉凉的夜风,只见张兰心先是压压腿,弯弯腰,做准备活动,然后便是完成一系列动作,像舞蹈,也像武术,腾挪闪跃,兔起鹘落,时而舒缓,时而迅捷,只觉说不出的好看。

李丽不禁好奇地问:“你这是在做什么?是武术还是舞蹈?比电影里放的还好看呢。”张兰心停下来笑嘻嘻地:“真的吗?我小时候学过舞蹈,后来……又学了武术,然后我就自己把武术动作和舞蹈动作结合起来,编了一套动作,既练筋骨,又练形体。你要不要试试?”

李丽有点跃跃欲试:“难怪你气质这么好,也难怪你一个人在这里不害怕。只怕我没什么底了,笨手笨脚,难以学会。”张兰心道:“这样吧,我先教你一些简单的动作,把腿脚活动开,以后逐步加深加强,就会跟我一样了。”

张兰心教了一会,自己又运动了一会,李丽做了一些动作,很快就累得不行,两人就一起下楼回屋歇息。

第二天,张兰心在自己班上的教室给学生报名,领发书本,安排学生把教室打扫干净。学生坐在新教室里有些新奇和兴奋,用热切的目光看着张兰心。张兰心也觉得心里热乎乎地,感觉肩上的责任一下子重了起来。她作了简短的发言,就让学生解散,早点回家。

四楼上又有两个教室用做住校学生的寝室,一个男寝室一个女寝室,分别在张兰心她们寝室的两边。住校学生不多,只有家离学校实在太远,或路途险要的,才住校。张兰心和李丽又多了一项共同的任务,就是每天还要监督学生按时作息。

由于有了学生,楼上一下子喧闹起来了。

张兰心午觉没睡好。住校的学生刚住进新宿舍,实在太兴奋,跑进跑出跑上跑下地闹腾。眼见太阳西斜,张兰心想起昨天在龙渊那里借的书还没还,便邀李丽一道去街上还书去。

走在街道上,却见家家户户都炊烟袅袅,菜香四溢。张兰心不禁疑惑:“还不到吃饭的时间呀。今天是什么节日吗,这么早就开始准备了?”李丽也有点疑惑,又猛然想起,“啊!今天是七月十五,我们这里传统的接‘老人儿’(注:祖宗或过世的亲人)回家团聚的日子。也就是我们这里的鬼节。等会还要放鞭炮、烧纸钱呢。”张兰心恍然大悟,想起小时候见家里人也做过这些,只是后来离家上学,再没见过这种情形,也就一时记不起来了。

张兰心和李丽一起走进龙渊的书店,店里没一个顾客,龙渊正在桌后摆弄着什么,见她们进来,便把东西放进抽屉,迎出来招呼她们。张兰心笑道:“镇上家家都在准备接‘老人儿’呢,恐怕只有你没准备,不怕老祖宗罪怪么?”

龙渊也笑道:“不用我操这个心呀,我爸妈会做这些事的。

“哦?你爸妈在哪里呀,做什么的?我可是今天才听你说起。”

“他们就住在镇东边山上老家,不很远,平时赶集都会到我这里来,只是这段时间秋蚕快上架了,忙不过来,才没来。”

“哦,你们这里以养蚕为主吧。”张兰心蛮有兴趣,问了好多养蚕的问题。

龙渊告诉她,这地方的人都以养蚕为生,并且过几天蚕茧下架,路上满是送蚕茧的车和人,镇上的收购站到时会排上老长的队。张兰心还了解到,养蚕并不是像小时候玩着养那么好玩,这里的蚕农从初春到深秋要养四、五批蚕,每天要摘采大量的桑叶,还要护理蚕宝宝。蚕宝宝很娇贵,一不小心就会生病,快上架吐丝时,更是昼夜精心护理,不敢疏忽;冬天虽然不养蚕,却要剪桑枝,培植桑树。总而言之,蚕农一年四季都不闲着。

张兰心感叹道:“想不到养蚕还有这么多的学问!蚕农这么辛苦!”

龙渊也笑道:“是啊,指靠田地生存的农民,都辛苦啊!”

李丽听他们谈什么养蚕,很是不耐烦,说:“我们早一点回去。听老人说,这种天,晚些就有游魂野鬼出来了,可别撞了邪。”张兰心笑道:“就你胆小!心里无鬼不怕鬼。这样吧,你担心的话就先回去,学校有好多住校的学生,你就不会怕了。时间还早,回学校也没事,我还想了解一些养蚕的事,还要挑几本书呢。”李丽便先行离去。

从闲谈中,张兰心还了解到,龙渊还有哥嫂,已和父母分家过了。龙渊父母为了小儿子不再像他们一样一辈子呆在农村,就把多年积蓄拿出来,在镇上买了这套房子,让龙渊自行做生意。龙渊选择了开书店,父母也不管他做什么,能自食其力就好。

正聊着,松伯从隔壁过来,冲龙渊说:“晚饭就在我那里吃,我准备了些接‘老人儿’的酒菜。‘老人儿’接完了,就该我们这些活人享用了嘛,呵呵。”又瞥见了张兰心,便热情地邀请。张兰心力辞不过,又见龙渊也在旁殷切挽留,见了他恳切的眼神,心一软,便答应了。龙渊显见得高兴异常。

张兰心过意不去,便到街上买了些卤猪脚卤鸭掌之类。松伯一看:“哎呀,你何必又去买这些,我准备了好些东西,足够了的。”张兰心笑道:“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嘛,大家慢慢吃,慢慢喝,好好痛快一下。”

两人帮着松伯把他店内的货物归拢了一下,把饭桌摆在当中,摆上饭菜碗筷。松伯就在门口放了一串鞭炮,烧了几堆冥钱,嘴里咕咕哝哝,张兰心零星听得几句:“老太婆,刚儿……如果钱不够用给我托梦……你们好狠心,丢下我一个人……”便悄悄问龙渊:“松伯老伴过世了?刚儿是他儿子?也过世了?”龙渊也悄声答道:“他儿子前几年在外打工,听说混了黑社会,打架死了。老伴是上半年脑溢血死了。还有个大女儿,十年前就失踪了,听说是被人贩子卖到外地去了。”张兰心不禁心下怜悯。


龙渊陪松伯喝酒,张兰心夹菜吃饭。酒过半酣,张兰心想起一事,便问:“松伯,你是这里的老人了,大概知道‘花坟’的由来吧,那里埋了些什么人呢?”

松伯一听,脸色突变,正把酒杯举在嘴边的手一下僵了,停了半晌,才颓然放下。

张兰心见此情形,有些惶惑,看向龙渊,龙渊也疑惑地对她摇摇头。张兰心和龙渊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一阵沉默。

半晌,松伯长叹了一口气,终于说道:“你们都奇怪吧?不怪你问,这是我记忆中最可怕的一件事,从来没有人问过我,我也从来没对人提起过这事,就连我死去的老伴也不清楚。”张兰心更是好奇,极想问明白是怎么回事,可张了几次嘴也没问出来,怕刺激了他。

松伯长吁一口气,继续说:“这么多年了,那件事,我从来不提它,也不去想它,可就是在梦里,它却还是要出现。那真的很吓人啊,常常在梦里,我都被吓醒了。现在想来,那些事情就像还是昨天发生的一样,清清楚楚的。你们提到这里了,我也不妨说说,反正长夜无事,当闲聊解闷吧。当年,我还是个六七岁的小孩子吧,却亲眼看到了一件触目惊心的、最悲惨的事……”他陷入了深思,也许是酒精的作用,渐渐地,像受到了催眠一样,他眼里逐渐露出骇异的目光,喃喃地诉说出那件深深刻在他记忆里的、非比寻常的往事……

那天,那个六七岁的小孩子从私塾逃学了。其实不怪他,只怪春天里阳光太明媚,满山遍野的山花开得太烂漫。他和一个同窗的堂兄弟在外面玩了大半天,快到晌午了,才悄悄地从屋后竹林里溜进了后门。他害怕严厉的爷爷和爹爹责骂,也害怕因他受牵连的母亲哭,所以想溜进厨房找点东西吃了之后,又悄悄地回到学堂。正穿过回廊,快到厨房了,却突然听见天井对面一间屋子里传出一声叫喊。

这叫声,凄厉之极,悲惨之极,让他浑身的血液似乎在一刹那凝固了,心脏似乎也停止了跳动。当他回过神来,心脏却又激烈地狂跳起来。他知道,在那间屋子里面发生了一件不同寻常的事,一件让他感到害怕的事。可是他又不能不去看个究竟,因为,那屋子里住着他最亲爱的七姑姑。

七姑姑是他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她的衣衫与母亲她们的衣衫样式很是不同,母亲她们总是千篇一律的长衫或短衫,每件衣衫唯一不同的是色彩和长短。而七姑姑的衣衫有好多不同的样式,还有一双后跟高高的,走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咯咯声的皮鞋。她的脸上总是带着开朗、随和的笑容,她的眼睛就像冬天里的太阳。当她看着他时,他的心总是暖暖的。他知道七姑姑在省城念大学堂。娘说,七姑姑是爷爷奶奶的心肝宝贝,她要天上的星星,爷爷奶奶也会摘下来给她的,她要念书,爷爷奶奶就让她读,一直读到省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