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沥沥敲打着,驱走暮夏燥热。陈少鋆撑着伞走在芙蓉湖畔小道上,红花陪绿叶,墨绿湖面涟漪回荡,黛色山峦烟雨朦胧,远远许宁一袭鹅黄雪纺群款款迎面走来,脖间红点妩媚闪现。晃过神,再看,却见她正勾着陌生男生的手臂,脸稍稍扬起亲昵地对着男生说什么,眼睛一派灵动。撑着透明伞的男生,那一低头的温柔展现无遗,画面甜蜜美好。许宁忽然转过头,看着陈少鋆,眼里传来惊喜,她放开手臂冲出伞,男生在后面拉住她,她很气恼,用力推开男生,男生连连后退,她不管不顾跑向陈少鋆。
陈少鋆难以置信地看着她飞奔而来,血液里的每一细胞都充斥着受宠若惊的狂喜,心脏扑通扑通加速跳跃,耳膜快被震开,呆呆看着她姣好面庞由远及近。他微微张来臂膀,闭眼感觉她身上若有似无的香味,知道她近在咫尺,收紧臂膀,却是一片虚无,猛地睁开眼,许宁投入身后男生的怀抱,痴痴的在笑着。仿佛一盆冰水浇向烧得通红的铁块,他的心嗞嗞作响,冒着惨淡灰烟,即将化作一团泡沫。周围站满了人,郑义,姜夏,詹莹莹,曾师兄,方师兄...扭曲的脸孔、轻蔑的眼神、翕张的嘴巴,嬉笑声、怒骂声、轻哼声。他捂住耳朵大叫:“不是,不是这样的,不是...”
陈少鋆大叫着从床上蹦起来,床头的手机铃声大响,原来是个梦,他伸手拿手机,屏幕上郑义两个字不断跳动:“喂,郑义,什么事?”
“陈小乖,起床啦,太阳公公晒屁股了。喂,一大清早的,你怎么喘得这么厉害?”
“做噩梦。你有事?”陈少鋆语气稍冷。
“方教授回来了,你赶紧收拾下来学校,等下给你举行拜师仪式。”
“知道啦,先挂了。还有,以后别叫那么恶心的外号!”
“恶心?陈小乖,小乖,多形象,多生动,多好听!这可是我绞尽脑汁搜肠刮肚白天翻书晚上挑灯不眠不休为你独家创造的绝妙...”
不想被郑义缠脚破布的废话荼毒,陈少鋆当机立断先挂了电话,抬头看窗外,好像下着雨,天还有些阴暗。掀开被子,发现身上汗渍涟涟,纯棉背心湿答答贴着,很不舒服,进浴室冲了个凉水澡。想起那个梦,仍有些不可思议,见了许宁三次,就着了她的道?因为她的相貌,她的笑容,她的落寞身影。谁知道呢?不过许宁女王,魅力无边,自己当真要栽在她石榴裙下了吗?又苦笑摇头,他深知自己木讷、呆板并不讨女生欢喜,虽然有副好皮囊,却始终没有与异□□往过。“催花辣手”许宁怎么会青睐一个EQ低能儿呢。
10点左右,一别早晨的昏暗,阳光灿烂,湛蓝空晴。陈少鋆走进学校办公楼,才想起自己不知道方教授办公室在哪,刚掏出手机,听见“呀——”一声,女生踉跄一下手中的宣传单撒了一地,哀怨的看了地上的纸张一眼,迅速蹲下去捡。陈少鋆收起手机去帮忙,一会儿将捡好的纸张整理完毕递给她。
女生接过手:“真是太谢谢你了。”抬头瞥了眼陈少鋆,抽出张纸,很是羞涩,“这是周五我们系在人文楼举行的‘海丝文化’讲座,欢迎参加。”看到陈少鋆冲她一笑,低头飞快走过去。
“请问...”
“有什么事吗?”女生又飞快转过头,压抑着激动。
“你知道金融系方子山方教授的办公室在哪吗?我刚到校不久,具体位置不是很了解。”
“我知道,我知道的,我带你去。你一定是方教授的弟子,师兄,你是研究院的吧?”语气肯定。
“嗯,我是研一的。”
“师兄,我是本科院历史系的温毓佳。”
“历史系啊!”许宁也是历史系的吧,陈少鋆想到这个。
“师兄,你有认识的人在历史系吗?哦,到了,师兄。”原来方教授的办公室就在这层楼的拐角处,几步路就到了。
“师兄,这是我的电话号码,你刚到这,有什么不清楚可以打这个号码问我。”温毓佳怯生生递了张宣传单,上面写着一排数字,应该是她的号码,陈少鋆接过纸。
“那,师兄,我...可以知道你的...你的号码吗?”温毓佳头更低,耳根红红。
“哦,还没自我介绍,我是陈少鋆,这是我的号码。”陈少鋆用温毓佳递来的笔在另一张单上写,“今天谢谢你。”
“不谢不谢,师兄,那周五见了。”温毓佳如获至宝小心折好那单子放在牛仔裤口袋里,扬手和他告别。
挺可爱的小女生。
整理了下仪容,陈少鋆才敲门,没人应,转了转门把,是开的。一推开门,还真被吓了一跳:詹师兄曾师兄方师兄郑义正一字排开,黑帮打手似的绷着脸凶神恶煞,看惯他们平时嬉皮笑脸,现在这幅表情,诡异啊,头上微微泛光的方教授眯着眼乐呵呵坐在中间,怎么看,陈少鋆都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迷路的绵羊,更要命的是居然跑到狼窝前。
“敬茶,行礼!”郑义语气僵硬面无表情递给他一碗茶,见陈少鋆有些不知所措,几分暗爽转过身冲着还站着的师兄们挤挤眉努努嘴扮鬼脸,师兄们很配合的继续摆酷。场面很严肃,陈少鋆双手奉上茶,疑惑着自己接下来是不是该跪下,对着师傅狠狠叩上三个响头。
“鞠躬,叫声师傅,就行了,呵呵。”方教授接下茶。陈少鋆鞠了个90°躬,毕恭毕敬叫了声师傅。
“都认识了吧,这是你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方教授一一向陈少鋆说明,陈少鋆依次叫了。
“我是四师兄,小师弟。”郑义见师傅介绍到他就停了下来,黑脸马上卸下,赶紧端上假兮兮笑脸插嘴。摆那么酷就是为了让自己叫他声师兄,陈少鋆向来是吃软不吃硬,师傅都没有什么表示,当然他更不想叫,他耸耸肩:“郑师弟,别错乱了辈分排位。”
“我比你早进来一个月,于情于理,你都要喊我声师兄。”郑义晓以大义。
“不可能。”在排位这件事情上,陈少鋆出奇的强硬。
郑义有些诧异这不同往日温和的陈少鋆:“陈小乖,不要目无尊长,以下犯上。”见陈少鋆不为所动,“要点教训是吧,来人啊,关门打狗。”众师兄还在观望中,脸孔依旧黑云压城。
“要是传出去,郑公公是我师兄,还不如拿块豆腐撞死我算了。除尽不平方太平,今天我就揭竿起义,除了你这祸害。”
“陈小乖,你真造反啊。你不知道走猫的路,让狗去叫吧。给人说说又不会少块肉。你四师兄我光明磊落,实乃混浊尘世一颗明珠。当我师弟,你该烧高香了。”
“郑饕餮,你就是一代英犬化身,一旁叫着吧。”
“要不你们俩可以划拳定高下,即增加情趣,又顾及同门情谊。”詹师兄出来当和事老。
“插上筷子,端着你的碗,一边墙角蹲着凉快。”今天伶牙俐齿的陈少鋆让郑义踢到铁板,此时他正恼羞成怒。
“一张大嘴走天下,郑饕餮,别卖弄你的嘴功夫,咱们石头剪子布。”
“石头剪子布,幼稚!”郑义不屑,“不过为了配合陈小乖的格调,今天就石头剪子布,省的有人嚼舌根说我欺负小孩。”
“省省,等下输了,别怨天尤人。”
“出了,出了,真是婆妈。”
一局定生死,布对石头,陈少鋆赢了。郑义直嚷嚷说这局不算,要三局两胜。“别再孩子面前丢了你的脸,郑公公,注意你的风度,形象形象。”曾师兄拍拍郑义的肩。
泄了气的郑义一头扎进方教授的怀里,扮作哭腔:“师傅,徒儿不甘,徒儿命好苦。你得为我做主啊!”屋子里的人面面相觑,无奈笑笑。
“呵呵。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方教授抚着他的背。
“就是就是。”几位师兄上前像模像样假意安慰郑义,趁机捏他几下,抓他一把,惹得郑义又是一顿假大哭。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