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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说道这里将军也来了兴趣,酒杯也放下来不喝了,众人凝神静气,只听李成怎么讲法。

“当然听不出来,我也是推断,刚才将军讲的那位道士,能说出今天这个时辰将军有身灾,又能坐在大雪地里半天不倒,想来一定是炼气修道的人,后来将军也说他算的准,他说了一个六十年,总有他的道理。”李成理了理思路,继续道:“六十年为一甲子,六十年前的此时,只怕比现在更加寒冷。”

将军应道:“是,那时候在东北,撒泡尿能冻住半截。”众人莞尔。

李成笑了笑继续说道:“我的估计是当初这刀伤受的寒气,将军五官线条粗厚,这种人医经上讲是五气平均,寒暑难侵,将军当时跟敌人刺刀见红,正是杀气旺极之时,阳气不藏发出体表,这时候那一刀捅的深透,阳气在表不在里,与天时相背,因此受了寒气,尔后六十年不发,乃是将军正气旺盛压制之故。”

若不是李成上午露了一手神乎其神的针技,几人只怕要把他当初江湖骗子了,张云裳说道:“小李老师,我医书读的也不少,内经上讲,一呼一吸为一息,一息之间脉行六寸,一日一夜,人一万三千五百息,脉行八百一十丈。前朝的御医,能以此算人几日死,这个是有根据的,我爷爷就有这个水平。可你说这六十年一甲子,又是什么道理?难道能推到这么远?”

“一甲子六十年,正是天干地支配尽之数,天干十,地支十二,天干配五脏,地支配六腑,经脉也是各归其脏腑,呼吸之间脉行,至死不息。我以为人身如钟表,又如星辰运行,轮回不息,古人讲人身即一小宇宙,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六十正是五脏六腑的尽数,所以六十为一轮回。五气俱衰,本元泄露,这是自然大道,常人不可违逆。那道士说最后那次杀人六十年后,应该就是指五气俱衰,寒气不能压制的时候病发。当然我是推不到这么远,只不过听将军讲,想当然的以为是这个道理而已,也就是嘴上功夫。”李成道。

这番话说的似是而非,叶一溥若有所思,张云裳不死心,继续问道:“这个且不讲它,我听你说阳气发于表,这腊月寒冬,阳气潜藏是常理,它怎么发也不能像夏天那样发的散,所以冬天得寒病的极少,你这么说,似乎有道理,可我总觉得站不住脚。”

“内家功夫练到深处,可以倒阴还阳,所以能行生杀之道。”讲到这时,李成已经没了拘束,整个人自然流露出一股自信的其实,挥了挥手示意老张不要插话,道:“我知道你想说将军没有内家功夫,不过当时的情形,将军杀气正盛,生死之间进入那种状态是很有可能的。”

“岳爷爷有词讲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一般人只知道这是词写的气势大,却不知道这一怒其实就是杀气,我师傅讲杀气有正有邪,岳爷爷这一怒是国家将亡之恨,当然是正气冲天,雨水不落,其实就是真阳升腾之故。跟《列子》上秦青学歌,抚节悲歌,声振林木,响遏行云的典故是一个道理,说的是一回事,都是描写内家功夫到了极致处的境界。”

这一番道理娓娓道来,叶一溥张云裳句句能懂,偏偏闻所未闻,良久叶一溥叹道:“老张,我们都是世家子弟,所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啊。”

李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术业有专攻嘛,我小时候被祖父辈打板子,背的都是孔孟之道,老庄周易也有不少。医书却没看过,那时候记得清楚,里面许多篇章,内容其实相互呼应,比如庄子讲虚室生白,老子言飘风骤雨之道,孟子讲气一则动志,志一则动气,这些话虽不同,内理却是有脉络可寻,后来在监狱里根师傅学了针灸,知道了人身气脉,回想起周易来,只觉得古来大贤,不同人不同时的言语,骨头里都是一脉相承。不过我到现在也没有领会出来,只是有这么些认识,远远谈不上系统。说来话长,我学医至今也不到四年,可以说是半路出家野狐禅,两人老师可别见笑。”这几句话极短,不过一分钟便讲完了,可叶张二人是知道这话的份量的,周易老庄孔孟,常人能通读下来就算不错了,尤其是周易,能有自己见解并且能运用的人,都是天生智慧,凤毛麟角。

将军是越看李成越顺眼,小家伙刚才说话虽然听不懂,可是把自己根岳飞放到一起比较他是听明白了,李成浑然不知道自己无意间拍了一个超级大马屁。

叶一溥张云裳两人今日大开眼界,虽然李成的理论有些毛糙,细微处尚有商榷之处,可是这个方向却是闻所未闻,这样的学问要能做成了,那可真的是惊天动地。

“能调教出你这样的弟子,你师傅也是有传承的吧?”叶一溥究根问底。

“我师傅只教我针灸,我也只会针灸,不瞒您说,我到现在连汤头歌还没来得及背全。我师傅是家传的功夫,祖祖辈辈都是赤脚医生,历代口传身授,我师傅出师的时候,正碰上三年自然灾害,那光景练树皮都没有,更别说草药了,我师傅就是从那时候起渐渐偏向于针灸的,那时候书少,我师傅又是常年在大山里,诊治只靠自己琢磨,反而独辟蹊径出一条路来,现在他治病已经不开药方子了。”说起师傅,李成脸上浮出一丝骄傲,他是在监狱里学的医,没旁人比较,出了社会才知道自己师傅有多厉害。

“山野之间多奇人啊,老叶,亏得我还一直以为自己在针法上,应该没几个人比的过,嗨!坐井观天啊!”张云裳叹道,落差太大了,他一辈子做针灸,竟然比不过一个二十多的小伙子,再加上之前的人情冷暖,一天之内迭遭打击,张云裳不觉间神色萧索。

“老张,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内家针凭的是内家功夫,在针法脉理上,小李就不及你了,有些东西还是要火候年头,取巧不来。你们两可以说是各有千秋。”叶一溥这倒不是安慰,他虽然几十年少历临床,可医道本是个触类旁通的事情,他们这种世家子弟,基本功扎实自不必说,临床经验更是不差,所缺者唯一点悟性而已。叶一溥红尘中打滚,看事情往往深透,因此能说出这番话来。

“小李老师,我这次一定要根你回去,拜你师傅为师。”张云裳道。

“这……”李成不仅口吃起来,一想席上这几人都是人老精鬼老灵,自己再瞒下去也没意思,干脆一点反而给人家留个好印象,于是原原本本把自己坐牢,认识了无期徒刑的师傅的事情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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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人生只如初见

  傍晚时分,李成和叶一溥一起出来,去见一个律师。这个倒不是老将军安排的,是那个中年妇女,也就是将军的儿媳妇。本来说是请那律师过来,叶一溥乖巧,说打扰太久,我们自己去找行了,帮打个招呼就好。



出了院子,李成被冷风一吹,竟然打了个喷嚏。张云裳奇道:“小李师傅,你这身功夫还会感冒?”

“以前不会,现在功夫炼到后面,就和常人一样了。”李成笑笑说。张云裳听的半天不言语,似有所得。

车子上了大路,叶一溥看老张还在发呆,笑道:“别想了,都这么一把年纪了,你还想炼功夫?”

张云裳被说中心事,老脸一红,转开话题道:“老叶,其实将军那的酒真不错,我还想多喝点,没好意思开口。”老张眨巴了几下嘴巴,啧啧说道。

“别不知足了,你个土包子,后备箱里那是人家送的青花,拿去换茅台够你喝好几年的了。”叶一溥笑道,他年纪虽大,开车却像小伙子一样快。

“我知道,一个瓷瓶子嘛,别以为我不认识古董,不过给我也没用,这是人家送的礼,你说拿去卖钱多不好意思,自己收着吧,又怕磕磕碰碰又怕贼惦记,”张云裳在后座上伸懒腰,叹道:“钱真是个王八蛋,这大奔比我那奥迪坐起来舒服多了。”

“你骂谁是王八蛋呢?”趁张云裳伸腰的功夫,叶一溥打了打方向盘,故意把车左摇右晃的折腾,反正这大过年的,路上车少,也不虞安全问题。老张赶紧抓牢安全把手。李成看的哈哈大笑。

叶一溥年纪大,心态却年轻,喜欢自己开车,技术属于那种半生不熟的类型,他看了看路上没什么车,就直接冲红灯了,一路下来,闪光灯啪啪照了四五次。估计回去又得拿别人的驾照去扣分,叶一溥骂道,“科学真不是个好东西,现在都是24小时自动监控,大过年的照样搞创收。”说话间叶一溥电话响了起来,他客套了几句挂了,扭过头来对李成说道:“张家人办事效率真是高啊,电话就过来了。”

叶一溥把李成放下就送老张回去了,临走嘱咐李成,说叫了辆车过来给他用,千万不要打的。

李成站在门口,心里在想这个鸟地方究竟是咖啡厅还是茶餐厅还是茶馆,连块招牌也没有的。他想进去却被拦住,“请出示会员卡,先生。”一个甜美的小妞说道。

“喝个茶还要会员卡?那我现在办一张。”李成纳闷地道。

“对不起我们这里是私人会所,只对会员开放。”小姑娘脸上的职业笑容丝毫没有变化,心里却在想这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土包子,穿个阿玛尼就以为自己是精英人士。

“那他们怎么都进去了?”说话间已经进去好几个人,李成有点火大,他赶着要见律师,也不理门迎就直接往里走,两个保安赶紧上来拦住,眼看就要闹起来,惊动了里面的大堂经理,跑出来问道:“是不是李成李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