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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这个人的无线电哗啦哗啦的唱着:“……一定至少有五十个办法可以扔掉你的爱人……五十个办法……”嘉芬可的声音。

我的天。

我用拳头擂墙壁,声音低下去了。

我实在不想到饭堂去吃饭。我什么也不想做,不不,不对,我希望四姊可以陪我五个钟头,六个钟头,一整天,听我诉苦,听我的委屈、我的梦想。

我希望早上起床的时候,她在我身边,我可以吻她的耳根一下,满足地,安全地再好好睡一觉。这是我想的。

我想我是快发痴了。

这并不是说我对她有非分之想,我是尊敬她的,如果只是为了早上醒来床边多一个女人,那还不容易,那一天换一个也行,那多龌龊。

我只想她,她给我一种安全的感觉。

我不承认我是一个难看的人,到底年轻的男人没有那种气派。黄是突出的,很多中年男人也没有也那个气派。黄不算中年人了,他已经步入老年了,他女儿都订婚了。

这样的父亲必然有个出色的女儿。不知道那女儿长得如何,我想小燕或者是见过的。

周末我见到了小燕,她说她也不知道。她只与四姊来往。显然她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子,她说:“你每次见我,总是问起有关四姊的事。你其实并不想见我,你想见的是她,对不对?”她的声音有点变了,“你是爱上四姊了?”

这是第一次,我觉得有这样的可能,我爱上她了。

“我怎么会呢?”我还笑着,然后我问小燕:“什么叫爱上她了?”

“你爱她,对她有兴趣。”她简单的说。

“对她有兴趣就是爱上她了?”我说,“不不,你是对的,我大概是爱上了她,不只这么简单,奇怪,是几时的事呢?我竟不发觉。”

小燕沉默,隔了一会儿说:“是不是你第一次见她的时候?”

“不不,第一次见她,我顶讨厌她。”我笑。

“我第一次见你,我爱上了你。”小燕说。

我的脸涨红了,有时候太坦白的人令我难堪,我不怀疑她的真诚,但到底她不说出来,我也是知道的,既然如此,又何必说呢?她还年轻。

我转过头去。

“所以如果你见我只是为了四姊,我劝你不必见我,你应该直接去找四姊,做人不能婆婆妈妈的。”她的声音很硬。

“我没有那个意思。”我说,“我是很喜欢见到你的。我再笨,也不致笨到那个地步。”

她转过头来。

我说:“你何必这么凶呢?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便不是你的,你再凶也没有用,把全世界看破了,是你的本事,你放在心中就可以了,你何必把全世界点破呢?”

我取了我的大衣,使走到大门,拉开了门,就叫了车子回宿舍了。

回到宿舍,我觉得频频与小燕闹意见,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我认识她并没有多久,感情也不深,一直像情侣似的吵嘴,不知为什么,她不让我在她面前提四姊,我不怪她,但是我有权不见她,她也不能怪我。

我决定以后不见她了。

我并没有睡着,我看小说。

隔壁的洋小子过来看我,把我书架上的书翻遍了,并不肯离开,他这么磨,我就知道有事。

我问:“你要借钱?”

“不不。我只是想问你,那中国妞儿,是不是你爱人?”

我的天,几个星期前叫他去招呼小燕一次,他到今天还没有忘记。

小燕不是我的爱人,但是我也绝对不肯把小燕的电话号码给他,这是不对的。

所以我说:“她是我女朋友。”

“如果她是你女朋友,为什么周末坐在宿舍看小说?”他问。

我干笑,“有什么奇?我才见了她来,她要做功课。所以我就一个人回来了。”

“幸运的人。”他咕咕哝哝,“喂,宋,几时有这么标致的女孩子,介绍给我啦!”

“你的女同胞们有什么不好?”我问。

“她们脏。”他简单的说,“中国女孩子干净。”

我笑,“你刚刚见到个干净的,就那么高兴!中国人是极端,脏起来,比谁都脏。”

他很向往,“你放心,我会尊重她们。”

“尊重?你们最尊重女人的方式是把女人弄上床去、三两下手势,你以为我不知道?”

“最近我也明白了。”洋小子说,“有很多女人,不只是跟她们睡觉那么简单的。”

“你还娶她们不成?你娶得起?没有前途的事。除非真有诚意,否则做来干什么?”我教训他道,“你们英国人就是这样胡涂。”

他刚想辩解,有人敲门,我当又是同学,便随口答:“进来。”

人是进来了,却是四姊,我们两个男孩子,一中一西,都衣冠不整,呆在床上。我抢过了件T恤套上,发觉反了,又脱下来,再穿上,这次前后调转了。

四姊说:“不要紧不要紧。”她微笑。

我奇问:“你怎么进来的?门房没见到你?”

“门房开小差去了。”四姊笑,“没见到他。我自己来了,对不起。”她站着。

我对洋同学说:“喂,你移一移尊屁股好不好?小姐没地方坐呢。”

洋同学见了四姊,更不肯走了,说:“我去做咖啡。”他虽然走了,表示一会儿还是要来的。

四姊穿着衬衫毛衣长裤,一件皮大衣,头发有点乱。

她笑说:“怎么一回事呢?小燕在我那里狂哭。”

“是吗?哭?”我呆呆的。

她哭?女人也太没有出息了,早知如此,不如缠了脚早早嫁人,也一样是哭。父母花尽心血,养到她这种地步,她却还是哭。

“有什么好哭的?”我说。

“你也别太过分,对女孩子要温柔一点。”四姊说。

“我不懂。”我说。

“你这个孩子,”她坐在我身边。

我把下巴枕在手臂上,“你怎么有空来?你的朋友呢?”

“他忙他的呢。”四姊说道,“他女儿订婚了。”

“我听小燕说的。”

“我想叫你与小燕代表我去,你们怎么又不答应?”

“为什么一直把我与小燕扯在一起?”我生气了,“我要找女朋友,我自己会找,我又不哑不痴!”

四姊一呆。随即笑了,“我的天,脾气还没发完,我不该这时候碰了上来,家明,你是怎么一回事儿?这么烦躁?”我不响。

洋同学把咖啡饼干端了进来,我还是不响。

倒是四姊,那涵养真正好,反而与他一句句的说起话来。忽然我很害怕她会站起来跑掉,所以才开始说话。

“我们六月初考。”同学说。

“也快了,开始温习没有?”四姊问。

“宋早就温习了,没有间断的,但是自医院出来后,他奇书-整理-提供下载精神与身体都不大好。”

“这不能怪他。”四姊看我一眼。

“你是他姊姊?”同学问。

“不,我们是朋友。”四姊微笑。

“哦。”同学艳慕的看我一眼,知趣的走了。

四姊到这个时候才说:“我也该走了,回去看看小燕怎么了。”

我跳起来,“不不,请你再坐一会儿、刚才是我不好。”

“你也没有什么不好。”她又坐了下来。“年纪轻的人,情绪当然有点不稳定,我是多管闲事了。”

她这么淡,我就心冷,由此可知我在她心目中,根本与其它人没有两样。

“你六月大考了,情绪要平静一点才好。”她说。

我看着她,她的脸有点苍白,她自己也是满腹心事,可是她没有说什么,倒为别人的闲事忙着.我看着她,可是我不敢说我爱她,话说出来之后,我就变得一文不值了,我就犯了小燕一样的错误了。

我问:“……你冷吗?”

她微笑,“不冷。”

我想她也是明白人。她是明白的。

我问道:“订婚礼是几时?我来。要带礼物吗?”

她笑说:“下星期三,钵兰酒店,七点到十二点,我寄帖子给你好了,礼物,带不带随你,事后也认不清楚谁送了什么。”

“你不去?”我问。

“我不方便去。”她坦白的告我。

“你干什么?”我多么想与她在一起。

“家里要做的事很多。”她说。

我送了她下楼,我看她上了车。

“四姊。”我叫她。

“什么事?”她的声音很低很温柔。

“我想握一握你的手。”我说。

她把手自车窗里伸出来,我握住她的手一分钟,我说:“再见。”

她把车子开走了。

她来过之后,我更像炸开来一样。我把头按在枕头下面,我真的闷坏了。我不能拖到六月了,惟一活下去的法子是回家,不然就会像邻房那个同学一样了。我一个周末看着闲书,睡着觉,没有做任何功课。

星期一早晨,我约见了校长。

他表示很了解。可是他半说笑的解释,“每个学生都有这种考试恐惧,可是你不该有。你是名列前茅的。”

校长说:“如果你放弃了考试,拿不到学位,岂不是太可惜了?你尽量放松一下,即使放弃温习也不要紧,可是到时在试场出现一下,尽你的力,我介绍你去看医生。”

我耸耸肩,“其实我想听的就是这番话,你想我这样回了家,家人还会理睬我吗?这几年关系我的一生,而这两个月,简直太重要了。”

“我明白,”校长说,“你们对教育的看法与我们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