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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江震站在中庭,独自抽著菸,食指一弹,菸灰就弹得老远。

阳光之下,他的发色近似深褐,薄唇冷酷而又性感。那套铁灰色的西装,穿在他强健的身躯上,显得格外笔挺。

静芸注视著他,弯翘的长睫眨了眨,剪出迷恋的眼波。

她对他一见锺情。

一个多月前,当江震陪著厉大功,到林家提亲时,她就已对他一见倾心!

不同於人缘佳、脾气好的厉大功,身为飞鹰特勤小组的副队长,江震的周身,总带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冷,那双黑眸里,藏著冷蔑的傲气。

她像是第一次看见狼的猫儿,头一次发现,与自己截然不同的优雅生物。对於江震,她的好奇多於胆怯,著迷多於畏惧。

只要一有机会,她的视线就会追上他,注视著他的一举一动。

不论是提亲那天,或是迎娶的今日,他跟四周的热闹气氛始终格格不入,只是克尽好友与伴郎的责任,精确的处理一切事宜。

该由他处理的事,他井然有序,绝不出错;不该由他处理的事,他则是连看都不看一眼,更别提是插手——

黝黑长指间的香菸,飘出缕缕白烟。他一弹菸灰,转过头来,黑眸深敛无波,笔直的望向她,像是早就知道她站在那儿。

「江先生。」她对他点点头,试图从容的打招呼,声音却不争气的有些抖:心儿更是怦怦乱跳。

江震的视线,缓慢的逐寸挪移,扫过伴娘礼服下的玲珑身段,在她胸前的薄纱上,多逗留了几秒。

「你的毯子在我那里。」他突然开口,把菸蒂按熄在盆栽里,又点燃另一根。

「啊,对不起,我下车时太匆忙,一时忘了。」

果然!她原本就猜想,那床毛毯该是遗忘在江震的车上,却苦於没机会求证,更找不到机会取回,只好换了个礼物,另外做了一对手工布偶送给大姊。

「请问,毯子还在你车上吗?我可以跟你去停车场拿,先放在新娘休息室里,等到婚宴结束後,我再——」

江震打断她。

「毯子不在车上。」

她眨了眨眼。「那么,毯子在哪里?」

「我家。」

她虽然羞怯,却因为对江震的倾慕,有了前所未有的勇气。她深吸一口气,小手在白缎裙子下,紧捏成拳头,决定不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请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她鼓起勇气,直视那双黑眸,粉脸娇红。「如果你方便的话,我想去把毯子拿回来。」

氤雾後的黑眸,微微的一眯,注视她好一会儿,薄唇却始终紧闭。

静芸紧张得无法呼吸。

噢,她是不是太大胆了?

噢,主动去一个男人的家里,是不是太不知羞了?

噢,他会不会觉得——觉得——

无数个想法,在她脑子里绕啊绕,勇气逐渐消褪,她垂下脸儿,像朵枯萎的花。

就在她沮丧万分,几乎想转身逃走的前一秒,低沈的男性嗓音响起。

「我下礼拜二休假。」

第二章

静芸在那栋屋子前徘徊,已经超过十五分钟。

屋子位於市郊,是栋三层高的老旧楼房,大门上的红漆早已斑驳,外墙爬满枯黄的长春藤,庭院里则是长满杂草与藤蔓。

她低下头,看著掌心的纸条,再次确认地址无误。然後,她深吸一口气,伸出嫩如春葱的指,颤抖的按上电铃。

刺耳的电铃声响起,她吓了一跳,连忙把手挪开。

晶莹的眸子,往门内望去,粉嫩的小脸有些胆怯,还有更多的期待。

屋内静悄悄,没有半点动静。

她站在门外,耐心的等了又等。四周落叶飘飘,落下一叶又一叶,她数到第二十片落叶时,才又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去按电铃。

刺耳的电铃声,再度响了起来。

还是没反应。

越过红漆木门,隔著凌乱的庭院,往树荫下的楼房望去,落地窗的後头,看不到半个人影。

唔,难道——难道江震不在家吗?

她不肯死心,决定再试最後一次。

电铃声三度响起,催魂似的响了又响,她牢牢按住电铃,忍著那刺耳的铃声,直到食指发酸、直到耳里轰轰作响——

厉声的咒骂,有如平地炸雷,陡然从屋内传出。

「他妈的!别再按了!」

他在家呢!

只是听到江震的声音,她就觉得脸儿发烫。她匆忙收回嫩指,紧张而期待的站在门前,乖乖等著。

咒骂声从屋内,一路穿越过庭院,来到门前。

木门被粗鲁的打开,重重撞在墙上,斑驳的红漆又被震落些许。江震像是一头被激怒的猛狮,眼里满是红丝,脸上凶恶的表情,像是想把按门铃的人活活掐死。

「妈的,谁啊?!」

震天价响的咒骂,轰得静芸用双手遮住耳朵,缩著脖子,忙不迭的道歉,急著说明来意。

「对不起,打扰你了吗?那个——呃,我是来拿——」话才说到一半,却因为眼前的「美景」,瞬间没了声息。她张口结舌,呆望著江震,晶亮的眸子瞪得又圆又大。


哇,他没穿衣服呢!

严格说来,江震是没穿上衣,精壮的身躯半裸,下半身只穿著一件黑色的拳击短裤,露出结实有力的双腿,性感的男性魅力,简直让任何女人都无法招架。

只可惜,白色绷带从他的右肩横越宽阔的胸膛,厚厚的裹了好几层,破坏了这幅「美景」。

「你受伤了!」她惊呼出声。

「我知道。」

江震面有愠色,步伐一转,健硕的身躯往屋里走去。

静芸抓紧拼布背包,急急追了上去。「江先生,我、我我我我——我是来拿毯子的。你记得吗?大姊结婚那天,我们约好的,你要我周二过来拿。」她亦步亦趋,一路跟进了屋里。

「毯子在墙角,出去时记得把门关上。」他头也不回的说道,走进客厅後,就直直朝卧房走去。

失望的情绪,悄悄爬上心头。静芸咬著唇:心里惋惜著,没机会跟江震多多相处,少了一次培养感情的大好机会。

她提起防尘袋,考虑著是不是该跟他说声谢谢,或者道声再见——

砰!

卧房内传来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江先生!」静芸丢下防尘袋,顾不得羞怯,匆匆的跑进卧房。

窗外的绿荫,遮蔽了阳光,卧室内显得好阴暗。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一张大床,没有其他家具,半裸的江震,就趴伏在床上,紧闭著双眼,薄唇抿成一直线,忍受著强烈的痛楚。

刚刚的声响,似乎就是他跌趴在床上的声音。

还好他是摔倒在床上。不过,就算是摔倒在床上,肯定也很痛吧?!

静芸站在床畔,小心翼翼的低头,端详著江震的脸色。晶亮的黑眸,扫过那张俊脸,因为瞧见他灰白的脸色,眸底浮现深深的担忧。

床边的地板上,散落著几包药袋,她悄悄捡拾起来察看,发现每一包的封口都完奸如初,未曾拆封过。

「江先生,你还好吧?」她搁下药包,靠得更近,乌黑的发辫垂落,不经意扫过他的肩背。

他睁开眼睛,因为疲倦与虚弱,未经半点掩饰的眼神,比平日更锐利灼人。

「你还有什么事?」

「你没有吃药吗?」她轻声问道,又看了药包一眼,发现这些药,都是昨天开出的。

锐利的眸子再度闭起,江震闷声不答,乾燥的薄唇抿得更紧,刚冒出的胡渣,满布强壮的下颚。

「我帮你倒一杯水,奸不好?」她柔声开口,试探性的问著。

躺在床上的他,一动也不动。她忐忑的等了一会儿,几乎要以为他已经睡著,或者昏过去了,才听见一声鼻音,从他嘴里哼了出来。

「嗯。」

喜悦点亮了她的眼儿,她如领圣旨,迈开腿儿,咚咚咚的跑出卧室,在客厅张望了一下,很快就找到了厨房。

厨房很乾净。

实际上,是太过乾净了。

厨房里一尘不染,流理台上只搁著一台微波炉,看不见锅碗,也看不见开饮机,更找不到热水壶,而瓦斯炉台更是崭新簇亮,新得像是从来不曾使用过。

她打开柜子,找到一些警政署在过年过节时,送给警员们的锅碗与杯子。她拿出一个杯子,洗净之後,才打开冰箱,继续搜寻饮用水。

冰箱里头,只有啤酒与矿泉水,唯一称得上是食物的,是置蛋架上的两颗鸡蛋。她拿起鸡蛋,却发现鸡蛋轻得出奇,她疑惑地摇了一摇,却赫然发现蛋里面竟然是空的,真不知道是在冰箱里「长眠」多久了。

难怪江震会这么虚弱,他受了伤,却没吃药,甚至也没吃什么食物!

静芸倒了一杯矿泉水,走回卧室里,在床边蹲下。

「江先生。」她小声的叫唤,等到他睁开眼,勉强坐起身子,才将水送到他面前。

他接过水,仰头一饮而尽。

「你有吃东西吗?你都没有吃东西吧?」她追问著,心里满是担忧。

江震大手一松,把空杯搁下,迳自又倒下休息,脸色比先前更灰白。

空杯在床上滚啊滚,眼看就要跌下床,她慌忙伸出手,接住那个杯子,尝试性的再度开口。「我弄点东西给你吃,奸不好?」

轻柔的声音再度响起,像是恼人的小蜜蜂似的,在他耳边嗡嗡叫个不停,持续干扰他休息。

他再度睁开眼睛,望著那张热切的小脸。

「你没别的事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