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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机会终于来了。

下午,看护问她:“你记得杨小姐吗?”

本才连忙点头。

“杨小姐当天进火场救你,不幸被泥灰活埋,背脊烧伤,经过抢救,伤势倒是无碍,但是却一直昏迷,没有苏醒,你愿意去见她吗?”

本才一颗心突突跳起来,忙不迭点点头。

她取过纸与笔,努力写出“我是杨本才”交给看护。

字体因为手肌肉运用欠佳,歪歪斜斜。

看护一看,笑了,“写得很好。”

本才叹口气。

看护叮嘱她:“见了杨小姐,不准打扰她睡觉。”

她领着本才到医院另一翼去。

本才紧张得面色煞白。

来到病房附近,看护与看护打招呼。

“小加乐怎么样?”

“听话得叫人心酸,你的病人呢?”

“老样子,等待奇迹出现。”

“我带加乐来看她,希望唤醒她知觉。”

“熟人都来过了。”

本才心里叫:马柏亮呢,马柏亮来过没有?

病房门轻轻打开。

本才向里边张望,因身型矮小,什么都看不见,她轻轻走近,看到躺在病床上的人,不禁张大了嘴。

她知道万万不能叫出来,否则前功尽弃,又要被关起来,打针吃药,昏昏沉沉睡上几天。

她静静走到床边。

杨本才看到自己睡在床上。

因为背脊烧伤,她俯睡,脸朝下,鼻孔喉咙都插着管子,双目半开半闭,敷着湿棉布,啊可怕,这明明是个植物人。

看到自己这个情形,不禁伤心起来,她轻轻抚摸自己的手。

看护在一旁说:“试叫叫杨小姐。”

本才在喉头里咕噜着叫:“杨小姐。”

“很好,很好,加乐,在她耳边说:‘加乐来看你’。”

本才呜咽地轻轻说:“我,我怎么变成这样了。”

就在这个时候,汤老师紧张地进来,“加乐反应如何?”

看护答:“很好,与常儿无异。”

“对,加乐像是真正苏醒了。”

“杨小姐若果知道,一定很高兴。”

汤老师不回答,低下了头。

有人敲了敲病房门。

本才第一个抬起头来:呵是马柏亮。

他真的来了,本才有点高兴。

只见马柏亮略为憔悴紧张,同汤老师颔首,与医生谈了起来。

他看上去充满忧虑,本才不由得感动,只见他把带来的玫瑰花插好,端一张椅子,坐到窗边,像是预备逗留一段时间。

本才轻轻走过去,把手放在他手臂上。

马柏亮转过头来,“是你?”

本才点点头。

“你无恙?”

本才点点头。

马柏亮叹口气,“是天意吗,本才却可能永远不再醒来。”

医生在旁听见了,轻轻说:“永不说永不。”

马柏亮颓然说:“是这千万分之一的希望最折磨人。”

医生不语,检查后走出病房。

汤老师在房外与看护不知商谈什么。

房内只剩本才与马柏亮两个人。

柏亮轻轻抚摸本才头发,“这一等,可会超过一百年?”

本才还没有回答,他已经苦笑。

马柏亮说下去:“我一直不了解本才,也不认同她所作所为。”

本才正想设法与他相认,听到他这样剖白,不禁呆住。

“她是丢下尘世所有跑到原始森林去与猿猴作伴的那种人。”

本才没好气,她才不会那样伟大,人家是著名的生物学家,她不能比。

“当初在一起,是因为她那清新气质,真正与众不同,叫人心折。”

本才静静听,一个女子没有多少机会得知男友心事。

马柏亮吁出一口气,“你这个小小智障儿,你永远不会知道人间疾苦。”

本才忍不住笑了,你又知道吗,马柏亮。

“来,坐叔叔膝上。”

本才忽然脸红,忘记此刻她寄居在七龄童的身体里。

她往后退一步。

马柏亮又说:“稍后,我方得知杨本才是一笔遗产的承继人。”

这时,本才真正愣住,呆若木鸡,呵,怎么忽然到钱字上去了?

马柏亮把声音压至低不可闻,“你听不懂,你也不会说话,同你讲不要紧,杨本才名下财产,不多不少,正够一对夫妻舒舒服服过一辈子。”


本才瞪着马柏亮。

是为看她的钱吗?他从来未曾透露过半丝风声,隐瞒得可真好,本才做梦也没想过他有那么深的城府。

她又退后一步。

只听得马柏亮喃喃说下去:“别人会想,马家不也是生意人吗,三代做百货,吃用不愁,可是外人不知我在家中顶不得宠,家长每月只给我一点点零用,唉。”

这时,汤老师回转来。

她握住本才的手,“咦,加乐,你的手好冷,穿不足衣服吗?”

马柏亮赔笑,站起来,“我也该走了。”

好心的汤老师说:“你若有空,请常常来,医生说亲友探访对病人有益。”

马柏亮走到女朋友身边,吻一吻她的手,“本才,你要是听得见的话,请速速醒来。”

本才在心里嚷:马柏亮,我每一个字都听得到。

他走了。本才怔怔地落下泪来。

汤老师讶异,“加乐,你怎么哭,你可是听得懂?”

本才伤透了心,轻轻呜咽。

“看,加乐,朋友送了书给杨小姐看,他们以为她只需卧床休养。”

汤老师取过书,轻轻叹息。

杨本才的身体躺在病床上,重重昏睡,手足有时会抽搐一下,那只不过是肌肉的交替反应。

汤老师对加乐说:“我们明天再来看杨小姐。”

本才要到这个时候,才渐渐接受事实。

男朋友爱的只是她的钱。

她现在已经不是她自己,人们叫她加乐。

她的智慧原来同一个七岁的低能儿差不多,知人面不知其心。

她被接返王宅,不知怎地,本才只觉得天下虽大,最舒适安全的仍然是床下以及钢琴角落,故此毫不犹疑,一骨碌滚到钢琴底下,躲在那里,哀哀痛哭。

而且不知怎地,身体非常容易疲倦,成年精灵的灵魂被困在一具病童的身体内,力不从心。她呜咽着睡着。

半明半灭间觉得有人轻轻把她拖出来,移到床上,盖好被褥。

本才有点自暴自弃,根本不欲分辩,用被子蒙着头,觉得天大喜事是永远不用醒来。

其实她凄苦的愿望已经黑色地达成一半,杨本才的确躺在医院里可能要睡上十年八载。偏偏她的灵魂却被莫名的力量移植到小加乐的身体里。

还何用申辩,都说童年是人生最快乐的阶段,不如重温一次。

    第3章

    醒来已不再惊骇,她已知道她的身分。

一看身边,正是那本朋友送到医院给她的书,封面写着:《莎士比亚十四行诗集》。

里头夹着一张卡片:“本才,快速痊愈,爱你,执成。”

执成,执成是谁?

正在思虑,听到房门外有讲话声音。

女声属于翁丽间:“把加乐领回家来,应付得了?”

她的丈夫王振波答:“医生说加乐这一段日子有极大进展,况且,我答应过要陪伴她。”

翁丽间说:“自讨苦吃。”

“丽间,我需要你的支持。”

“我整年行程工作已经排满。”

“丽间,不要逃避,现在回心转意,也许还来得及。”

“我已吃足苦头,与加乐相处的头三年,我自杀过两次,已经赎了罪。”

“丽间——”

“我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

“可是加乐终于叫了妈妈。”

翁丽间饮泣。

本才放下书,无限内疚,原来翁女士是这样痛苦,她爬下小床,看一看布置精致的卧室,摸出房去,“妈妈,”她叫,“妈妈。”

翁丽间转过头来,泪流满面,“加乐,你可是叫我?”

本才挣扎着走出去。

她看到王振波与翁丽间逼切爱惜地凝视她。

本才清晰记得这种目光,幼时她父母也常常这样看着她,训练她,希望她成才。

刹那间她原谅了翁丽间,她希望他们夫妻和好,她过去说:“妈妈,留下来陪我。”

发音仍然模糊,但是可以辨认。

加乐的父母不相信耳朵,“加乐,”声音是颤抖的,“你同我说话?”

翁丽间蹲下来,紧紧抱住女儿,“是,我一定留下照顾你。”

王振波说:“我去请医生。”

保姆走过来,“加乐,欢迎回家,请来沐浴更衣。”

本才跟着保姆走到卫生间,不禁欢喜起来,原来小小浴室的洗脸盆水厕都小一号,像幼稚园的设计,十分可爱。

真是想得周到,本才自己洗脸刷牙,并且找到替换衣服。

保姆大奇,她本来以为加乐样样要她照顾,是份苦差,谁知孩子精乖磊落,比普通幼儿更易服侍,噫,莫非东家把天才当作白痴。

保姆替她放浴缸水。本才转头:“谢谢。”

保姆想扶她进浴,本才说:“我自己来,你可以出去了。”


保姆讶异到极点。

肥皂及洗头水正是本才幼时用过的牌子,无限温馨。

梳好头发穿上衣服,保姆在门边张望,“加乐,可需要帮忙?”

加乐已经出来,全身整整齐齐。

保姆连忙去向女主人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