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一线天谷底距崖顶虽然不矮,惟以三人功力,却不用多久,已然无恙到达谷底。一下谷底,初时但觉甚为昏暗,虽连起夜明眼力,丞辨兀是模糊不清,剑魔夫妇在江湖上虽居一流高手,惟当前这怪妇,却是顶儿尖人物,这怎不教他俩小心防范,步步为营呢?

一路摸索而前,却是静悄悄,不见有何异动,眇目妇心中惊喜交集,惊的是史三娘不知何处去,喜的是平安没事。

谷底本来并不怎样宽敞,摸索一阵已触到谷壁,此时,下谷三人,已渐习惯谷底光线,视物较清晰一些,眇目妇摸索到一处,心中陡地一凛,触手处是半截铁链子,定眼一看,只见乌光闪闪,滑溜溜地似铁非铁,心中一亮,这物事莫非便是困囚史三娘那什么五金之英,心里想着,手底不由加劲一捏,初时只运三成真力,那链子纹丝不动,其后一发全力,用了十成内劲,仍然不能动链子分毫,不由大惊起来,心下自忖:“五金之英,刀斧不侵,功力也奈不了它何,当真不是假话!”

要知眇目妇虽不是武林顶儿尖儿前辈,也属一流高手,何况她内力精纯,得自赤城一派的衣钵真传,一捏之力,何只数百斤,竟不能损那链子分毫,可知五金之英此物之坚韧了。

眇目妇叫道:“老不死,你来,这里有条断链!”

剑魔正摸索间,听他妻子这一嚷,不由挪近了去,淡淡地看了一眼,冷冷道:“这断链又有什么好看!”

眇目妇皱眉道:“难道你没有料到,此物乃羁困史三娘的五金之英链子么?如今链子已断,显然史三娘已经脱险他去。只是方洪那孩子怎地不见,莫非已给……”

剑魔沉吟道:“人死了必有尸首,我料史三娘也没有闲心去埋尸身,待我到处看看!”

他口中说着,身子已然挪动,游身腾扑,已跃至转弯之角,陡听他遥遥呼道:“九凝,糟婆子,你们来,这儿原来别有天地!”

“什么天地?”眇目妇口里呢喃,身子已然挪到,和秦九凝赶了前去,两人一到转弯之角,眼底不由一亮,这儿光线已较谷底明亮许多,竟是一个石室,石室虽简陋,倒也干净,石床之上,竞卧一个少女,鬓乱钗横,衣衫不整,似是曾受什么狎侮过的。

剑魔为人虽然乖谬绝伦,却是天生好汉,生平不好女色,只看一眼,连忙别转头去,叫道:“糟婆子,你是女人,快给那女娃儿弄好衣裳,太不雅了!”

眇目妇也觉有异,定睛细看一阵,但觉当前这女孩子有如醉了的芙蓉,长得千娇百媚,却是脱颖超俗,有若临凡仙子,圣洁之极,可怪的是,一见这个孩子,心中烦恼,顿时化为乌有。

眇目妇挪近前去,给那少女弄好衣裳,遮掩齐整,一边自言自语道:“是谁家女孩子,长得这般标致,却落在这鬼地方受罪,何人如此大胆,狎辱天仙般的女娃儿?”

沉吟未已,竟闻秦九凝惊叫起来。秦九凝道:“原来是她,怎会到一线天来,莫非给那玉箫那贼子诱到此地,用诡计迷了,然后狎辱?”

此语一出,眇目妇倒吃一惊,忙问:“她是谁,九凝,你竟认得她!”

秦九凝点头道:“不错,徒儿认得,她是玄冰美人最小的一个女儿,名叫南芝,这姑娘天生兰惠之质,心地良善极了,连她娘那歹毒心肠,一见了她,也立变为菩萨善念!”

眇目妇信疑参半,随口道:“桑龙姑那贼婆娘竟能养出这凤凰般的孩子,这倒奇了。虽然乃对头人后人,但她年幼无知,性情又与她娘迥异,上天有好生之德,待我救她一救!”

眇目妇伸手一按南芝的寸关尺脉,但觉脉象无异,似非受伤致此,心头忽地一悟,问秦九凝道:“我在江湖上行走,也听人说过,玉箫郎君那不长进的家伙,时时使用一种迷弹,迷倒人家闺女,然后加以狎辱,这事可真?”

秦九凝冷漠的脸,突然飞霞,她低下头去,弄着衣角,不胜羞赧地说道:“不错,那贼子的迷弹不只用在盗色,有时也在拒敌,南星元老前辈,就曾着了他的道儿!”

眇目妇叹息道:“这般说来,当前此女定是受那贼子的什么迷弹所迷了!”

正待想个法儿救醒南芝,只听得秦九凝又道:“奶奶,我猜方洪师兄和玉箫郎君打架时,惊动了这天仙般的姑娘,此女生性最爱和平,不愿看人拼斗,必是闻声而至,才会着了贼子道儿!”

眇目妇颔首道:“你猜得不错,方洪那孩子到底往那儿去了呢,莫非他已遭了那玉箫郎君的毒手的么?”

一提起方洪,眇目妇不由忧心如焚,但听她叫道:“先救醒这女娃儿,也许自她口里,可以探出些端倪来。唉,受了迷弹所迷,解穴按脉无效,势非冷水喷面不可,但哪里来的冷水呢!”

谷底之中,何来清水,倒为难起这位武林高手,眇目妇正自束手无策之际。忽听出一把女人声音,幽幽地起自隔壁,那声音叫道:“来者可是洪儿的师门前辈,洪儿并没有受了什么杀害,他与那贼子玉箫,一同堕落茫茫沧海,此际已不知给漂流到什么地方去了!”

一听这叫声,眇目妇心念怦然一动,忙问道:“你是谁,是洪儿的妈妈?”

对方应了声是。不错,发话的妇人正是方洪亲娘苗金凤,刚才方洪与玉箫郎君拼斗之时,她早已跄踉逃到一处躲着,其后,史三娘竟出手欲害南芝,苗金凤看在眼里,不禁为那女孩子着急,只缘凛于对方武功绝顶,却是不敢动弹,尔后,在忙乱间,她竟给各人遗忘了,但她一直躲着,不敢随便出来走动,直到听了眇目妇等人对话,才敢开腔相认。

眇目妇双眉一挑,呼道:“既是方洪那孩子的亲娘,怎地还不赶快出来厮见?”

语毕,已移身到那发话之处,那儿是一丛长蔓野草乱生之所,有一石缝,恰可容得一身,苗金凤便藏下那缝中,用蔓草遮障,是以不易找寻。

但到那儿,眇目妇单眼中又是一亮,只见一道强光照射而进,这儿已与外边衔接。此处乃谷底之处,与方洪和玉箫同堕沧海的海处滩刚好方向相反,乃是谷底之南,也正是这刻怪妇人史三娘翘企盼望之处。

原来一线天这个深渊似着不大宽敞,但谷底弯弯曲曲,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南北之隔,相距竟达两里多路,各有出口处,是以史三娘呆立海滩上,忽瞥滩之一边,遥遥见剑魔师徒夫妇走来,他们正是自与史三娘所走相反方向之出口处到海滩上去的了。

究竟剑魔夫妇能否寻到方洪?史三娘这段仇怨怎样了断?下集自有分解。                              

第三十七回  金凤出山救娇娃

且说苗金凤听了眇目妇的呼唤,那敢怠慢,当下便自蔓草中颠巍巍地走了出来,她的伤势虽经史三娘用气功治疗,惟尚未痊愈,是以才至举步维艰。

苗金凤一现身,各事已然大白,她对剑魔夫妇详细诉说方才发生的事,眇目妇始知史三娘所说脱得羁绊,全幸凭着方洪那根无意得来的黑杖,然而,她心中却困惑起来,五金之英已算是世间罕见坚硬之物,那黑杖又是什么呢,怎地这般厉害。

但这些闲事,就只一瞬掠过即逝,她此时委实没有闲情来理会这些了。当前急务,乃是如何救醒南芝,再行步出谷口找寻方洪与玉箫郎君。

眇目妇等三人,对一线天谷底,自没有苗金凤来得熟悉,一提起要找冷水,苗金凤忙不迭地说道:“这儿有一个大泉口,日夜喷水,水甘而冷,素常里史三娘赖以解渴,就在那边,我给老前辈找去!”

眇目妇一想,知她不会说谎,寻思道:“对啊!史三娘幽囚此间达二十载,若无滴水下咽,怎能活到今天?”

不一刻,苗金凤去而复返,已满满地淘了一大瓢清泉,双手递到眇目妇跟前,恭恭敬敬地说道:“奶奶,水在这儿了,请接下使用!”

她已然跟着儿子方洪称呼眇目妇了。

眇目妇接过清泉,陡地便向南芝面上泼去,说也怪道,经她这一泼动,南芝已然悠悠醒转,尚未睁开眼已经开腔:“两位哥哥别打架了,哎唷,炎哥,你不是好人,你……”

一瞬间,睁眼一瞥,霍地坐了起来,咦地一问:“你们是谁?”

当她的,目光射到秦九凝与苗金凤身上时,嫣然一笑道:“原来是这位姐姐和姑姑,你们都来了,很好,很好,这两位伯伯和姑姑又是谁呢?”

南芝当真天真无邪,胸中纤尘不染,一醒觉过来,已忘掉了玉箫郎君对她那股淫邪丑态。

眇目妇温和地问:“姑娘,你叫南芝么?是桑龙姑的孩子?”

南芝诧然抬头,双眸中放出异采,欣然笑道:“原来姑姑是家母的朋友,那太好了,你们不到草舍坐谈,找我娘去,怎地来一线天?咦,炎哥哥呢,还有那位给我抱着小白兔的哥哥,他们到那里去了!”

剑魔看了南芝一片纯真稚态,不由地心胸开朗豁达起来,他摇头叹息,叹道:“桑龙姑竟有这般女儿,也是有福,喂,糟婆子,你就把玉箫郎君那贼子的狼子野心告诉她吧,免得以后再遇上他,毁在他手里岂不可惜!”

眇目妇点点头,却道:“我那里有闲功夫和她聊这些劳什子事,我们找方洪要紧!”

一旋头,却对苗金凤道:“烦你给我教导南芝这个孩子,此女出污坭而不染,当真可爱,咱现在就赶出海去找方洪了!”

苗金凤拜倒地上,哽咽道:“谨照老前辈谕训,小妇人那苦命子方洪,全赖前辈拯救,伏垦前辈念在……”

话犹未了,陡闻眇目妇冷冷地笑道:“他是我们的门下,有难自当相救,何用你再三叮嘱,起来吧,我们也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