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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南星元略一琢磨,便不再开言,跟了上去。前面一片迷蒙云峰中,猛可里,绝顶之上已影绰绰地站上一人,但听这人一阵格格娇笑,其声铿锵,清脆悦耳。

铁笔书生此时距离那陌生人不远,乍闻笑声,戛然收步,定睛遥看。只见山上那人,一身儒巾素袍,年纪不过二十岁,面目虽瞧不清楚,从身形看去,却是个俊雅人物,绰立山上,宛似玉树临风。铁笔书生噫了一声,待得南星元赶近,掉头道:“南老弟,你瞧山上是什么人?”

山上又是传来朗朗一阵清笑,南星元一赶到当前,先是微微一愕,继而喜形于色,且不答铁笔书生的话,身形陡长,双足一点,丛上半空,势如大鹏掠云,口里叫道:“尤前辈,跟我来,是自己的人!”

铁笔书生心下一诧,也不暇细诘,身形连连晃动,已然随后赶到,到得绝顶,拿眼把当前站着的少年一瞥,不由惊喜地叫将来!

南星元先自引吭疾嚷:“三妹妹,你在什么时候来此?”

当前这少年人,果是史三娘。这可怪道,她怎么会穿上儒巾素袍,作书生打扮,又怎知南、尤两人会到这里,却先他们二人而到?

南星元身形未落,史三娘两袖一拂,竟已匝上,南星元一下地,猛地两手一伸,拉着史三娘的纤纤素手,喜孜孜地道:“三妹妹!”

一转眼珠,忽诧然道:“你怎地一身男孩子装束?”史三娘还未答话,铁笔书生已挪近了身,搭腔叫道:“史三娘,原来是你!”

史三娘弯腰捧胸,格格娇笑不已,待得转过口气,才道:“嘻嘻,我笑那群包脓货,一点也瞧不出假!”

南星元见她没头没脑的说出这句话,双眉微攒,又问道:“这到底怎么一回事?三妹妹,别再笑了!”

怎能不笑?史三娘显然给这次戏弄龙蜃帮的事逗得开心极了,缓缓地嘘了口气,笑道:“唷哟,把我笑坏了,南哥哥还用问么,别问了,我自给尤前辈笔风震下海中,游到岸上时,牟老儿还以为我真个败在尤前辈手里,见我衣衫尽湿,像落汤鸡般的,形相不雅,才叫阿牛带我回卡子换干净衣服!”

铁笔书生搭上了嘴,笑道:“原来如此,你就换了这身男孩子的衣服?那你又怎会知道我们到这儿来?”

史三娘道:“可不是吗?一来卡子里没有妇人衣服,匆忙间也难找到;二来我想换一套男人衣服也好,好遮遮人家耳目。当我换好衣服后,料待会儿你们必诈作一追一逐离开八角口。我心中一思量,离八角口便是一派山峦丛集,通路只有两条,一条是往刘家沟,另一条是上官道往济南府的大路。心下一琢磨,两条路你们都不会走的,刘家沟这一路,龙蜃帮的卡子星罗棋布,要隐蔽行藏不易;上官道走路岂不更惹人注意。”

“我一想到这里,心中一亮,料你们只有攀上这山,因为从山北陡坡溜下,便是流水流霞屯,这儿地僻人稀,行藏不易为对方发现,是最好走的一条途径。因此,主意一打定,我便悄悄从卡子上溜了出来,独自跑到这儿等待你们,果不出所料,一等便给我等个正着。”

铁笔书生听完史三娘的话,翘起大拇指,朝她面上一晃道:“小姑娘委实机灵过人,亏你想得周全!”

正得意洋洋之际,受他一赞,史三娘毕竟还是个小姑娘,脸上陡然泛红,嗫嚅正待开口逊谢,忽听在旁有人问道:“三妹妹,你出来时没人瞧见吧?”

南星元兀是余忧未息,因有此一问。这也难怪,只缘这一带正是敌方腹地,一举一动,岂容马虎,稍不留神,万一留下破绽痕迹,势非贻下无穷祸患,何况史、南二人乃长白山阴阳门的人,今天这般做法,不啻是个内奸,若给查悉,阴阳二怪那能容他,准要丧命旦夕之间。

史三娘闻语怔了一怔,瞬即嫣然笑道:“怎会有人瞧见?我比你还担心呢!龙蜃帮那群小子,当时已然倾巢而出,到海边去助威呐喊,兜截尤前辈哩,我又是自己人,他们怎会留意,南哥哥,你太多虑了!”

铁笔书生也蓦地一震,低低叹了一声,喟然道:“还好,今天总算装得像,没出乱子,这番亏得两位辛苦了!”

史南二人同时脸色一整,庄容道:“尤前辈说那里话,我二人虽侧身邪派之门,却是纤尘不染,不过此事非同小可,故尔郑重其事,以防不测之变!”

又是一声轻叹,铁笔书生翘首仰望远天的云朵,慢声道:“十步之内,必有芳草,当真不错。紫府宫代出英豪,却有这么一个紫府魔君的不肖之徒,阴阳门邪名狼藉,竟出了史姑娘这般兰资蕙质、义薄云汉的人物!”

一叠连声赞美,史三娘面泛桃花,羞不可抑,越发显得娇艳无匹。南星元得意地偷看了他心上人儿一眼,忽地,又似想起一事,脸色陡地凝重,问铁笔书生道:“尤前辈不到辽东去吗?”

这声问得兀突,铁笔书生诧然地望了南星元一眼,倏然间,哈哈朗笑起来:“南老弟太会开玩笑了,过去我们未曾交上朋友,也还好说;现在彼此肝胆相照,这句话还用问么?”

铁笔书生顿了一顿,把声调放低道:“多承两位侠义相助,既成患难至交,老夫不说客气话了。这儿到处荆棘,老夫也不想久留,即便赶回中原,会一会那边的朋友,把在此所遇告知他们,再作计议,未知南老弟、史姑娘还有什么见教?”

南星元点点头道:“不瞒尤前辈,谅这些龙蜃帮小贼,再强些也奈何不了你,不过这儿的事已经打探清楚,多留无益,再说阴阳妪现在凤鸣岛,闻耗旦夕必然赶到,那就要多费些手脚,还是早点离开为妙。尤前辈如见到赤城山主,请替在下传个话儿,多多拜上他老人家,异日如有机缘,当定亲趋访谒。同时告诉他,阴阳门对赤城山主动静,已然打探得一清二楚,不可不防!”

铁笔书生尤文辉颔首称谢,心中暗暗赞许:“这青年人委实难得!”

南星元伸手一指,指着北面山下,说道:“尤前辈要走,便从这儿下去,再往西行,便可衔接落霞屯官道,径返济南府,那是康庄大道,路上可保无虞!”

铁笔书生循南星元指处看去,但见山北全是峻峭陡坡,连一条羊肠小道都没有,看来这儿终年似无人迹走过,一片荒凉,无怪史三娘说这一带地僻人稀。再放眼远眺,十里之内,全没人家炊烟,料也必无村落,铁笔书生一生豪杰,不想这番恁地如此狼狈。

当下,三人依依惜别一番,铁笔书生身形暴长,便向陡坡之处飞去。忽听南星元引吭高呼:“尤前辈慢走,在下还有话说!”

声宏传远,铁笔书生展眼之间已落下半山,闻得绝顶南星元呼叫,硬生生把向前疾扑身形倒拔回来,翘首问道:“南老弟,还有什么见谕?”

陡然间,半空中黑影横空,疾扑下来,铁笔书生一怔未定,史三娘和南星元已先后飘下半山铁笔书生站立之处,影绵绰地立定。铁笔书生双眉一皱,又问了一声。

南星元笑嘻嘻地道:“尤前辈,我还有一事,且等我一等!”

铁笔书生微微嘘了口气道:“南老弟有话,但说便是!”他见南星元欲言又止的神气,心中疑云乍起。是什么事值得这般大惊小怪,要赶下山来细说?铁笔书生好生奇怪,心中狐疑未定,陡见南星元一晃,已然到得身畔,低声道:“尤前辈留神,前途有小贼窥伺!”

半山中一片静悄悄,了无人迹,铁笔书生一楞过后,两眸顿放炯炯锋芒,游目四顾,愕然道:“你说什么,有什么小贼?”以他这般能耐,兀是浑无所觉。

南星元不答,竟是身形横里拔起,与史三娘双双向转弯山坳处一个荆棘丛中扑去。铁笔书生心头一亮,随后也到。

前面这双男女,身未下地,口里已叠声吆喝:“小贼还不现身,要老子姑娘掏你出来不成!”

话声才落,二人四掌齐一疾发,登时蓬然巨响交作,直震得那片荆棘哗喇喇地分崩离析。两人的掌力岂比寻常,真力一放,当真摧枯拉朽,足以毁却铜墙铁壁,况当前不过一大片荆棘丛。

铁笔书生不明就里,不欲遽然递招,兀自袖手旁观。一阵掌风过后,果见荆棘丛中钻出两人来,这两人口喷鲜血,却不是什么高人好手,竟是普通两个武师,自经不起当前这对男女掌劲交击,钻出来时已然奄奄一息,颓卧当地。

那是两个中年汉子,铁笔书生定眼细视,已然认出是龙蜃帮徒众装束,心下一惊:“南星元果然精细,这两个小贼却是连老夫也瞒过了!”心里想着,口中却不言语,只瞧着南星元怎样发落这两个人。

南星元面挟寒霜,一跨步已到两小贼当前,举目一瞥,竟是满脸惊疑神色。这两人一晕厥过去,口角中不断淌出血来。陡然间,南星元倏地两手遽张,骈指如戟,便向这两小贼穴道戮去,但听连声惨呼,这晕厥两贼,已悠悠醒转,二人四眼微抬,蓦地又合了上去,长长断续呻吟道:“塞外怪杰,你好!想不到你……”

这两小贼已然认出自己是伤在南星元手里,只因伤得太重,几乎语不成句,自顾不断抽搐。南星元两掌疾然又向两人要穴拍去,同时也听他们各自惨叫一声过后,还是软绵绵不动。

南星元连番动作,史三娘和铁笔书生自然知道他在干什么,他要把两小贼恢复神志,好待套问他们口里秘密,可惜他们伤得太重,虽屡经拍穴推经,也自晕迷不省人事。

猛可里,但闻史三娘叫道:“南哥哥,等我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