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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胫骨已断,邢独影跌坐在地上!

展若尘闪跃在两丈外,摇晃着上身方才站定!

缓缓的,邢独影十分沮丧的道:“展兄,你没有按理出牌,‘天罡刃’应自正面,你却移往一侧,‘地煞指’却在不可能的反力道中使出来,你……你……”淡淡的,展若尘道:“邢兄,你不是也在光轮的闪击中加上了回击?不错,招式是相同的,便在运用方面我又下了一番功夫,当然这是因为邢兄之故!”

邢独影一笑,道:“我受宠若惊!”话声甫落,“镌命环”反手回击,直往自己脑门击去!

霜月刀便在这时候宛如流星贯虹,“呛”的—声清脆异响,邢独影的“镌命环”已脱手落在地上!

邢独影双目见赤,面色阴黑的吼道:“展若尘,你别想污辱我!”

淡淡的一笑,展若尘道:“邢兄:站在敌对立场我是不该伸手拦阻,但如果念在江湖同源的根,武者应有的精神,我便不能不管!”他缓缓的又道:“武林中永远没有第一,一个追求第一的人只是在寻求一个虚名,惑人心智的虚名,邢兄,你便是这种人物!”

邢独影沉声道:“我的一生从不求人,却在惨败之后第一次求你!”

展若尘—笑道:“请说!”

邢独影一字一顿的道:“用——你——的——霜——月——刀,杀——了我吧!”

展若尘猛摇着头道:“邢兄,记得我曾经说过,艺业上达到你我这种境界的人,肉体上的痛苦早已麻木,我们撩起衣衫来细数各人身上的刀疤,相信我绝对多于你——邢兄胫虽伤,调理得法仍能复原,你又何必计较于……”邢独影沉重的道:“不错,展兄是曾这样说过,但我也曾对展兄言过,尊严和声誉比一切都来得更为重要,尤其是黄萱,当她知道我再次败在你手,就不知她是如何的伤心了!”

飘然趋近邢独影的身边,展若尘缓缓坐下来,看上宛似两个知心朋友在谈天,轻轻拍着邢独影肩头!

“邢兄,展某先请你海涵!”

邢独影道:

”你有话便直说!”

展若尘笑笑,道:“邢兄这次找上展某,多一半是黄萱支使吧?”

邢独影面无表情的道:“展兄的‘天罡刃’与‘地煞指’绝招,邢某也想再次领教!”

“加上黄萱的怂恿,你便找来了!”展若尘轻声说。

邢独影沉重的撩起眼皮,道:“所以我更不能苟活于世,黄萱那里我便无颜以对!”

摇头一笑,展若尘道,

“错了,展某以为,黄萱嫁给你是有目的的,她要你为她卖命,这种奉献,对邢兄而言太过不值!”

邢独影一声苦笑,道:“至少她把身子交在我手上!”

展若尘咧咧嘴唇,笑笑,道:“除此这外,她又如何争取到你为她卖命?”

邢独影咬咬唇,道:“展兄真的以为我被黄萱利用?”

展若尘缓缓站起身来,他边往一棵大树下边走,边回头沉声道:“我不能确定,感觉上我是这么以为!”“唿”的拔空而起,展若尘腾身在大树上面,他十分慎重的选了一根枝干砍下来,缓缓走近邢独影,又道:“邢兄,回去你便立刻知道了,这只树干勉强可以当成拐杖!”

接过木棒,邢独影并未站起来,他冷冷的道:“展兄何不把话说个明白?”

展若尘稍作思忖,便缓缓的道:“邢兄受伤,正可借此而试黄萱对你的爱意,她若真心爱你,自会加倍小心为邢兄疗伤,否则……”“唿”的拄杖站起身子,邢独影怒道:“否则怎样?”

“否则邢兄自戕于此岂不大大冤枉?”

展若尘的话声犹在,他已转身在五丈之外!

邢独影怔怔的望着远去的展若尘……

展若尘绣袍摆动,发髻上锦带飘逸,他未再回头,走了!

邢独影目瞪口呆的直视着展若尘背影,

“我输了,而且输的很惨!”

“血魂”邢独影踽踽行走在山道上,对于一个善于制造机会的人来说,如今几乎以为自己到了难以言喻的山穷水尽之境……不断的,他咀嚼着展若尘临去之言,而令他忘了鲜血在流,胫骨在痛,荣耀与骄傲已离他而远去,活着,只为了证明一件事——黄萱对他的爰情。

这处半山坡上那堆新坟隐隐可见,邢独影遥望过去,心中一阵激荡,因为新坟前面正有两条人影,一红—蓝,红短夹衫的便是黄萱,身着长蓝衫的乃是他的岳丈——“七步追风”黄渭。

邢独影咬咬唇,自语道:“终于追来了,但你们还是晚了一步!”

那面,黄渭父女开始往这边奔跑,黄萱已开始叫起来:“是他,真的是独影!”

拄杖立在山道上,邢独影面无表情的望着黄萱,他没有叫,更没有表现出热情洋溢,淡然的,那狭长面上的肌肉微微抖颤……惊异的是,黄萱已尖声大叫起来:“独影,你怎么了?”

邢独影仍未开口,甚至当黄渭一把按住他的肩头,急切的逼视着他,也没有开口!

一边,黄萱突然叫起来,道:“血,你腿上在流血!”

邢独影仍未开口!

黄渭低头看,边沉声道:“是谁伤的?展若尘?”

邢独影仍未回答,他似是十分疲惫的望着目瞪口呆的黄萱,表现出一股子孤傲!

黄萱已尖声叫起来:“一定是展若尘!”她面现怒气的又道:“独影,我希望你杀掉姓展的,为你在江湖上立万,更为我报仇雪恨,但你应该与我商量,因为我是你的妻子呀!”

面无表情,邢独影道:“这种事情我一向独来独往!”

黄萱怒道:“可是你要找的人是‘屠手’展若尘!”

邢独影沉声道:“姓展的又怎样?”

黄萱竟怒声尖叫道:“我不想那么早就做小寡妇!”

黄渭以为夫妻吵嘴,不便插嘴,便沉声道:“别说了,先看看独影伤势再说!”

邢独影冷冷一笑,道:“怕已残废了!”

黄萱双手乱舞的尖声道:“你……你……”邢独影反倒轻松一笑,道:“我是个江湖杀手,这些年来树敌已多,为了苟活,也为了不使你早日当小寡妇,我得找个地方隐起来!”说完回身便走!

黄渭伸手叫道:“贤婿你!”

黄萱已挡住老父,道:“爹!叫他去吧!你忘了,他是个说一不二的人!”

黄萱的最后一句话声浪特别高,听在邢独影的耳朵里宛如万刀割心,但他咬咬牙并不回头,因为,至少在名份上黄萱还是他的妻子!

山风呼啸着刮过山林,吹落不少枯黄的枝叶!

山风也吹过走在山道上的人,掀得人们衣袂瓢飘,但刮不去人们心中的忧愤!

邢独影便在山道上绕了一个大圈,望着一天的灰云,一声长叹,大有“英雄末路”之感!

便在这时候,他又来到这座新坟前面,附近死的那个骷髅帮仁兄,早巳不成人形,新坟上面的黄土,一撮撮刚种起的小草,没有浇水而有些衰枯现象!

绕着新坟走了圈,邢独影突然怪异的爬在地上,他暴伸双手—阵乱扒,口中尚自叫道:“老兄,邢独影不愿暴死荒山,只好借你的棺木一住了,包涵!包涵!”

不旋踵间,一具朱漆棺木已露出来,邢独影仰望天空,一声惨笑,道:“空的,一切全是空的,荣耀,爱情,我邢独影看透了,娘的老皮!”

他大骂一句,双手已扣在棺盖上面!

“哦!”一声怒吼,只听棺盖“喀喇”一声暴响,邢独影已是目瞪口呆说不上话来!

柳残阳《金家楼》

第四  章

充满一脸黑青之气的邢独影,双手撑着棺材盖未即放下,他双目充满血丝,龇牙咧嘴的惊道:“哪里来的这么多骷髅?满满一棺材!”

仰面抬头,天色已近黄昏!

忽然间,邢独影沉重的一声低吼,双手奋力将棺材盖翻向一边,便立刻将棺内枯骨抛出棺外,直待棺内已空,邢独影这才一声枭笑,跃身跳入棺材里,他甚是细心的整理着衣冠发髻,光景是要死得从容了!

右手举起“镌命环”,左手抓紧“龟铜镜”,邢独影好一阵冷兮兮的苦笑……突然,一条人影自一处断崖飞扑过来,边沉声大喝:“等等!”

邢独影回头望去,只见那呼叫的人扑奔而来,兀自一怔间,那人又开口叫道:“果然是邢兄!”

是的,来的正是展若尘,他的人早已走到另座山坡,他忽然看到后面半山坡上三条人影,以为与那死去的汉子是同路人,便立刻回转而来,当他的人尚在半里之外,他已看清竟然是受伤的“血魂”邢独影!

展若尘心中存疑,另外两个离去的人又是谁?而邢独影为什么把墓中东西往外面抛?

于是,展若尘加紧了脚步,扑奔过来,他已清楚的望见邢独影又欲寻短!

双手连摇,展若尘叫道:“邢兄千万等等,万望不要冲动!”

木然的怒瞪着展若尘,邢独影叱道:“展若尘,我不听你嚷嚷,你给我滚远一点!”

双手垂直的站在坟墓边,展若尘冷冷道:“邢独影,我真把你看扁了!”

忿怒的直起上身,邢独影嘿嘿冷笑,道:“展若尘,你想侮辱我?”

冷哼一声,展若尘道:“记得你曾当着金家楼主的面称我是义士也是君子,邢兄,我是个侮辱你的人?”摇着头,展若尘接道:“我们之间原是你亲口所言,任何忿怨一笔勾销,对吧?”

邢独影沉重的扬眉,道:“不错,我是说过这句话,但自从我接纳了黄萱……”他忽然想起黄萱见他受伤之后不立即上前安危,反倒是一阵报怨,这怎会是一个妻子的应有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