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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猛一机伶,金薇如梦初醒般悚然惊悟,她那美艳的脸蛋儿焕然涌起一片红霞。窘迫无已中,她赶忙支吾掩饰:“啊!没……没什么,没有什么不对……我,我只是在看你的气色复原了些没有……”同时金薇又面红心燥的一个劲陪里责备自己:“金薇,金薇,你是怎么了?你平时的机智和灵巧都到哪里去了?平时的狡黠和刁钻又到哪里去了?人人提起来头痛的红蝎子眼前却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一样叫人笑话,叫人耍弄?那么失态,那么生嫩,那么扭捏……多害臊啊,可羞坏人了……”君惟明看得出金薇的窘迫情态来,他转开话题道:“我想,除了脸上的瘀肿尚未褪尽,我的气色该是好得多了。其实也只有颈下琵琶骨及双腕两踝的擦伤,别的也没有什么,今早起来,精神上也颇觉健朗充沛,大约再养息一段日子,就会完全痊愈了。”金薇讪讪的,忙道,“只是还有些儿苍白……”君惟明含笑道:“大难余生,这是免不了的。金薇,你也差不多啊!”不自觉的以手抚颊,金额发现君惟明正在目光熠熠的注视着她,又慌忙把手放下,脸红心跳的道:“是吗?我……我倒不觉得……只是身子还有点儿酸软……”把拂在额角的发丝理回,君惟明低徐的道:“当然,你也该多休息。这些日来,我固然并不舒泰,但是,我想你也好不到哪里去!”金薇坦率的点头,道:“老实说,确是如此。”轻轻将手指在岩地上敲击着,君惟明悠悠的道:“那是一种心灵的负担,薇?”金薇羞槐的一笑,道:“是的……”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道:“君惟明,你的兵刃可曾取回来了?我把它放在——”不等金薇说完,君惟明已接着道;“谢谢,我已经自那蓬车底层取回来了,果然你本没骗我,实际上,你放它进去的时候已经被我由车板的隙缝中观见,虽然,你当时是十分小心谨慎……”“噗嗤”笑了出来,金薇道:“你真刁——”回头望了望山坡下面。那里,已是一片空荡荡的了:蓬车,遗尸,俱已不见了踪影,君惟明知道,是被他师叔清理过了。金薇颖悟的问:“昨夜的狼籍,全收拾了?”君惟明点点头,道:“是的,我师叔处理的。”金薇轻俏的道:“君惟明,你这位师叔,表面上看去像是十分孤僻冷酷,其实,我看他也蛮和善可亲的……”君惟明微微一笑,道:“这要看他是不是在火头上了。我的师叔平易之时固然和善可亲,在他发熊的当儿,只怕山倒下来他也会使脑袋去撞!”金薇道:“他很疼你?”君惟明笑着道:“当然,我是他老人家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你在说谁呀?小子——”一个低哑的嗓音渗在一片呵呵的笑声中,霍青飘然自洞口而出。

君惟明笑道:

“正在说师叔如何疼我……”霍青骷髅似的脸孔上涌起一抹慈蔼的笑意,道:“你少臭美,我老人家正要捶你呢。”说着,他向红着脸站在一边的金薇笑道:“丫头,小子告诉我,你叫金薇?”金薇忙道:“是的。”霍青眯着眼,又问:“嗯,出落得倒是十分标致。今年,多大了哇?”脸蛋儿一红,金薇差窘的道:“过了年,就二十三了……”霍青嘴里“唔”“唔”应着,道:“你出身在‘大宁河’金家?”金薇恭敬的道:“是的……”霍青仔细端详着她,却把金薇看得好生尴尬,她一下摸摸鬓发,一下扯扯衣裙,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了……“好。”霍青赞道:“头是头,脚是脚,身段是身段,不错,一个货真价实的美人胎子;唯一美中不足的,就只是双眼锋芒太露,稍微显得精明厉害了点!”

红着脸,金薇窘得连一句话也答不出来。她站在那里,简直就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君惟明看得出金薇的尴尬形态来,他连忙用话解围道;“师叔,那几具臭皮囊,你老已清理过了?”霍青这才转回头来,颔首道:“当然,要不还留在那里好看呀?”君惟明笑了笑,道:“那么,如今也该进午膳了吧?师叔,我们是稀客,你老拿什么来招待我们哪?”“呸”了一声,霍青道:“金姑娘还可以算上是客,你,却是啥玩意?我老人家不是看你身上带伤,早就支使你干活侍候我了,我还拿什么招待你?”君惟明涎着脸道:“待弟子我伤势痊愈之后,对你老人家必有厚报,现在,却得麻烦你老人家先赏碗饭吃……”霍青笑骂道:“小子刁嘴。也罢.我便赏你一碗饭吃!”他又对金薇道:“进去吧,将就着吃点东西,填肚皮!”金薇不好意思的道:“多谢前辈了。”于是,三个人又走回洞口,君惟明突然向金薇道:“是了,金薇,你那匹大叫驴呢?”金薇一怔之下,回首向四周搜视,边轻轻的道:“不见了,夜晚和我一起从那山坡上下来的……”前行的霍青闻言停步,他抱歉的道:“对不住,金姑娘,为了不使此处秘密外泄,我已把那些马匹和车辆完全投进那边一道绝涧之下,当我扑杀那些失主坐骑的时候,呢,你那乘叫驴大约也在其中……”有些黯然,金薇却忙笑着道:“没有关系,前辈,一头驴算不了什么……”武林中人,对于自己的兵刃和坐骑往往视为第二生命,因为这两样东西和他们的日常生活发生密切的关系,倚异之深,几如左右两手,一旦失去,再怎么豁达的人,也会忍不住黯然太息,怅怅不乐,这种感受,久闯江湖如君惟明及霍青二人,又何尝体察不出呢?

君惟明安慰的道:

“不要难过,金薇,我再送你一匹上好叫驴便是了。下山以后,我就去为你选购,我知道什么地方可以买到好牲口……”顿了顿,他又道:“如今,我的那匹宝贝‘雪中火’还失陷在‘南松’城里,那匹马跟随我出生入死已有上十年的时光了,可以说是我的心头肉;比较起来,只怕我更要不是滋味呢?”知道君惟明的一片心意,金薇低细的道:“我没有什么,君惟明,谢谢你。”

三个人进入洞中之后,君惟明又将洞口封闭起来。现在,他们老少两人与金薇之间已经没有一点点隔阂了,他们的意志已连成一体,力量已结成一团,三个人的目标相同,心思一致,在这里面,将不会再有阴谋,再有异梦了……一月后。

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君惟明谈过了一段异常悠闲而安适的生活。而表面上,也是十分平静的;他是那么尽情的休养着,那么彻底的轻松着,又那么充足的滋补着。他大半时间是用在睡眠、打坐和吐纳上,其余的小半空间,便消磨在散步,聊天与逗趣里。

由霍青悉心照应着他,为他换药,扎伤,进补,甚至服持他入浴,更衣,就寝,丝丝微微,霍青都做得周周全全。对君惟明,霍青已不是单纯的同门师叔侄之间的情感了。他更像一个父亲,一个长兄,一个那般仔细的老管家……在霍青的悉心看顾下,再加上金薇的帮助与照应,君惟明的伤势已全部复原了;不但复原了,比起昔日他未遭此难之前更见结实,也更见健壮了,他自觉精力无穷,神气清爽,全身都充满了活力,充满了劲头。

平常,君惟明不去想,也不愿想。他知道,现在想多了仅只是为自己增加烦恼,于事实毫无补益,他要把身体养好,将力量蓄足,到了那时,则不用再想,该来的也就会来了!

今天,是一个月来的最后一天,也就是说,君惟明与金薇,就在今天使要离此下山了。

此刻,是正午,天气阴沉。

石洞的洞口外。

君惟明与金薇并肩站立,霍青则面对着他们。虽然生平所经的生离死别场面太多了,临到再尝,却也总还多少有些怅然。君惟明强笑道:“弟子走了,师叔,下次再来拜谒你老……”霍青抑郁的道:“下山之后,一切小心行事,如果力量不足,你来找我,我这把老骨头也豁上算了……”君惟明低沉的道:“不会糟到此等地步的。当然,若是我力有不殆,也自会前来搬请师叔下山。”

看向金薇,金薇如今已换了一身用男人长衫草草改就的灰布衣裙。这套衣裙穿在她身上,虽然有些别扭,却依旧掩不住她那国色天香,佳丽风韵;看着她,霍青沙着嗓子道:“金姑娘,你也保重,此去之后,凡事和小子商量着办。他有时也毛燥得紧,你给我好生留意,别叫他弄砸了!”金薇庄重的道:“前辈放心,我会与君惟明多琢磨的……”霍青一挥手,道:“去吧。记着,完事之后要给我知道!”

不待君惟明与金薇再说什么,霍青已转身过去,大步行人洞口,须臾间洞口的石墙已经wωw奇Qisuu書com网缓缓闭拢,与那千仞峭壁浑成一体,难分难辨了。

抚平了一下身上的那袭黑色长衫,君惟明提着他那卷软皮包裹,低沉的道:“走吧!”两个人徐步行向山坡那边,一面走着,金薇却不时回顾,状颇依依。君惟明望着她,道:“舍不得离开?”轻喟一声,金薇伤感的道:“这一个月里,在我来说,可算经历了一段奇妙而永值回忆的生活;没有忧虑,没有困扰。没有险诈,没有风浪,更没有勾心斗角……我们全是那般坦率,全是那般真挚,想说想笑以至想哭,全由得自己,用不着掩饰,更用不着做作,令人惊异的却是,这种生活竟然是和我两个以前的敌对者在一起度过的……”君惟明低沉的道:“至少,这一月中,表面上是如此。”金薇讶异的道:“你不同意我所形容的那样?”君惟明缓缓的道:“我同意。但是,我们这一个月来之所以那等的无忧无虑,逍遥自在,并不是本来就该那样的,而是我们不愿意去忧虑,不愿去困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