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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君惟明有些揶揄的道:“所以,全用毒的并不只有一家——辟如说象马白水对我施以‘霸王倒’——我,也可以算得上略略入门呢。”金薇啼笑皆非的叹了口气,悄声道:“我的大公于,你给我留几分脸面,成吗”君惟明哈哈一笑,放下木盒,又伸手到黑皮软囊之内,迅速缩掌,手上已拿着一顶以细竹精工编就,四周垂着无数小巧金串铃的竹笠来!

手腕一翻,君惟明熟练之极的微微一抖,在一阵急骤细碎的清亮叮当串铃声中,那顶又软又韧的竹笠便呼地一声兜开,形成了一顶金薇形容过的竹笠——尖顶,斜斜下来,又往外成为一个圆弧形的笠沿。

笠沿的位置,刚好可以掩住人的鼻端,在笠顶与笠缘的交接倾斜处,果然开了两个眼洞,笠缘四周垂挂着的金色小串铃,微微摇晃着,现在,正发出一阵美妙而悦耳的声音来。这竹笠,叫盖眼笠,而实际上,它却早已是一顶血淋淋的;代表死亡与毁灭的竹笠了!

在君惟明抖开压贴着的笠顶的一刹,不但是金薇觉得心惊胆寒,连旁边的方青谷与罗昆也不可抑止的面孔刷白,唇角的肌肉急速抽搐着。

君惟明轻轻的在笠缘吻了一吻,目光古怪而火热的注视着它。良久,君惟明才喃喃的,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语气道:“就快再戴上你了……你是明白我心意的,是吗?你,向明白的……”他摇摇头,又慎重的将竹笠摆到桌上,长长舒了口气,他环顾各人,讶然道:“有什么不对?诸位?”方青谷与罗昆如梦初醒,不由而同的各自干咳了两声,尴尬的咧嘴苦笑,金薇却呻吟似的喘了口气,低沉的道:“一见这顶‘盖眼笠’,就好象看见了血腥与死亡一样,那么阴森,惨凄凄的,实在叫人心里颤栗……”君惟明淡谈的道:“你也会有这种感觉?”金薇眉捎子微扬,道:“怎么不会?我还没有活够。”一侧,方青谷仍然有些惴惴的道:“奇桎,照说我们看见这项竹笠不该有什么含糊呀,怎的每次一打眼瞧上,却也忍不住有些全身发凉。”罗昆同意的道:“不错,我去盗取这项竹笠的时候,拿在手上就是那么沉甸甸、寒森森的。其实,我也知道那只不过是顶竹笠而已。充其量名贵一点,精致一点罢了,但心里是这样想,感觉上却又完全不是那回子事。”君惟明朝椅背上一靠,道:“听说过一种叫‘煞气’的东西么?”方青谷与罗昆齐齐点头,君惟明懒洋洋向桌上的那顶“盖眼笠”一指,平静的道:“这就是了,竹笠上正附着这种东西。”金薇犹有余悸的道:“君惟明直率的道:“这不是习惯问题,而是需要不需要的问题。就象一个刽子手,他整日拿刀杀人,他用刀一定是相当习惯了?其实不然,他也并不一定习惯于那把刀,问题是,当他受命要去斩决人犯的时候,不管他习惯不习惯,亦非得再操刀不可了……”金薇深深看着君惟明,道:“君惟明耸耸肩:道:“见笑了。”说着,他眉宇微皱,忽然将话题转了一个大弯:“今夜,我要离开此处几天,先到‘麟游’去打一个转,这是我计划的第一步。用一种声东击西的方法转移童刚的注意力,好叫他把大量人马在那边调动,更叫他摸不清到底是什么人和他为难。他一陷入迷惑之中,我们便立刻发动第二个步骤,首先剪除三眼煞潘春!”顿了顿,他又沉着的道:“若童刚的大批好手倾巢赶往‘麟游’,那么,我们在剪除潘春之后,童刚内部空虚,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直捣长安,夺回铁卫府!”静了一会,金薇启口道:“君公子,你以为童刚会中你的调虎离山之计吗?”君惟明‘啧”了一声,沉沉的道:“我看,他可能不会中计,但我们不妨一试?”说到这里,君惟明向方青谷问道:“潘春现在住的地方,你曾告诉我是在离这里和‘鳞游’同为一百八十里地的铜城?”方青谷颔首道:“正是,他如今可神气透了,住在铜城的留香楼里,公子,你老知道,留香楼是我们开设的一家大酒楼,建造宏伟深沉,美伦美央,在铜城还算是最大最好的房舍之一呢……”君惟明清晰的又道:“好,我知道了,我希望潘春会在这几天里多享受享受……今晚我离此,约莫至迟两天可抵‘麟游’。两天后,我转赴铜城,你们先派人出去打探消息,看姓童的那边人马调遣得如何?如他中计倾巢而来,我们就在剪掉潘春之后,再直捣长安。如他按兵不动或仅派少数人马往援‘麟游’,我们则在解决潘春之后静止候变,另作下一步计划!”方青谷急道:“公子,那么……到‘麟游’你是一个人去了?”君惟明点点头道:“不错,杀潘春的时候大家再会合一道。三天之后的黄昏,我们在铜城西门聚集!”忽然——君惟明注意到罗昆神色悲戚,面容沉郁,怅怅然若有所失,他关切的问:‘罗昆,你怎么了?有什么不舒服?”罗昆叹了口气,道:“不敢相瞒公子……虽说潘春罪大恶极,万死不足赎其惩……但……唉,想想我们也是十八年的拜把子兄弟,情感深厚。如今眼看他就要落得这等下场,再怎么说,心里也不是滋味……”沉默了片刻,君惟明道:“我与你也有同感,在我亲手处决杨陵之时,心头亦异常难过,那总是在亲手染我昔日兄弟的血……但,我没有选择,我必须如此。因为天下还有比私情更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公理……他深刻的看着罗昆,悠悠的道:“现在,对潘春,也只有如此了,我想不出第二条路,事实上,也没有第二条路了……”罗昆伤感的道:“公子,我……”君惟明一仰头道:“你和我一样,没有选择。罗昆,很抱歉,使你心中悲楚,但你也只有悲楚了,你该知道,我亦并不感到畅快!”罗昆悚然一惊,咬牙站起,合悲忍痛的躬身道:“我……错了,请公子恕过方才失态之罪……”君惟明一挥手,道:“罢了。”罗昆脑海中倏有亮光一闪,他忙道:“公子,我还有一件事情禀报。”君惟明低声道:“什么事?”罗昆咽了口唾液,急切的道:“关于穆厚。公子,他之侧向童刚一边,并非预谋,更没有和童刚先行勾结,他只是被童刚花言巧语所蒙骗,一时糊涂才投将过去,我想他如今看清事实,一定后悔莫及了——”君惟明冷冷的道,“何以见得他只是一时糊涂,并非预谋?”罗昆窒了一窒,呐呐的道:“我……我是自己观察注意得知……”君惟明木然道,“罗昆,穆厚也是你的结义老弟,我知道,同样他亦是我的异姓手足,你不愿他受到惩罚,我又何尝愿意?但我们,不能偏袒,不能存私,否则,再用什么管束别人?再以什么维护公理?我们如果苟且含混,非但自此江湖道义荡然无存连人间是非也全混淆了!”一顿严词训斥,把罗昆惊得冷汗涔涔,心胆俱颤,他抹着汗,连声答应:“是……是……”君惟明注视着他,半晌,才道:“不过,既然经你如此一提,我也给他一个机会。罗昆,我们派人告诉他事实真相,看他反应如何,设若他有意悔改,明白错失,他自会即时来归,否则,同样以叛逆治罪!”罗昆大喜过望,他诚惶诚恐的道:“多谢公子恩典,多谢公子恩典……”君惟明肃穆的道:“罢了。希望很快就能知道你对穆厚一片苦心的结果,我想,自明天起,十天的时间够了吧?”罗昆略一盘算,连连点头道:“够了,够了,足够了……”接着,君惟明补上几句:“但是,只怕你不能亲自前去,我不愿意你涉此大险。再则,我们如今人手不足,你也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挑一个精明点的弟兄去跑一趟吧……”方青谷忙插嘴道:“公子放心,我会派个机灵手下去的。”君惟明点点头道:“就是如此决定了,三天后在铜城西门见面。外地的老弟兄们到了多少全一起去。如果,这两天里舒云或夏一郎回来了也算上他们,我的坐骑如果寻到,亦替我牵去!”方青谷一连声的答应着,并道:“公子前几天交办的事,我已派出五名得力弟兄分头奔走去了,连我的副手谭子多也没有闲着,我看,约莫一两天里便有回报……”君惟明沉吟了一下,又问:“除了一些老班底之外,罗昆,其他的一般弟兄们倾向如何?”罗昆毫不犹豫的道:“大多数全是忠于你老的。这一个月来,府里及四处各地所辖的弟兄听说早已纷纷逃亡,便是留在原来职位上的那些人也都是心怀不平,隐藏悲愤,只是在童刚的严密压制下敢怒而不敢言……”方青谷又插进来道:“换句话说,只要公子义师一起,那批小角色他们一定闻声响应,望风.来归。童刚内忧外患一起临头,只怕瓦解溃败之日就在不远了!”君惟明平静的又问:“如今,除了‘大飞帮’与‘独龙教’在助纣为虐,充任童刚的狗腿爪牙外,还有其他的外面人物支持他么?”方青谷摇摇头,答道:“除了这两拨邪货之外,好象没有听到还有别路人物撑着姓童的腰……”君惟明深思着,低沉的道:“‘独龙教’内幕如何,我不大清楚。‘大飞帮’里,我知道却有不少好手,他们竟会受童刚收买或操纵,却是颇为出我意料。总之,只要战火一起,这场纠斗,又该是鬼哭狼嚎的了……”罗昆喃喃的道:“想必如此的了……”君惟明不带丝毫情感的一笑,道:“青谷,你马上派人到长安打探消息,切实注意铁卫府内,以及我在‘麟游’展开行动之后的反应与策变。记着这些消息必须刺探清楚,千万不能有误,我们会在铜城等他回报!”方青谷慎重的道:“是,我会立时派遣——”凑近了点,方青谷又神秘兮兮的道:“我们在府里安有眼线,那全是效忠公子的一些弟兄……”这时,沉默了好久的金薇忍不住开口了:“君惟明微微一笑,道:“送你回大宁河的那封信,青谷在四天之前就派专差带去了,我想,你该在这里等候令尊派遣的人手……”金薇摇摇头,道:“我不用呆在这里等他们,他们来了之后,可以跟随这里的各位壮土一起赶赴铜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