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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大小姐,你这是怎么回事?你前些天在赵老爷子的牧场里选好了马匹,不是说要立刻返回‘清漳河’么?怎的却又绕过头啦?而且,更和姓关的夹缠一起……”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江尔宁厉声道:“陈其茂,你那张臭嘴给姑娘我放干净点,什么叫‘夹缠’在一起?我和关孤有什么狗屁倒灶,不明不白的事被你看见啦?容得你无的放矢,来发些浑屁?怎么着?你翅膀硬了,靠山稳了,就要倒江家的戈,对付江家的人啦?”

豆大的汗珠子顺着陈其茂的眉梢往下淌,他低塌的鼻子不往抽搐,扁着那张薄薄的嘴于笑着道:“大小姐言重了,言重了,我怎敢冒犯大小姐?只是替大小姐眼前的处境担心才是!”

突然一声大喝传来,“火眼”容磊暴吼:“陈其茂,你与这江家贱人是在搞些什么名堂?”

猛一哆嗦,陈其茂脸色泛青,惊恐的道:“大当家明鉴,属下对大当家一片忠心耿耿,对本门全力报效,岂敢有任何不轨之举。”

容磊气冲牛斗的叱喝:“不中用的东西,不管你以前在哪座山,哪个洞里窝过,今天你是我‘火珠门’的骨架子,一味向这姓江的小贱人低声下气,算是什么玩意?你丢你祖宗十八代的人是你的事,可不能凭空折了我‘火珠门’的声威,否则,我虽可饶你,门规怕是难饶!”

又是一身冷汗,陈其茂以额触鞍,惊栗的叫:“属下不敢,属下不敢……”“呸”了一声,江尔宁不屑的道:“看你那副没出息的熊样子,陈其茂,你含糊容老鬼个什么劲?‘火珠门’的一于跳梁小丑,已经被关孤宰了个七零八落,溃不成军啦,就算容老鬼自己,也是在劫能逃,面对一个快要翘辫子的人,你何须如此窝囊畏惧?还不借势挣脱他的魔掌,来个弃暗投明?你尚怕我们江家养不活你一辈子?”

顿时吓得面如上色,陈其茂迹近哀求的道:“我的大小姐,姑奶奶,祖师娘娘,你就别再把这桩事硬朝我身上扯,须知我可承担不起啊,这乃杀头的罪名……”容磊大叫:“陈其茂!我就看你怎么表白心迹吧,本门门规,谅你条条记得分明!”

这时,关孤漠然开口了:“容磊,不要在哪里狂呼小叫,眼前的阵仗,连你都无可奈何,却又叫陈其茂这样的小角色用什么法子来‘表白心迹’?”

容磊窒噎了一下,随即怒喝道:“姓关的,你死到临头,犹敢大言不惭。”

那抹冷利如刃的微笑荡漾在苍白的寒酷中,关孤道:“若非谷南那一枚‘大魂钉’,容磊,现在你已不会站在哪里似个人样的人了!”

容磊被讽刺得愤怒不已,他紧握刀柄的双手因为用力过度而指节透白,一张面孔却有如巽血;嘶哑着嗓门,他亢烈的叫:“关孤,我会抓起一把一把的沙土来塞进你的嘴里,叫你把这些狂言全混着沙土噎下肚去!”

关孤冷峭的道:“不要说大话,容磊,做到那个程度,是需要有点什么条件陪衬才行的——譬如,你的武功!”

这一来,直把容磊气得双眼晕黑,满口牙错,连肺腑也宛要鼓炸了!

谷南阴冷的开口道:“容兄!你休要中了姓关的毒计,他的目的正是希望你能在动手之前气浮心躁,如此,则就更便于他下手!”

深深呼吸了几次,容磊咬着牙道:“不会如他所愿的,谷老大……”谷南右臂上举,于是,马上的二百五十余骑立时肃静迅捷的纷纷下马,他的右臂再斜指,二百多人又快又利落的便布成了一道大圆,而“螭吻”左劲寒、“蒲牢”贺大昌、“双环首”夏摩伽三位“前执杀手”则站定成一个三角形的方位;“铁牌”江权、“右拐手”左煌、“滚地虎”吕安这几个“悟生院”头领级的人物,却在三角形的外缘另站了一个大三角形角度。

“火珠门”的五位“大前锋”,一字平列于谷南身后。

缓缓的,容磊也朝上靠近。

受创匪浅的“真龙九子”老八崔凉、老七金重祥二人,也勉力支撑着掩向两侧,把住了他们认为最适宜采取狙击的位置。

甚至连先前浩劫余生的一干小角色,也各自参入了外面那个大包围圈里……这是四面铜铁般的墙壁,是层叠起来的人肉城,一圈圈,一重重,交合围堵着,他们要用这样众寡悬殊的人数优势来压窒他们的敌对者!

现在,阵形业已摆成了!死亡的阵形。

关孤宛若无视于周遭的险恶,不觉于敌人如此浑厚凶猛的气势,他的双眸凝视向天边,向天边那幽渺的一抹凄暗与灰茫。

他挺立在独轮车之前,脸上的表情竟是这样的宁静及安详,好像一个殉道者,一个视死如归的勇士,表情里孕育着一种湛然的但真,一种恬怕的和美,仿佛他确将生命的幻灭视为去往极乐之境的轮回了……浓郁的双眉,沾着夕照那一点余晖,孤拔的鼻梁骄傲的挺耸向天地之间,他的嘴唇紧抿,那一抹微微下垂的,显露着坚毅又轻蔑意味的弧线,似是在奚落这凝结于空气中的血腥形质!

他站在哪里,腰身笔直,水平的双肩,宛如能担得起这漫空的沉窒重压……他的模祥似一座山,一座内蕴着炙热的,通红岩浆的火山!

四周,层层包围的敌人们,像是被他这样深沉又冷肃的神色所慑迫,一时间,竟没有人敢向前冲扑或叱喝呼叫!

甚至连发号施令的“真龙九子”之首谷南,也不期然的背脊泛寒,心腔收缩,连喉咙里亦像塞梗着什么似的了独轮车的侧弦上,装扮成村姑模样的舒婉仪首次开了口,怯怯的、沙沙的、又无限凄楚的:“关孤……你这是何苦呢?”

关孤背对着她,缓缓的道:“我早就说过,我做任何事,一向只求个心安。”

泪水盈眶,舒婉仪哀痛的道:“眼前的情景……你陪我们死,就算心安了?”

关孤叹了口道:“好歹我总算尽了力,若是仍不成,舒姑娘,我也不会遗憾了。”

咬咬下唇,舒婉仪苦涩的道:“关孤……你不能为了我们而拖累了自己,我宁肯死,也不要你受到任何伤害!”

关孤摇摇头,沉重的道:“不要沮丧,也不须绝望,开始做了,比任什么全不做要好;我们的这些位敌对朋友,情况也不见得会比我们强上多少!”

舒婉仪幽幽的道:“你原可只身脱险的,关孤,你为什么这么傻?”

关孤低哑的道:“傻?舒姑娘,你错了,‘傻’的定义不是这样……”车弦的这一边,江尔宁忍不住了,她焦促的道:“舒家姐姐,你就别再自甘认命了,好死不如赖活着,何况死在这些牛鬼蛇神手里也太叫人不服;沉住气,舒家姐姐,关大哥的胜算大得很哩!”

目光畏惧的向四周处闪眨,舒婉仪被那些张僵硬冷酷的人脸,那森森炫亮的兵刃,吓得几乎透不过气来,她悲观的道:“敌势如虎……我们只怕难逃毒吻了!宜啦蛔阆В裁从直匦肱馍辖医憬隳阌牍毓麓蟾绲牧教趺俊?
江尔宁忙道:“还不一定会赔上我们的两条命呢,舒家姐姐,你千万放宽心,我们有的是机会,振作起来,我们的日子正长远着!”

关孤平静得有如古并不波的道:“他们就快行动了,江姑娘,盼你能够尽力护着姑娘!”

江尔宁点点头,深沉的道:“你放心,至少,我也不会容她死在我前头!”

身体轻轻一颤,关孤却没有说什么。

此时,那推车的壮汉忽然凑过来,极快极细的道:“关大哥,关大哥,‘龙出海了’!我乃是‘三灯洼”李二瘸子的手下,奉差沿途随护这二位姑娘的,我后头还吊着另一个弟兄,此间险状,那个弟兄必已暗中回报我们当家的了,只要关大哥能再撑持一会,想我们当家的即将率领人马来援……”“三灯洼”的李二瘸子,是当地的地头蛇,也是“鬼狐子”胡起禄的挚交。

他虽然是黑道上的人物,但却是条肝胆相照,讲义气、有血性的汉子。

这次关孤等人冒险闯关,得到李二瘸子的助力不小,关孤却未料到,连这推车的朋友也是李二瘸子按下的人!

轻轻的,也是急切的,关孤道:“事前业已说妥,我们每拨人的后面暗缀着一位李兄的手下弟兄,只是做为递讯通信之用,并非倚为请援之助,朋友,我们的事,情断不可牵连贵当家的!”

那一直不曾表明身份,推了半天的独轮车,至今方才露底的壮汉,不禁热血沸腾,激动不已的道:“关大哥,我们当家的对你老可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恨不能掬心示诚!别说当家的有意为你老效力,便我这上不了台盘的小角色,也甘愿替你老卖命到底,死而无憾,关大哥,你果真是江湖上的一位豪士,武林中的仁义君子!”

关孤焦灼的道:“不,朋友,这桩事不能连累了你们!”

悲壮的笑了,这汉子道:“能为关大哥效死,也不在在道上混了半辈子!”

关孤急迫的道:“朋友,你们这样做,会使我永生负疚难以安宁……”伸出大拇指,江尔宁头朝那推车壮汉嫣然一笑道:“好汉子!也只有李二瘸子才能调教出这样忠义无双的手下!”

那人凛然道:“就凭江姑娘这句话,小的也死有所慰了!”

关孤忙喝止道:“江尔宁,你不可拖累人家趟这混水——”不待江尔宁回话,包围圈中居于施令地位的谷南已蓦然石被天惊般大吼:“风云起,九龙腾!”

六抹冷电,随着这声叱喝的袅绕余韵,有若雷神的沮咒般那么快不可喻的射向了关孤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