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这个梦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要自己把鲜血献出来,去换取缘分,莫非是今生不修修来生?自己和宝玉今生就真是有缘无分了么?那匕首插进自己胸口的一刻好痛,好像疼得要死过去了。人生自古谁无死,与其红颜薄命,任人欺凌,还不如干干净净地死了的好。自己的鲜血和宝玉有什么关系呢,莫非可以舍自己的命去救他么?不过,女孩子要是真能为自己的心上人去死,难道不是很幸福的么?

一丝微笑浮上了黛玉的嘴角。紫鹃大奇:“姑娘,你怎么哭着哭着就笑了起来?”

黛玉拉起紫鹃的手说:“好姐姐,谢谢你多年来照顾我,我就是死了也不会忘记你!”

紫鹃忽然害怕起来,忙说:“姑娘,姑娘,你乱说什么呀!”

黛玉向着她一笑道:“没有什么,扶我起来吧,天都要大亮了。”

贾五猛然惊醒,只觉得胸口一阵刺痛。他用力揉了揉,似乎疼得轻了一些,怎么回事呢,莫非自己害了心绞痛?

天已经大亮了,外面传来女孩子们的嬉笑声:“再堆高一点!””这块煤给他当眼睛吧!””这根胡萝卜做鼻子正好!”

哦,是小丫头们在堆雪人,那雪一定下得很大了。贾五刚要起来,忽然感到心口一阵狂跳,跳得自己心慌意乱。怎么搞的,自己从来没有过心脏病呀?他突然浮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林妹妹,别是林妹妹有什么事吧?

贾五急急忙忙穿上衣服就往外跑。袭人拦住了他,说:“二爷,穿上厚靴子吧,外面雪有半尺多厚呢。”

贾五胡乱蹬上靴子,披上斗篷,走出门外。雪停了,小丫头们已经把院子里的青石板路扫出来了。走出院门,大观园里一片银妆素裹,贾五踏着雪向潇湘馆走去,靴子踏在雪地上嘎嘎响,后面留下一长串脚印。

黛玉正在梳头,隐隐听到踏雪的脚步声,就叫道:“紫鹃,有人来了,去开门。”

紫鹃笑着说:“姑娘你想什么呢,这么早,又下着雪,会有谁来?”话音未落,就听到嘭嘭的拍门声。紫鹃一吐舌头,向着黛玉做了个鬼脸说:“姑娘你简直神了,未卜先知啊,这个肯定是宝二爷。”

紫鹃一打开院门,贾五就急着问:“林,林妹妹,林妹妹呢,林妹妹没事儿吧?”

说着三步两步跑进屋子。紫鹃笑着在后面跟着答道:“姑娘没事儿,二爷这是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贾五直愣愣地看着黛玉,大口地喘着气,嘴里吐出一团团白雾,一句话也说不出。黛玉又是好笑又是心疼,走过去摘掉他头上的貂皮帽子,又帮他脱去大红斗篷,爱怜地说:“大冷天的,你可跑的是什么呢,看这一头都是汗。”说着拿起毛巾给贾五擦去额头的汗。

贾五坐在椅子上,喘了好一阵儿,才结结巴巴地说:“好,好妹妹,哎呀,可,可吓死我了。”

紫鹃笑着说:“二爷,你不是胆儿挺大的么,害怕什么?哎呀,看你的靴子都湿了。”一边说一边帮贾五把脚上的靴子脱下来,擦干,放在炉子旁烤。

贾五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你们不知道,我今天早上忽然胸口一阵刺疼,把我疼醒了。然后就觉得心慌意乱,好像林妹妹要有什么事儿似的,就赶紧跑了过来,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紫鹃”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怪不得古人说呢: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你们呀,是心有灵犀一样痛,我们这位也是,早上惊醒了就喊心口疼。”

贾五一愣,转向黛玉,问道:“妹妹,真有这回事儿,你梦见什么了?”

黛玉一笑,也不回答,慢慢地梳自己的头发,紫鹃过来给她挽上一个高高的髻。

黛玉照照镜子,提议说:“宝玉,我们去园子里看看雪景好不好?”

洁白的雪地上,贾五穿着大红斗篷走在前面,黛玉穿着天蓝色的大氅跟在后面。

贾五嘱咐着:“妹妹,你看好了,踩我的脚印,靴子就不会湿了。”

黛玉随口答应着,心里却起伏不定:自己做梦,心口被刺了一刀,怎么宝玉也会疼呢,看来他不但是自己的知己,心灵也是相通的呢。一朵灿烂的笑靥浮现在她的脸上。可是,美好的东西往往不能持久,自己和宝玉的缘分能维持到什么时候呢?可卿在梦中好像点明了,自己今生很难和宝玉结为夫妻的,想到这里,她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第五十二章  雍亲王定计

那青从青海披星戴月地往京城赶,七天七夜没合眼。进了永定门,才长出了一口气,下得马来,人都打晃儿了,在月盛斋叫了三斤酱牛肉,不敢喝酒,要见皇上啊。他就着茶水把牛肉一扫而光,用热水擦了一把脸,面见圣上不能太邋遢了,就又匆匆骑上马向内城跑去。

张廷玉才从午门里走出来,就看到一个满身尘土的军汉像喝醉了酒似的晃晃悠悠地走过来,他定睛一看,原来是那青,就奇怪地叫道:“那青,你怎么回来了?

怎么弄成这个狼狈样子?”

那青曾经和张廷玉一起为十四阿哥起草过变法的奏折,两人熟得不得了,就苦笑着说:“老张啊,紧急密折么,老十四一定要我亲自呈交给皇上。哎呀,这一路上,可累死我了。”

张廷玉笑着说:“皇上今天身体不舒服,早早就退朝了。而且你这副脏兮兮的样子,怎么好面见皇上?这样吧,我今天下午还要给皇上起草诏书,你把密折交给我,我替你交给皇上如何?”

那青知道张廷玉是皇上的心腹,近来和十四阿哥也来往甚密,给变法改革出了不少点子,而且自己也实在累得受不了,眼皮直打架,站都站不稳,如果在皇上面前哈欠连天,实在是太失礼仪了。于是就从自己的怀里把十四阿哥的奏折掏了出来交给了张廷玉,连连嘱咐,这是非常重要的东西,一定要亲自交给皇上。

看着那青走远了,张廷玉暗暗叹了一口气,老十四心地仁厚,赤诚待人,手下人也都肯给他卖命,哪像老四,处处耍阴谋,算计人。唉,只是自己的把柄被老四抓住了,上了贼船,就下不来了,什么时候老四一翻脸,自己就非身败名裂不可。

张廷玉看看自己手里的厚信封,老十四能有什么要紧事呢?皇上曾经给过自己翻阅奏折的权力,何不打开来看看?

信封里有十四阿哥给皇上写的一封信,还有厚厚的一叠供状。张廷玉看着看着,不由得感到心惊肉跳,四阿哥居然指使年羹尧假扮敌军,杀了上万名自己的将士;年羹尧袭杀了王子腾,还去杀十四阿哥。老四果然是心毒手辣,再加上年羹尧胆大妄为,这不就简直是和谋反差不多了么?如果皇上看了这份东西,那年羹尧的脑袋肯定保不住了,老四就是不赐死,也得落个圈禁。可是按老四的为人,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肯定会把自己牵扯出来,自己贪污不说,还给私生子包打官司,逼死人命,这几个月又伙同老四,暗地破坏变法。皇上一怒,自己家中三代的荣华富贵,岂不是一下子就全完了?搞不好自己的小命也交代了。想到这里,他的腿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养心殿。

康熙靠在暖阁的椅子上连声咳嗽。

四阿哥忙抢上一步,给他捶着背,说:“父皇,您身体不好,这大冬天的,就别上朝了。王太医说了,您这病要注意保养,不能操劳,尤其不能生气。如果一气中了风,就麻烦了。有什么事情,我们兄弟几个能替您分忧啊。”

康熙叹了一口气道:“我也知道。可是老十四不在,朝中大部分亲贵大臣们都对变法阳奉阴违,我放心不下。”

赵昌悄悄走了进来说:“启禀皇上,八阿哥求见。”

康熙点点头。

八阿哥请安完毕,康熙就笑着问:“老八呀,你这次去江南视察如何呀?”

八阿哥持手肃立回答道:“父王,儿臣一路微服私访,知道了不少事情,从江南到北京,欺下瞒上的比比皆是。就拿北京来说,二等将军贾赦就死在了四哥家的大牢里。”

康熙听了一愣,转向四阿哥,问道:“老四,有这事儿?”

四阿哥连忙跪下,说:“父皇明鉴,那贾赦不但贪污腐化,而且抢男霸女,勾结地方官逼死人命。儿臣因为他是贾贵妃的伯父,怕传出去名声不好,所以才在家里审他,谁知道他畏罪自杀了。”接着把贾赦为得扇子,逼死石呆子之事说了一遍,只是把贾雨村的名字略过不提。

康熙摇摇头说:“我也听说过贾赦人品极差,不过你也不该私设公堂,皇亲犯法与民同罪,于咱们名声不但无损,反而更能得到百姓的拥护。”

四阿哥连连称是,又说:“咱们要不要把贾赦的罪过公布一下,取消荣国府的世袭呢?”

康熙想了一下,说:“这个世袭是太宗皇帝为了酬谢他祖上的功劳封的。这样吧,他弟弟贾政为人中正平和,给他袭了算了。”又转向八阿哥,问道:“你还听到什么呢?”

八阿哥说:“儿臣到江南,在民间查询,那程克和胡清二人虽然贪,但是在地方办案还算公平,官声也还不错,没有什么民愤。说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纯属托词。老百姓都说程克和胡清二人杀得太快,肯定是被人灭了口。”

“哦?”康熙看着四阿哥。

四阿哥连忙解释说:“这事是李卫经办的,巨额贪污肯定是实,至于其它的,等儿臣再仔细问问他。”

康熙鼻子里哼了一声,说:“老八,你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