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们带小的到那里?'三人都没有答腔。
朱昶此刻要走,或杀三人,可说易如反掌,但那样做了于事何补呢?
他想了又想,决定装浑到底,见机而行。半盏热茶工夫,到了小庙前,两名黑衣汉子,在门口停住。黑衫人直扑入庙,不大工夫,里面传出一个声音道:'带进了!'那声音,刺耳之极,男不像男,女不像女。
两名黑衣汉子,把朱昶架得两脚离地,直入庙中,庙内静悄悄地,毫无人迹,空气显得有些异样,其中之一高叫道:'人带到!'互相望了一眼,直奔大殿,双双惊叫一声,呆若木鸡。
朱昶举目望去,不禁汗毛直竖,惊魂出了窍,殿内,一排排全是死尸,不下五十具之多,排列得很整齐,方才那黑衫人也在其中。
'哇!哇!'两声惨嗥,两名黑衣汉子栽了下去,朱昶猝被松开,身形打了一个踉跄几乎立脚不牢,眼前多了两个红衣妇人冲着朱昶裂嘴一笑。朱昶顿然明白了,'红娘子'也到了此地,这便是她的杰作。两红衣妇人把两具尸体拖入殿中,顺序排列。
朱昶跨入殿槛,激动的道:'大姐,你也来了?'一个血红的人影,从神龛后转了出来。
'小弟,我还比你早了一步。'
'哦!大姐早到了,有什么发现?'
'我们马上离山!'
'为什么?'
'你不是在阵内被擒吗?那便是问题……'
'问题?'
'不错,黑堡便在那阵式中央,你识得奇门之术吗?''这……外行!'
'那不就结了!'
'大姐何不留个活口讯问口供?'
'这何须你说,该做的都做了,对方宁死不吐半字,而实在的情况是除了少数几个有地位的人物外,以下诸头目弟子,没有半个了解全部情况,阵中俱是堡主心腹把守,未奉命谁也不能出入,否则格杀。'朱昶一顿足道:'我放过了大好机会!'
'什么机会?'
'我本是追踪堡主夫人母女而去的,早知如此,该制住她母女!……''白费!'
'为什么?'
'你仍难越雷池一步,一入阵中你便身不由己,这阵势外围是"九宫八卦",里面是"迷魂大阵",我曾深入内阵边缘,若非见机得早,恐怕已陷入了其中!''大姐既识得阵名,难道……'
'我只略懂毛皮,而阵势变幻莫测,全由对方操纵,安知除阵势之外,尚有什么重要埋伏,就算你挟持了对方要人,一旦深入"迷魂阵",心神立刻被制,岂不全是白费力气了吗?''为今之计呢?'
'出山去找一个人!'
'找谁?'
'一个久已绝迹江湖的异人,叫"遗世老人"……'朱昶从未听到过这名号,困惑的道:'遗世老人?''不错,听过否?'
'没有?'
'外号遗世,当然其名不彰,而且相当怪僻,比之"鬼手神人"过之无不及。''找他则甚?'
'当代武林中通晓奇门之术的,除了他便是"空空子"……''哦!找他破阵?'
'对了,求他指点!'
'此老现在何处?'
'有两条线索可循,据传闻,有人在大别山中见到他,而我所知他的隐遁地点是幕阜山,这其间相差太远了,一南一北,我们分头去访,约定时间会合,如何?'朱昶迟疑地道:'我们何不另等机会?'
'红娘子'柔声道:'小弟,这是唯一的路子,等机会遥遥无期,而且变化难测,寻到此老,请教破阵之道,是根本解决之法!''好吧,依大姐之见!'
'呃!这才是我的好小弟!'
朱昶不由面上一热,道:'大姐那个方向?''我对幕阜山较熟,你走大别山吧,以四十天为限,我们在当阳城青龙客栈会合,不见不散,怎样?''好!但不知"遗世老人"有何特征?'
'对了,我差点忘了告诉你,此老终年四季都是一件黄葛布衫,秃头赤足,两眉之间,有一粒红痣,见面即可认出……'就在此刻,数声枭啼,遥遥传至。
'红娘子'一摆手道:'有人来了,我们立刻离此,小弟,一路小心走吧!'朱昶拱手一揖,道:'大姐再见了!'了字声落,人已到了殿外,再闪而没。
那以枭啼传讯的,当然是'红娘子'手下无疑。
朱昶出了庙门,果见一群人影,远远奔来,庙四周寂静如死,可能,这方面的哨卡,全被'红娘子'解决了。来人如不是巡山的便是换岗的。
此地事已不可为,自无逗留的必要,虽然,他十分不甘心,但又将奈何?
以他的功力身法,那些沿途卡哨,是无法发觉的,毫无阻滞地出了荆山。
赴大别山必须朝东北行,而唯一捷径是横越大洪山。出了荆山,他取这条捷径。
这一天,来到宜城,这是个大去处,商贾辐辏,水陆交通十分发达,堪当繁华二字,上溯是樊城襄阳,下行安陆,过汉水便距大洪山区不远了。
朱昶面具不除,但改变了服式,锦衣鲜履,外带员外巾,俨然大商贾。
在正街'悦来店'包了一间花厅,目的是图清静略洗征尘。华灯初上,朱昶要了些精细酒菜,独个儿在房内自斟自饮,正自得其乐之际,门上起了剥啄之声。
朱昶以为是店中伙计,冷冷的道:'有事会叫你,别乱闯!'人并未离去,剥啄声仍旧,朱昶心中一动,道:'谁?''纪晓峰,高昀!'
'哦!请进!'
门是虚掩的,一推便开,两条人影,悠然而入,一个是老秀士打扮,另一个是驼背老人,一点不错,正是'四大高手'之中纪晓峰与高昀。
'请坐,我叫店家添酒菜,我们喝上一杯!……''不必了!'那语气,神态,使朱昶为之愕然。
两人各拿了一把椅子,在一侧坐下,纪晓峰冷冷地道:'将军,我们开诚布公的一谈!'朱昶困惑地道:'有什么事?'
纪晓峰看了铁青着脸的高昀一眼,激动的道:'将军,恕卑职无礼,将军虽然位高爵重,但我等同属一殿之臣,同是奉国师之命暗中协助行事,将军无权生杀……'朱昶骇然一震,道:'这是什么话?'
'将军难道还不明白?'
'我说过别如此称呼……'
'不,这是公事。'
'我半句也不懂,有话明说吧?'
纪晓峰陡地离座而起,怒目圆睁栗声道:'将军功力,我等深知,决非敌手……'朱昶如堕五里雾中,但意识到事态严重,也离席而起,凝声道:'到底怎么回事?'高昀起立接话道:'我等即日返回大理国!'朱昶又是一震,道:'为什么?'
'不想横尸中原,不明不白的死!'
朱昶锐厉的目光,在两人面上一连几绕,栗声道:'我明白了……''将军明白了很好!'
'你们是怕死,当然,这任务艰困而危险,你们回国也好……'纪晓峰接过去道:'身为武士,焉有怕死之理,但死也有分别,必须有价值。''什么价值?'
'卑职大胆请问将军,王健何事触怒将军,竟将他惨酷处死?'朱昶全身触电似的一震大声道:'你说什么?'纪晓峰咬牙道:'请问将军王健取死之由?''什么?你……说我杀了王健?'
'将军不承认吗?'
'这……这……从何说起?'
'将军请看这个!'
纪晓峰自怀中掏出一物,递了过去,两手颤抖得非常厉害,一旁的高昀,面孔在抽搐,分不出那是恨,是怒还是激动。
朱昶接了过来,一看,是一幅衣襟,上面有四个斑斑血字:'将军杀我!'纪晓峰接着道:'这血字是王健临死写在衣襟上的,在处理善后时我把它撕下来!'朱昶血脉贲张,一把抓落面具,露出本来面目,只见他面色铁青,面容扭曲,用拳猛一击桌,厉声道:'谁杀了王健?'两人同时一震,互望了一眼,仍是纪晓峰道:'将军,容我等先行回国!'朱昶心乱如麻,既悲王健之死,又困惑于这块血布,茫然无主地道:'王健在何处被杀?'高昀冷冷地道:'当阳城外!'
'你们如何发现的?'
'因为我们听到将军在该处现身,所以先后赶了去!'朱昶情知内中有异,自己根本不曾去过当阳,但一时之间,也无法解说。
'结果发现他遇害?'
'是的,身中十八剑之多,创口显示是断剑所伤。''那血字是他写的吗?'
'将军,这是不争的事实……'
'为什么?'
'外人无法获悉这称呼。'
朱昶一颗心顿往下沉,这公案离奇得令人难信。
'将军告辞了!'
'慢着!'
二人面色骤变,各采戒备之势。
朱昶长长地喘了一口气,道:'王健之死,我本人十分难过,但我郑重声明,决没有杀他之事,更没有杀他之理,两位无妨冷静下来,我们好好谈谈!'从两人面上的反应看来,根本不相信朱昶的话,那四个血字,何殊铁证。
就在此刻,
一条人影疾射而入,一线白光,闪电般射向朱昶。
事出猝然,纪晓峰与高昀,惊呼出了声。朱昶反应神速,身形一偏,伸手一捞,一柄利匕,接在手中再看来人,赫然是化身走方郎中的宋伯良。
宋伯良满脸杀气恨毒地瞪着朱昶,全身簌簌抖个不停,口里凄厉的道:'大剑手,你一并杀了我宋伯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