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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吸血女鬼完全不受干扰。「你刚刚开始滋生爱意罢了。」她轻快地笑着:「你对他们感到抱歉遗憾,如此而已。至於你自己,你不可能即是人又是非人呀,是不是呢?」

「又是慌话!」我说道,我走近卡布瑞,伸手揽住她。

「有朝一日,你会是真正恶毒可憎的东西,孩子,这是你不死的天性哩!」老女鬼接着说:「到那时,你真正能从爱里了解许多事物,到那时,深深去爱,去了解吧,孩子!」举高双手,她又嚎叫了。

「该死的家夥!」我愤而诅咒道。接着卡布瑞和尼克,带他们转身走向门边。「你们反正已置身地狱,我决心让你们就留在地狱里啦!」

我从卡布瑞手臂中抱起尼古拉斯,我们穿过墓穴,跑向楼梯。

老皇后在我们身後,抛出狂乱尖锐的爆笑。

我停止脚步,回头一望。她大概像是莎士比亚笔下所写,失心成疯的?菲丽亚吧!

「黎斯特,快走呀!」尼古拉斯在耳边轻促,卡布瑞也以急迫的手势催我快走。

阿曼德动也不动,老女鬼站在他旁边,依然暴笑不已。

「再见啦,勇敢的孩子!」她大声喊:「勇猛地疾驰在魔鬼之路上!在魔鬼之路上,用你的无尽岁月纵情奔驰吧!」

当我们飞奔冲出陵墓,那群乌合之众,在寒冷的大雨中,惊慌失措四处溃散;群龙无首的他们,在十分困惑无奈之中,注视我们远离圣婴公墓,走近人潮汹涌的巴黎街道。

不多久,我们偷了一辆马车,马车驶出城外,往乡间而去。

我毫不容情的赶驱马匹奔腾,然而身体却疲惫不堪,那种超乎自然的气力,似乎只不过系于一念。在每一个丛林於路边转角,我忐忑不安,唯恐那群赃兮兮的妖魔,又会再一次包围上来。

无论如何,我用尽心力,从乡下客栈那里,设法取得尼克所需要的食物和饮料,还有供他保暖的毛毯。

我们抵达高耸塔楼之际,他早已不省人事;我抱着他爬上楼梯,来到梅格能最早带我去的顶楼小室。

他的喉咙青肿,那些妖怪吮吸的伤痕犹在。我让他平躺在稻草床垫,虽然他沈沈入睡,我仍能感受到他的乾渴之苦,正如梅格能吸我血之後,那种乾舌燥的可怕感觉。

当他醒来之後,多的是酒可以喝,多的是食物可以吃。我知道——如何知道我可不清楚——不管如何,他绝不会死去。

他白天醒来时会如何呢?我很难想像。一旦小室的门锁上,我知道他一定安全;不管他曾经怎麽看我,也不管将来他怎麽对我;反正在我入睡时,绝无任何凡人,得以自由在我的巢穴走动出入。

莫名其妙的,我觉得自己有如凡人,在他的睡梦中走来走去。

我依然痴痴望他,轻听他模糊混乱的梦——在圣婴公墓的恐怖梦境。卡布瑞走进来,她刚刚去埋好那个可怜的马童;此刻,她的头发纠结成团,充满细碎柔和的光泽,看上去就像是一位蒙尘的天使!

她低头看着尼克,半响之後,把我拉出房间。在我锁上门後,她带我走到底下的墓穴,在那里,她伸出双手,紧紧揽住我,抱着我,看来她也是筋疲力尽,几近崩溃边缘。

「听我说——」她终於开口,身子稍稍退後,只是手仍托住我的脸。「等到我们一觉醒来,我们要马上送他离开法国,没有人会相信他所说的荒诞不经故事。」

我没有回答。她的理论或是意图,我几乎难以了解,我的头脑一片茫乱。

「你可以跟他完傀儡戏,正如跟老瑞诺的演员一样。」她说:「你可以送他到新大陆去。」

「睡吧!」我轻轻低语,轻吻她张开的嘴。我眼睛紧闭地抱着她。我似乎又看到墓穴,听到他们诡异非人类的声音。这一切硬是无休无止,绝不饶我呢!

「当他走掉之後,我们再来讨论别的事——」她冷静地说:「也许我们可以一块儿离开巴黎,在别处一阵子……」

我离开她,转身走到石棺,倚在石棺盖旁边休息了片刻。自从成为不死幽灵以来,这是第一次我渴望墓穴安静无声,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左支右绌。

她好像又说了些什麽话。别做这件事,她是这麽说吗?

吸血鬼黎斯特

第四部:幽冥子孙4

醒来时,我听到他在大呼小叫。他在撞打橡木的门,咒骂我把他当成囚犯。他的叫声充满了整个塔楼,他的气味从石头的墙穿透过来。芬芳可口!哦,多麽芬芳可口!那种新鲜血於肉的气味!他的血於肉!

她依然酣睡。

别做这件事!

怨恨交响曲,狂暴交响曲,音符似从墙壁传过来。且把哲学理论拉开,纳入恐怖影像,纳入苦恼折磨,再以语言包装起来……

走上楼梯,我好像被卷进他吼叫的旋风里,卷进他芳馥的气味里。

所有温馨的回忆,点点滴滴全混杂在一起,小木桌闪耀的下午阳光,红色的美酒,小火炉的烟雾弥漫。

「黎斯特,你听见我的声音吗?黎斯特!」拳头捶打在门上的轰隆声。

儿时的童话故事,一幕幕在脑海浮现:巨人说,他在洞穴里闻到有人类的血气味。魂不附体!我知道巨人就要去找生人了,我听到巨人追踪人生而来,一步追近一步。而我就是那个胆战心惊的生人呐!

景象淡出。

烟、盐、肉,还有动脉的血!

「这是女巫广场,黎斯特,你听见了吗?这是女巫广场呀!」

我们俩之间的老秘密,如乐句在发出晦暗的颤音;我们的挚爱情谊,我们的相知默契,我们的内心感受,还有女巫广场之舞!你能抹煞吗?发生在我们之间的每件事?你能抹煞吗?

让他离开法国,送他去新大陆。然後呢?往後一辈子,他会是一个还算有趣,却挺惹嫌的凡夫俗子;自承看过鬼魂,从早到晚谈个没完没了,根本没人相信的话。这一来他岂非更疯狂?最终,他会变成一个戏谑逗笑的痴癫吗?在热闹街道,穿着破烂外套,当众拉琴演奏;从早到晚痴痴傻笑,念念又词;就连流氓无赖,也会即欺辱又怜悯的疯子吗?

「再一次演傀儡戏嘛!」她曾经折磨说。我是拉线的人吗?唉!反正没有人会相信他荒诞不经的故事呀!

然而他知道我们的住处,他知道我们的真实姓名,他认识我们的亲戚,他对我们的来龙去脉一清二楚。何况他绝对不肯默默地住到别的国家。更何况它们还会跟踪他,它们不会让他活下去。

它们现在躲在何处呢?

我爬上楼梯,走进他尖叫回响的暴风圈里;望着小窗外面的宽阔田野;它们马上会大举而来,它们一定会来;我原来只是孤魂野鬼,後来多了一个,如今又加进尼克。它们哪里肯放手干休?

最重要的关键是什麽?他真的要吗?尼克真明白吗?我曾再叁否认身怀玄妙法力,而他再叁愤怒尖叫,责我藏私;他的确是要呀!

抑或我只是在寻找托词藉口,其实我早要带他来这里,我需要他,从一开始我就要他。我的尼古拉斯,我的爱!我永恒的期待!所有跟我一起去死,伟大辉煌的愉悦幸福,只有从他身上能找寻。

我又更上层楼,更靠近他了;饥渴已在心里高歌;他见鬼的叫声,我饥渴之歌声,加上连我幻化成乐器的身躯,一起在合奏合唱着。

他的叫声已变为模糊不清,似是诅咒,似是哀鸣;时而晦涩,时而强调;偶尔,他的嘴更发出单调的、断续的,灵肉纠缠合一的呻吟,好像心脏的血往外喷出涌流。

我拿出钥匙放进锁孔,他猝然沈默无声了。他的思潮澎湃过後暂时停息,好像海洋的海涛汹涌过後,全卷进一只神秘的小小贝壳里。

我试图在房间的阴影中注视他;不是那个我所挚爱,所眷念的,这几个月来朝思慕想的他;不是那个我在人类内心深处,难以抗拒,强烈需欲的他;我试图只注视一个普通凡人,双眼瞪着我,却胡言乱语的凡人。

「你,你高谈阔论什麽善良美好——」眼睛发光发亮,声音激昂翻腾:「你高谈阔论什麽善於恶,什麽对於错;还有死亡,对了,死亡,惊恐的,悲惨的……」

这些话语,充满急速膨胀的怨尤仇恨,就好像盛开的花,花瓣怒绽过後,一瓣瓣剥落,缤纷萎顿一地。

「……而你只跟她分享,爵爷之子又礼物也只传给爵爷夫人,包括什麽幽冥禀赋;只有住在古堡里的人,能彼此分享幽冥禀赋;如此一来,他们就能豁免於被抓到女巫广场,绑在烧油刑柱上,遭受火焚之刑。至於那些老太婆呢,烧呀!反正她已不能织补,小傻子呢?烧呀!反正他又不能耕田。那麽,爵爷的儿子赏给我们什麽呢?这个狼煞星,这个在女巫广场大哭小叫的小子,他赏赐了一大堆金银财宝,他多麽慷慨大方呀!他多麽温柔体贴呀!」

战栗发抖!衣衫汗湿!撕破的蕾丝,露出绷紧光亮的肌肤;坚实的肌肉躯干,正是雕刻家乐於雕塑的体形;红色奶头映照黑色的胸脯,这一切,仅仅只是溜了一眼,就逗得我煎熬难忍,神魂颠倒。

「这种法力——」他口沫横飞,好像一整天来,他已经热烈的反复说个不停,我的出现与否根本无关宏旨。「这种法力使得所有谎言不攻自破,这种幽冥法力翱翔在万物之上,这是被淹没遗忘的事实真相……」

不,只是言语,不是事实。

酒瓶已空,食物已光;他精瘦的胳膊紧张坚挺,好像要奋力挣扎;挣扎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