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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他到底多大年纪呢?我不知道。多麽久以前,当他曾经是人类时,他曾看起来如斯悲哀心碎吗?

他听到我的问话,然而迟迟不予作答。他望望卡布瑞,她正站近火炉边,他也望望我。在静默中,他传达了心声:爱我吧!你已经毁了我的全部,但是只要你爱我,所有的一切都能以崭新形态恢复。爱我吧!

这种默默的恳求,自有一种雄辩滔滔的意味,不过,我却无法以字眼来形容。

「我能做什麽来博取你的爱呢?」他轻语:「我能付出什麽?我所目击的全部知识?我们力量的玄妙?还是我个人的?秘?」

回答好像太亵渎冒犯了。正如在城垛时,我发现自己已在落泪边缘。他沈默的沟通已经够纯净,然而当他真正开口发声时,他的声音更带有一种感情的共鸣,尤其蛊惑之至。

我联想到在圣母院时,他的说话就像是天使之音;哎!如果天使是真正存在的话!

我从这些离题甚远、庞杂无绪的思潮里清醒过来。我乱想什麽,他现在就在我身边,他的手臂环绕着我,他的额头就靠在我脸上;他又一次呼唤了,不是那种在宫廷里甘甜的,撞击的引诱,而是那种几哩以外的温柔歌声;他告诉我,在我俩之间将有许多认识於了解,绝非凡人所能做到;他告诉我,如果我敞开心门,给予他我的力量於?秘,他也将毫不保留同等付出;他虽然被逼得试图摧毁我,但是他的爱是那麽强烈,以致根本不忍下手。

那是十分挑逗勾引的思潮,然而我却嗅出危险,在清明的心智里,自发的警告不由出现:留神!提防!

我不知道卡布瑞看见或听到什麽,我也不明白她在想什麽。

直觉的,我避开他的眼神;在那瞬间,世界上已没有别的事我更想做,我只想直直凝望他,了解他;但是我知道自己绝不能看他一眼。相反的,我看见圣婴公墓下的骨头,看见在皇宫里想像到的地狱火花。即使将十八世纪的蕾丝和天鹅绒,全部给他穿上,他也不可能拥有人类的面孔於人性。

我即不能阻扰他探测我的思维,痛苦的是我也不能跟卡布瑞解释一切。我於卡布瑞之间的尽无默契,在那一刻,令我苦恼万千,几乎难以忍受。

跟他一起,我可以交谈,是的,跟他一起,我可以编织美梦;内心深处的某些尊敬於惊惶,使得我伸出手,去拥抱他!在抓着他的同时,我也跟自己的错愕困惑於强烈欲望,勉力交战。

「是的,离开巴黎!」他低语:「带着我一起。我不知道如何在这里生存,我恍若处於一个恐怖的嘉年华会里,跌跌撞撞,请求你……」

我听到自己说:「不行!」

「难道我对你一无价值?」他问道,脸转向卡布瑞;当她注视他时,脸上表情沈静而苦恼,我不明白她内心的思虑;更让我伤心的是,我察觉到他正在跟她说话,却把我摒弃在外;她的答复是什麽?

现在他乃同时向我们恳求了:「除你自己之外,别无其他值得尊重的吗?」

「我今天原就可以摧毁你——」我说:「正是尊重,使我下不了手。」

「不——」他如凡人一样的摇着头:「这一点,你是办不到的。」

我微笑起来,这话倒可能是事实;不过我确实也摧毁他够了。

「不过,」他说:「那也是真的,你是在摧毁我;所以请帮助我——」他声言极低:「在你们未来长久的岁月里,我只要求你们给我短短几年,我恳求你,你们两位,我仅此一求而已。」

「不行——」我再次回答。

他离我只一尺之遥,双目正定定看我;此刻他的脸容骤然出现恐怖的景象:狭窄、凹陷、深沈之外又加上狂怒;感觉上,好像他并未拥有真正实质形体,只不过意志力在保持他的魁梧和俊秀,当意志力受到干扰,他便融解变形一如蜡制娃娃。

然而,正如刚一样,他迅即恢复自己,「幻象」过去了。

他站起身来,离开我,走到火炉前面。

他对意志力的驱使明显可见,他的眼睛似是某种异形,即不属於他,也不属於地球上任何生物,火光在他前面闪烁,好像为他的头部戴上一圈诡异的光环。

「我诅咒你!」他轻轻低语。

我感觉恐惧自心中喷出。

「我诅咒你!」他又说一次,慢慢靠近我:「去爱凡人吧,去过你想过的日子吧!不顾一切的去爱你之所爱,好你之所好吧!有朝一日,你总会发现,只有你同类的情爱能解救你。」他瞅瞅卡布瑞:「所谓的同类可绝非你缔造的孩子!」

这些话语是这麽激烈有力,我已不能掩饰自己的反应;我察觉到自己站起来,从他身边滑行向卡布瑞而去。

「我并非双手空空而来——」他加了些压力,声音却蓄意的温柔:「我并非只来恳求,而不付出我之所有。看看我,告诉我不需要所见的真实的我;只有我有力量,能引领你,让你通过横在面前的严酷考验和试炼。」

他的视线瞟向卡布瑞,就在那一刻,他再次和她思维相同而把我锁在门外,我看到她身子变得僵硬,然後开始抖索起来。

「别去烦她!」我说道。

「你根本不知道我对她说什麽?」他冷冷地说:「我并无意伤害她。然而在你对凡人的情爱里,你做的还不够吗?」

倘若我不设去制止他,他一定会说出某些恐怖的话,某些话来伤我和卡布瑞。他知道我於尼克之间的所有纠葛,我明白他是知道的;即使在我灵魂深处,我希望尼克死亡,他也将探测得到。为什麽我让他进来?为什麽我没事先想到他会乾出什麽恶事来?

「哦,可是事情一向是如此戏谑化的,你不明白吗?」他以相同的温柔语调说:「每一回缔造,死亡和复苏之痛,都会荼毒残害凡人的心灵,因此第一个怨恨你夺取他的生命,第二个则大走极端,令你恼怒不已;第叁个会变成疯颠狂暴;再来是一个真正妖魔,你完全不能掌控。反正他们不是嫉妒你的权威,就是对你置之不理。」说到这里,他又瞅了卡布瑞一眼,嘴角似笑非笑。「总之,有一层薄纱总会将你隔阂在外,就算你缔造了一个军团,你仍将也永远将是孤独寂寞!」

「我根本不想听这些,这些事根本毫无意义!」我说着。

卡布瑞的脸色有些丑陋的转变,她怒目瞪他,这一点倒是确定的。

他又发出那种苦涩的声音,好像是笑,其实绝对不是笑。

「选择一张人类的脸去爱吧!」他嘲弄着我:「难道你还没看出犯了大错吗?一个是毫无理性的憎恨你,而她呢?幽冥的血使得她更加冷酷无情,不是吗?即使是她,强壮如她,有时候也难免因为化身不死幽灵而恐惧,那时,她会责怪谁呢?」

「你是一个傻瓜。」卡布瑞低低说着。

「你曾经试图保护那个提琴手免於此难,然而,你从来没想到庇护她。」

「别再多说了。」我答道:「你让我恨你,这是你的目的吗?」

「我说的是事实,而你是明白的。但是,你们将永远不会明了一点:你们彼此之间的憎恶於怨恨有多深,甚至不明白彼此的爱於所爱的苦有多麽深。」

他顿住了,而我无言以对。他所说的正是我最害怕的事,偏偏我不知道如何辩解驳斥。

「如果你现在离弃我,跟这一位在一起——」他继续口若悬河:「你将逼得一试再试,尼古拉斯绝非你所能掌握,而她呢?已经在探讨,她要如何能从你这里获得自由。你跟她完全不同,你绝不能忍受孤独。」

我无话可答。卡布瑞的眼睛眯小了起来,她的嘴角也显得更加残酷了些。

「所以,当时间到了,你只好另寻其他凡人——」他无意让我喘一口气:「希望幽冥法术能再一次,为你带来一心一意追求的爱。而为了这些新生的,残缺不全的,难以逆料的孩子,你只能尝试在避难城寨开新风气,来抗拒时代演变。你的城寨要延续半世纪,那可不啻是监牢呢!我不妨先行警告,只有跟和你一样聪明有力者同心协力,则真正抗拒时代演变的避难城寨,其建有付诸实现的可能。」

抗拒时代演变的城寨,纵使我愚昧无知,这个字义也自有不可忽视的力量。我内心的恐惧延伸了。延伸至上千其他的领域之中。

他虽在眼前却又似远在天边,在火光之下,他显得无以形容的俊美,深褐色的发绺垂在光滑的前额,半张的露出天使般的微笑。

「纵使我不能依循旧形式,难道不能彼此互相拥有?」他问道,声调又变成是召唤了:「还有谁能了解你的受苦?有谁能了解,那一天站在剧场小舞台,你恐吓所有你曾经爱的人时,你的心境是多麽黯然神伤?」

「别说那些了——」我低语喃喃,浑身软弱无力,迷醉在他的眼神和他的声音里。心里感到的是近乎那晚在城垛的魂销魄荡。我倾全意志之力,想伸出手拉着卡布瑞。

「那一天,当我变节的徒众,随着你珍爱的提琴手的乐声起舞,他们在一起筹划鬼怪的大道表演事业,你内心里在想什麽又有谁真正明了呢?」他一句又一句的逼问。

我一语不发。

「吸血鬼剧场!」他的嘴展开的最感伤的微笑。「她真能理解那有多麽反讽,多麽残酷吗?当你犹是一个年轻人,站在舞台上,听到观众对你欢呼喝彩,那种感觉滋味,她想像得到吗?当时光是你的朋友,而非像如今乃是敌人;当站在侧翼,你伸出手来,你的凡人爱友投身入怀;当你的家人站在一起反对你……」

「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