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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是的,只有一件,而那件白色的两个月前被柳意买下来。

“你可不可以帮我进一件回来?”她虽然在询问,但是语气相当的坚决,势在必得的样子。

“可以,不过要等几天。”

“没关系。”她说:“那我下星期再来。”

“等等。”我眼珠一转:“先交点订金,这么贵的衣服我进回来你要是不要我就赔大了。”

她撇嘴笑了一下,神情更加骄傲,一言不发地甩给我五百元钱,转身又走。

“我给你开张收据,你凭收据来取。”我开好收据,又问:“货到了我怎么通知你呢?”

“我就住在这楼上。”她说。

我没出声,狐疑地看着她。

“31806,你可以直接通知我,不用上来,有对讲器。”

尽管我有思想准备,我还是大吃一惊。这么快,那间屋子就有新主人了。

“以前没见过你,才搬来的吧?”我笑着问。

“下午才搬过来。”她说完,不再理我,转身走了。

直到小妹端着晚饭进来我都没动一下。那五百元的钞票一直放在柜台上。

“姐,你又发什么呆?”她问我,把饭盒放在那几张钞票上。

我顺手把钱递给她,小妹没接,很诧异:“你前天才给了我钱。”

“给你你就拿着。”我不耐烦地说。

小妹不再说话,把钱慎重地塞进包里,低头吃饭。

我也吃饭,吃了多半都不知道我吃的是什么。我很奇怪,自己竟然有点吃醋,替那只魂魄吃醋。才四天,那个男人就换了新宠,尤其让我不服的是,这个女人无论从相貌还是气质都不配给柳意拾鞋。

真不知道这些男人是怎么回事,有钱的男人是不是真的没良心?

“小妹。”我抬起头,把剩下的食物放到一边:“小妹,楼上那间屋子又换了新人了。”

“什么屋子?”她茫然。

“就是前几天有人跳楼的那间。”

“哦。”她吭了一声,没有下文。

“你不觉得奇怪?”我问她。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她头也不抬:“听说昨天那房子就卖了。”

“谁卖的?”

“那个死了的女人的妈。”

我做不得声,半晌才问:“那警察不是还在怀疑是他杀吗?怎么就卖房子了?”

“好像警察也没查出名堂,还是自杀的。”

“哦。”

我不知道柳意会怎么想。她死了不到三天,母亲就不再追究,速速卖掉房子换一笔养老的金钱,我不能责备这样的母亲,女儿已经死了,丈夫还在服刑,需要一笔钱放在身边谁也不能说她有错,可是,这么让人寒心。

还有那个男人,那个奇怪的男人,为什么会买回送给情人的房子转手让另一个情人住进去?是不是太嚣张了一点?

那个女人当然是他的第二个情人,或者也跟柳意一样,是他众多收藏品中的一个,可是为什么会恋恋不忘柳意的衣服,惹得这个新宠一定要搞一件一模一样的来穿?

百思不得其解,更让我困惑的是,我居然对不相干的人和事感同身受。

我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做的多错的多,何况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又回到最先的思维,为什么我会看到柳意的魂魄?为什么柳意会让我去做那些不起眼的小事?关键是,为什么我会心甘情愿地为她做这些小事?整个事情难道冥冥之中跟我有关联?

我是不是该找个道士帮我看看八字?

我笑了,我还从没去算过命。

陈鹏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我还在发呆,电话里杂音很大,他说他已经到了新厂,信号不好,只能勉强听清楚他说的话。

“你那边很吵啊?”我心不在焉地问,除了杂音还有哗啦哗啦的声音。

“这边还在修,破烂的要命,我只能住在工棚里。”他直着嗓子吼,有点抱怨:“早知道条件这么糟,我还真不来了!”

“老兄,你原来那间宿舍也跟工棚差不多。”

“你叫我什么?”他问。

“老兄啊。”

“楚楚,你什么时候改口叫我老公我就送你钻石。”

“你有没搞错?”我笑:“你要先送我钻石,我才会叫你老公。”

“算了吧。”陈鹏也笑:“你那脾气,就是送你月亮,你不高兴的话也未必会改口。”

“呵呵,月亮太大,戴不上手和脖子。”我也笑,他还真了解我,可是,他有没想过,我不过是个普通的女人,如果有人给我成百上千万,我还能把我的原则坚持多久?

像柳意和那个女人,相信我,那个男人给她们一两百万已经相当慷慨了,或者还要少,但已经可以让她们俯首帖耳了。

我之所以会骄傲地宣称钱买不到我的心,是因为没人肯出钱买我的心。

陈鹏回不来,柳意又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我百无聊奈,可见我的生活是多么的贫乏。

找不到任何消遣,我回到家去睡觉。

又开始做梦,我在一间舞厅里,有如梦如幻的灯光和若有若无的音乐,我看见自己依偎在一个男人的胸前,轻轻地摇晃身体,缓缓地挪动脚步,然后抬头,我看见自己抬起头,笑容温柔,目光沉迷,媚眼如丝,我有这么妩媚过吗?我一点都没怀疑,我只是心酸。

梦里的我也知道心酸,眼中有泪,只是无论如何哭不出声。为什么我还要流泪?为那个不爱我的男人流眼泪?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还在爱他,也许不是,也许只是因为得不到。

是,我得不到他,那个我一心想为他洗尽铅华,为他生儿育女的男人。

音乐停止,灯光亮起来,我看一见一个女人站在“我”面前,五官扭曲,说不出的憎恨,她一步一步地逼近那个“我”,那个一只手还被握在他手里的“我”。

“快逃啊!”我拼命地喊,没有声音。

那个“我”目瞪口呆地站在舞池中央,一动不动,跟腊像一般,身边的那个他身影模糊,幻起幻灭。

“快阻止她啊!”我还在喊,无声地喊。

但没人听到我的话,我想上前阻止那个女人,可是无论挣扎,我都动不了。

急,急火攻心,却于事无补,我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人一步一步的逼近“我”,然后抬起一只手,直指“我”的鼻尖,开口。

我知道她会说什么,我知道!

“严楚韵,你是个妖精!”

我痛恨这个梦!醒来的时候我还恨得咬牙切齿!

想都没想我就拿起手机拨陈鹏的电话,响过四五声之后他终于接听了,他没习惯睡觉关机,我知道。

“陈鹏!”

“怎么了?”估计他的瞌睡虫会被吓到爪哇国去。

“我做噩梦!我老是噩梦!”我尖着嗓子喊,可是不管他怎么问,我都不肯告诉他我究竟梦到了什么。

“楚楚,别怕,过两天我就回来了。”他安慰我。

挂了电话,我坐在床上发呆,窗外已经微明。是因为他不在,我才会老是梦见那个人。有陈鹏在身边的时候我会忘记很多事。

可是以我的记忆应该不会把一个骂我是妖精的女人忘得一干二净,她是谁?难道真的是我认识的人?岂止认识,以梦中的情景看,她简直恨不得把我撕成碎片,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我极力想忘了一些事,是不是我真的忘掉了一些事?

太阳出来的时候我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盘腿坐在床上,垂着肩,双目无神,没有焦点地看着某个角落。

门被推开,小妹提着一口袋食物进来,看见我,吓得跳起来:“姐!你干什么啊?”

我也被她吓了一跳。

“姐,你这两天怎么了?”她放下菜,过来坐在床边。

“不知道。”

“你是不是中邪了?”她打量我。

“姐。”她见我不出声,又说:“不如我们关一天门,你跟我一起回乡下去一趟吧?”

“去干吗?”

“去玩啊。”她说:“我们那里有个阿婆,会看水碗,让她帮你看看你是不是中邪了,她很神的,真的,我不骗你。”

她很认真,我吸了口气。去乡下走走也不错,就当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小妹的家离城里有一个半小时的路程,下了车再过一条河就到了,那是一个河心坝,有渡船来往,我小时候常去,外婆的家就在那里。外婆去后,就只有几家表亲,没有什么往来,只每年清明回来扫墓才会见到。

表姨见了我相当亲热,小妹一家很感激我这两年对小妹的照顾。说起来很惭愧,更多的时候是小妹照顾我。

“姐,我带你去找何阿婆。”小妹拉我。

我跟她出去。稻子已经收割了,田里有成堆的秸杆,等着被焚烧。尽管报纸上对焚烧秸杆相当反感,但是在乡下,这是最有效的办法,烧成的草灰是很好的肥料。

我对找神婆不感兴趣,我基本上是一个没有信仰的人,不敬神佛,不相信因果报应。只是闷的无聊,去看看也可以权当消遣。

小妹说的何阿婆其实远没有到做阿婆的地步,她看起来不到五十岁,如果不是小妹提前告诉我,我会把她认成菜市上普通的农妇。

不过,她比普通的农妇整洁的多。

一样是青瓦房,这个女人的家收拾的干干静静,而且没有一般农家的那股煮猪草的怪味。

“小妹回来了?”我们走进她家的院子时,她正坐在屋檐下剥毛豆。

“阿婆好。”

“这个姑娘是?”她抬起头打量我,眼神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我越发肯定了我的猜测,她也许只是跟传说中装神弄鬼的人差不多。

“你是来看水碗的吧?”她又问。

“嗯。”小妹帮我回答。

她眯起眼看了我良久,放下豆子,到压井前打水,很仔细地洗干净手,然后提了半桶清水,看着我说:“进来吧。小妹,你先去别的地方逛逛。”

小妹很不乐意地走开,我也很不乐意地跟着这个中年女人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