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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去该去的地方。”

我头晕,刚刚止住的眼水又开始飞流直下三千尺。

说不出话,我伤心的无以名状。

“别哭。”她也在哭:“楚楚,我舍不得你。”她说。

我受不了了!我多希望听到这句话,这么多年,我多希望自己可以听到这句话,可是偏偏,这话由一个女鬼嘴里说出来。

“你还有一天啊!”我终于说。

“多一天少一天又有什么关系?”她幽幽地回答。

“可是你还有心事未了啊!”

“天下事了犹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

我答不上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楚楚,去找他回来。”她说:“今生错过,来生还会错过。

我把嘴唇都咬破了,有丝血水顺着嘴角滴到胸前。

“这么痛何必硬撑?”她心平气和地劝我:“爱一个人没有错,爱一个人不是丢面子的事。”

“我要走了,天亮以前我会去喝孟婆汤,据说那是一种甘甜如蜜糖的饮料,喝下去会忘记所有的事,无论好与坏,我希望可以从头开始。如果下辈子还做女人,我希望我托生在一个平凡的家庭,有父母爱我,视我如拱璧,我希望我平安地长大,嫁一个爱我的男人,生个孩子,慢慢老去……”

她的话像尖利的刺扎进我胸膛。

“今生做错的事无法弥补,希望来生我会少错一点。”

“楚楚,珍惜自己。”她说。

“你真的要走吗?”

“是的,很高兴能认识你。”她抿嘴笑,一如我第一天看见的笑容:“楚楚,过去了的事不要再追究,那个人……”她的眼睛闪过一丝犹豫,还有丝冰凉的萧飒:“那个人,不值得。记住我的话。”

她提到滕志远的时候语速飞快,仿佛急于绕过障碍物。

“楚楚……”她又开口,似乎有满腹心事无从说起。

“你是不是不放心你的父母?”我试探着问,隐约记起故事里很多善良的鬼魂都放不下他们的亲人。

她不说话,胸膛起伏。

“你放心,你留了那么多财产给他们,足够他们安度晚年。”其实我心里还在想象她母亲那样的女人,没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她会过得比谁都好。

“财产?”她皱起眉,她皱眉的时候我觉得很眼熟。

“嗯,你在银行的一百多万存款你母亲已经取走了。”我没有告诉她房子也已经卖了,她应该知道,那里已经住进新人。

“一百多万?”她惊讶地说:“我没那么多钱!”

“什么?”我吃惊得忘了哭。

“我只有两三万的零用钱。”

天,两三万还是零用钱?我没说话。

她也不说话,紧锁眉头。

“也许是黄大坤过意不去,你死后他给了这笔钱?”

“不,他没有什么过意不去的,他并不知道……”她突然住了嘴,呆呆地看着我。

不知道什么?我听不懂她的话。

“楚楚,原谅我,我不应该把你拉进来。”她焦急地说:“答应我,以后不要再追究这件事,跟你没关系,明白没有?你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还有!”她的目光突然变得格外寒冷而坚决,像锋利的刀刃:“远离那个滕志远,他会给你带来危险!”

我还是不明白。

“我走了。”她决然地说,不等我开口,她已经消失了。

她走了。

我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目瞪口呆地坐在床上,头脑里一片空白,忘了我是谁,忘了我在哪里,也忘了我为什么哭泣。

惟独,忘不了的是疼痛。

睡梦中很挣扎,梦见自己如履荆棘,身上粘满芒刺,我坐在荆棘丛中,耐心地一根根清楚身上看不见的刺。

然后听见有人低泣,哭声很低,压抑良久的悲苦。

谁这么委屈?谁这么伤心?

努力睁开眼,看见白花花一片,刺眼的白。

“这是哪?”我张口,嘴唇干裂,一说话就撕裂。

“楚楚,你生病了。”

我扭头,看见那张熟悉的面孔,我不说话,把脸贴在他手心,用眼泪去盛满他的手。

陈鹏低下头去,“别哭。”他说,像患重感冒,鼻音重浊。

“你怎么来了?”我问。

“小妹给我打电话,我知道你手被伤了,不放心。”他说,片刻后又说:“我放心不下。”

我撇撇嘴,想笑,可是,忍不住抬手捂住了眼睛。

有他这句话再多的委屈都烟消云散。

我不过是发烧,没有原因的发烧,陈鹏一早赶来,看见我烧得满脸通红,急忙把我送到附近的医院。

打着点滴,我仍然满脸通红,是哭的太多,面孔浮肿。

陈鹏一直不说话,低着头耐心削苹果。苹果皮薄而绵长,弯弯曲曲,不肯断落。

“我不要吃苹果!”我突然大声说。

他手抖了一下,苹果皮终于断了,落到地上,盘成一圈。

“我不要吃苹果,我要喝水!”我像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他还是不说话,放下苹果端过一杯水,先自己尝了一口,才扶起我,把杯子凑到我嘴边。

我没喝水,而是狠命地咬在他手背上。

他动都没动,就那么忍着。

我松了口,他的手背上有深深的牙印,混着我夹着血丝的口水。

病房里还有其他人,都不出声,装着没看见。

我躺回去,喘息。

“多喝水。”他没事一样,还是喂我喝水。

“痛不痛?”我问。

“痛。”他说。

我急忙别过头,拉过被子捂住脸。

被子潮乎乎。我掀开一角,背着他透气,旁边病床上的一位老太太好脾气地看着我笑。

打完点滴,我吵着要回家,我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难堪。陈鹏也没反对,拿了药,扶我起来。我理着头发,他在我面前蹲下了:“我背你。”

我刷地红了脸,挣扎着站起来,拉着他出了病房。

回到家,站在楼下我又不肯走了,拳打脚踢地强迫他蹲下,要他背我上七楼。

他气喘吁吁地背着长手长脚的我,努力攀登,一边叹气:“你呀,就知道欺负我。”

“胡说!是你欺负我!”

“好好。是我的错,我忏悔,行了吧?”

“不行!罚你给我做饭!”

饭已经做好了,小妹在家煮了粥。我是幸福的吧?生病有小妹照顾,还有陈鹏宠。

吃过饭,我乖乖地躺在床上睡觉,可是这么兴奋,我怎么睡得着,小妹走后我磨着陈鹏陪我睡,枕在他肩上,我还是胡思乱想,无法入眠。

“感冒了要多睡觉。”他说。

可是看起来,感冒的好像是他,至少我说话比他清楚。

窗外阴阴的,像要下雨了。真奇怪,这是一个多雨的季节,可是已经好几天没下过雨了。

“你在想什么?”他问。

“在想……我们为什么会吵架?”

“我们有吵架吗?”他看着我。

我没出声,每次吵架之后他都矢口否认。

可是我没忘,我想起柳意。她应该去投胎了吧?会去什么样的家庭?下辈子还是不是像今生这样漂亮?

还有,我记起她临走时说的话,她叫我远离滕志远,我当然会远离他,可是她是怎么认识他的?昨天在墓地,滕致远为什么会独自在她的坟前?他们之间……

我皱起眉,昨天的情节历历在目。

“对了。”我抬起头,俯视陈鹏:“你怎么认识滕致远?”

他显然不愿意听到这个名字,但是惊讶的成分比不情愿要多。

他瞠视我半晌才惊讶地回答:“我跟他是校友啊。你忘了?”

我忘了?他怎么这么问?“难道我应该知道?”我比他还惊讶。

“是啊,我还是因为他才认识你的。”

天!我大吃一惊,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怎么了?”陈鹏也坐了起来。

“鹏,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东西?”

“何解?”

“我不知道,我说不清楚,我的记忆里好像丢失了点什么。”我茫然。

“丢了什么?”

“当初,我是怎么认识你的?”我知道这个问题也许会惹他生气,可还是忍不住要问。

陈鹏并没有生气,而是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我。

“我真的不记得了。”我说,头隐隐作通。

陈鹏没说话,半晌抱住我,叹了口气:“楚楚,有些事忘了也好。”

“可是我想知道,至少我想知道你是怎么认识我的。”我从他胸前探出头,恳切地望着他。

我真的丢失了一些记忆,但不是全部,也不是整段的记忆,只是一些片段,我相信。

陈鹏经不住我再三要求,只好细说从头。

他和滕致远是校友,滕比他高两界,曾经同一个寝室,滕致远毕业后就没有什么联系,只是从别的同学口里得知滕致远混的不错,自己开了公司,经营化工原料。

陈鹏毕业后进了一家化工厂,后来这家厂被黄大坤收购,还没被合并之前,陈鹏负责采购,某天滕致远找上门,他们才又恢复了来往,因为业务上的原因,来往逐渐密切,陈鹏还在滕致远手里变相地拿过一些回扣。

“五年前,我在滕致远的婚礼上遇到了你。”陈鹏说的很缓慢,我知道他不情愿去提起那段往事。

“婚礼?他结婚?他结过婚?”我下巴都掉下来。

“是啊。”陈鹏再次看着我,从他的眼睛里我看出,他也确信我真的丢失了部分记忆。

我心里突突地跳,一直以来我以为他不要我是因为看不起我的职业,原来不是这样的,原来他是“使君自有妇”,而我是第三者!

我是第三者?我简直不敢相信。

“那天的婚礼是在蓝梦酒店办的,我一进去就看见了你,你很高,穿旗袍,头发虽然盘着,可是这里垂一缕那里垂一缕的。”他笑:“我一看见你就觉得你很淘气。”

“然后呢?”我急急地追问。

“然后我就喜欢上你了。”他说。

“还有呢?鹏,求你,我一点都记不起来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